走進巷道的深處,離開了避難硐室‘門’口那盞大燈我才發現,果然新礦燈的光線要充足的多,原來那幾頂舊礦燈在使用了那麼久之後,在虛無異常的巷道里,已經若隱若現照不出多遠的距離了。
這也難怪,一般礦燈的標準使用時間是八個小時,最多可以使用十六個小時,而我們這支救援隊下井已經快接近兩天兩夜,也就是快四十八小時了。
按說這些就礦燈早就應該熄滅了,只是我們每次休息和在避難硐室裡時,在文明的提醒下總是將礦燈關閉掉,節省了大半電力,才能使用了那麼久吧。
看來薑還是老的辣,文明作爲一箇中老年人,別管他的出發點是節省成‘性’還是科學嚴謹,他的經驗和謹慎往往會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這一點是年輕人所無法比擬的。
我一邊想着,一邊機械式的跟着大家一起往前走。
很快,前方的避難硐室到了,我們幾個加快了腳步,一直走到第一道‘門’旁才站住。張曦深吸了一口氣,輕輕繞到‘門’後面看了看,回過頭卻不說話,還‘露’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表情。
王小柱忍不住搶上前去看,他看過之後除了震驚,竟然也‘露’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表情,轉身對着我來了句:“確實變了呀,這寫的是1004呢。”
我和吳思明聞言趕緊輪流過去看了看,都吃驚不小。不過我的吃驚和吳思明的不同,他純粹是被數字變動給鎮住了,而我早就知道數字會不同,但沒想到竟然會是1004這個數字。
因爲10月4日是我的生日,可我從來沒有在‘門’後面用煤塊寫過什麼,如果不是張曦的提醒,我連這個念頭也從不曾有過。那這個數字是誰寫上去的呢?只是一個巧合,還是另一個“我”的大作?
張曦和王小柱兩人顯然和我想的一樣,他們一邊保留着那種說不出來的表情,一邊同情的看着我,轉身向室內走了過去。我不得不暫時收斂心思,緊隨其後也走了進去。
這一進去不要緊,我們四個人就像看到了什麼鬼怪一樣的,全部呆在了當場,又一次被鎮住了。
果然如我和張曦設想的那樣,房間裡留守的四個人,有三個頭頂戴着舊礦燈,文明的頭上則光禿禿的什麼也沒有,他的礦燈不知道被他放到什麼地方去了。
再看儲藏櫃那邊,一排嶄新的礦燈整齊的擺放在那裡,卻獨獨少了四個。除此之外,整個房間和之前的沒有任何不同,就連那七具礦工的屍體都還好好的躺在最深處,沒有一丁點的變化。
還是那句話,根據已知的事實預測到某件事情是一回事,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儘管我和張曦有着充分的心理準備,面對此情此景還是站在那裡直髮愣,心裡情願是自己搞錯了,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和張曦尚且如此,王小柱和吳思明更是臉都綠了,他們不安的看着這一切,完全失去了應變的能力。而留守的那四個人頭也沒有擡起來看我們一眼,似乎早已厭倦了不停進進出出的人。
我定了定神,覺得再說什麼已然沒有了意義,決定只問幾個至關重要的問題算了。於是我問道:“我們幾個出‘門’之後有沒有其他人來過這裡?”
“沒有啊!這裡還有其他人?”代‘玉’無‘精’打採的看了看我,不太明白我什麼意思。
我沒有理會他,接着問道:“那麼你們幾個這會兒功夫有人到‘門’口去嗎?沒寫什麼玩?”
“去‘門’口乾嘛?又寫什麼?”這還是代‘玉’在回答我,其他人似乎根本話都不想說了:“誰有那個心情?”
“好吧,”我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你們爲什麼不戴上新的礦燈?”
這一次沒等代‘玉’開口,文明搶先答道:“剛纔不是說過你們了!現在情況那麼困難,沒有把握出去之前,誰都不能隨便‘浪’費這裡的儲備!好好的呆在屋裡,用什麼新礦燈?”
我的話問完後,轉頭看了看和我一起來的張曦王小柱和吳思明他們,張曦還好,那二位正瞪着‘迷’茫的眼睛,嘴角都開始向上斜了,明顯沒法接受出現的事實。
我招招手,把他們幾個叫到了避難硐室的外面,嘿嘿一笑道:“誰有什麼想法趕緊說出來,大家一起探討一下吧。”
吳思明這才緩過一口氣,怒道:“探討個屁呀!這種情況咱們還能掌握住嗎?”
王小柱則道:“看來,裡面的那幾位已經不是剛纔那幾位了。他們是誰?從哪裡來的,又要往哪裡去?”
“這些人是另一個時空裡的人,”張曦看樣子對吳思明的表現很不滿意,她不滿的看了看他,轉身對我和王小柱道:“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需要立刻解決。”
我想了一下道:“1004的數字?我只能保證那不是我寫上去的,我也能保證我不知道那是誰寫上去的。”
張曦搖搖頭道:“不是,你的那個數字問題不着急解決。你們好好想想,如果往前走的避難硐室裡,不再是原來那幾個人,現在如果咱們往回走,那邊的情況又會是什麼樣?”
這個問題我和張曦早就想到過,也去驗證過了。我明白張曦的話主要是對王小柱和吳思明所說的,她希望他們進一步的理解平行時空的理論,對自己的處境也有個明確的思路,不至於像吳思明那樣氣急敗壞。
王小柱嘆了口氣道:“現在啊,再看到什麼我都不奇怪了。別傻站着了,咱們走回去看看吧。”
於是一行四人轉過頭來又走進了來時的巷道,向着我們“原先”出發的那間避難硐室走了過去。
一路上無話可說,很快我們又回到了“原先”的那間避難硐室的‘門’口。這一次用不着我和張曦提示,王小柱和吳思明早就搶先一步繞到了‘門’後,爭着去看那邊寫了什麼數字。
與此同時,我的心裡也在琢磨着這一回的數字會以什麼形式出現,是類似張曦和我的生日那樣,還是類似666那樣的吉利數字,亦或像297、546那樣毫無意義的呢?
萬沒想到,吳思明和王小柱看過之後,轉過臉來又‘露’出了在上一個避難硐室‘門’口的那種說不出來的表情,非常的古怪。
接着王小柱兩手一攤,聲音都變了調:“這後面他媽的什麼都沒有呀!”
吳思明幫腔道:“是呀!可剛剛咱們出‘門’的時候上面明明白白寫着666幾個數字,這難道又是另一個時空?你們猜對了?”
什麼叫猜?我聽到這話很不高興,可轉念一想,開頭的時候確實有猜的成分在裡面,在沒有找到足夠的證據之前,平行時空這個理論誰也不能保證它就是正確的。
算了,不和這個不討喜的傢伙計較了。我輕咳了一聲道:“算是猜對了吧......現在咱們應該怎麼辦?進去和他們幾個說清楚?”
“說得清楚嗎?”王小柱猶豫道:“自己還沒搞清楚呢。我這會有點暈乎乎的,你們看着辦吧。”
我和張曦對視了一眼,從目光中知道了對方仍然是開誠佈公的意思。這一點自打我說服張曦告知王吳二人之後,就一直是我們倆的共識。
於是我沒有問吳思明的想法,轉身直接走進了避難硐室裡,張曦則緊隨我之後,而王小柱嘆了口氣,什麼也沒說的也跟了上來。只有吳思明尚在絮絮叨叨,可惜已經沒人關心他說的話了,他不得不最後一個走了進來。
走進來一看,這房間裡留守的四個人果然不出我們的意料之外,全都戴着舊礦燈坐在哪裡,連文明都是如此,對此地已經不是剛纔那一間避難硐室的理論,又增加了有力的證據。
“怎麼樣?有沒有什麼新發現?”這一間裡面的代‘玉’似乎和上一間那個倦怠的代‘玉’不同,他看到我們進來之後,首先發問道。
“有,而且是大發現。”我提高了聲音,希望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你們可要坐穩了站住了,我下面說的話你們可能一開始很難接受,但是請你們一定相信我!”
接下來,我在代‘玉’他們幾個疑‘惑’的目光注視下,將這段時間我們的發現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絕對做到了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程度。
在這個過程中,我還像記者招待會那樣,回答了幾個帶有質疑‘性’的問題。其中一個問題甚至是王小柱提出來的,這充分說明了要一個人接受這種超現實的結論是多麼的困難。
等我好不容易說完,文明皺着眉頭接着道:“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說,那現在站在這裡的,天知道都是從哪個時空冒出來的人?不僅僅如此,咱們已經多次派人進出過巷道,難道從一開始人員的組成,就不是原班人馬了嗎?”
“估計就是這樣,”張曦沉重的點了點頭,道:“只是這些時空有一些微妙的共通之處,大的方面基本是一致的,但某些小的方面卻各有各的發展,這一點我們還沒徹底搞清楚。”
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魯班此時道:“我不懂你們說的是啥意思,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們,就是大家在時空裡來回轉着玩,轉來轉去的有什麼危險呢?你說現在咱們幾個不是原班人馬了,那咱們站在這裡也沒啥不同呀?和以前有區別嗎?”
他和努爾兩人沒怎麼受過教育,從沒有聽說過什麼平行時空的名詞,也搞不明白其中的關鍵之處,這麼長的時間他們一直‘插’不上話,根本就是被震暈了。
現在魯班這麼說,倒是從另一個現實的角度提出了新的問題。我琢磨了一下,還真的想不出應該怎麼回答他。是呀,即使現在各個時空的人彙集在了一起,又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呢?
整個救援隊還是被困在這裡動彈不得,哪裡都走不出去。那麼這種時空穿梭從根本上來說,就是毫無意義的,我想不出有人會拿這種類似惡作劇的辦法來困住幾個人,他的目的何在呢?還是這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天大的巧合,是完全隨機產生的?
我看了看張曦,她正在低頭思索着什麼,沒有在意我的目光。再看其他人,他們個個都是一臉的無奈表情,基本都陷入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換句話說,這種感覺就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的感覺。
過了良久,文明纔開口道:“多想無益,正事要緊,都別想那麼多了。”
吳思明瞪眼道:“這會還有什麼正事?想辦法爬出去纔是正事!”
文明瞥了他一眼,道:“這裡雖然通風很好,井下的溫度還是太高,裡面這幾具屍體不知道放在這裡幾天了。不知道你們聞見沒有,反正我已經聞到屍臭的味道了。如果再不處理,恐怕......”
文明的話未說完,其他人紛紛反應過來,一起聲稱自己也聞到了臭味。蓋因爲屍體一旦開始發臭,需要立即處理掉才行,不然味道難聞尚在其次,還很容易引起瘟疫。這是常識,也確實是當務之急的正事。
只是這些屍體死因至今不明,在沒有搞清楚前因後果的時候,貿然將其處理掉,肯定會影響到後續的調查取證工作。所以衆人雖然異口同聲,最終還是要等吳思明和張曦兩個警察做出決定。
在吳思明和張曦二人中,吳思明又是領導幹部,所以張曦也在等着吳思明的決定。吳思明看到衆人都看着自己,不耐煩的道:“你們看我幹嗎?處理了就是了,現在活人都不能保證活着上去,還有心情管死人?”
他這話雖然躁了一點,卻也是大實話。目前大家自顧不暇,確實誰都沒有多餘的‘精’力去關注那幾具屍體,更沒有時間去尋找它們的真相了。另一方面,現在將就着先處理掉也是權宜之計,等我們升了井脫了困,隨時都可以再下來繼續工作。
於是大家一致決定,立刻將這幾具屍體擡到避難硐室外面的空間去,找個角落挖個坑給埋了。經過簡單的勘察,最終選定了正對着過渡室大‘門’外的,一處結構相對鬆散的位置,也就是很好挖坑的位置。
說幹就幹,除了文明這個老傢伙‘腿’腳不便之外,張曦這個‘女’孩子也被我們強行安排休息了,剩下的六個人輪流拿着鐵杴到對面的角落裡不停的苦幹起來,很快就挖出了一個足以容納七具屍體的大坑。
接着,我們六個人又輪流往返室內室外,一口氣將七具屍體全部擡了出來,整整齊齊擺放在大坑裡面,迅速的埋了個結結實實。本來按照張曦的提議,應該舉行個簡短的告別儀式的,可大家都累得狠了,‘精’神又備受折磨,根本無人理會這項提議。
好不容易處理妥當,大家回到了避難硐室內,感覺空間一下子寬敞了不少,再加上沒有那幾具嚇人的屍體躺在地上,整體氛圍甚至都有點輕鬆了。
休息了一會兒緩了口氣,王小柱突然開口道:“你們說,咱們這一間把屍體都埋了,其他的時空那邊,是不是也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