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陰天。
就是那種灰濛濛的天氣，也看不到什麼烏雲，沒陽光，可是說要下雨，又不像。
很早很早，楊棟樑和郝佳還沒起來呢，凌楠就忍着宿醉的頭疼起牀，帶着章文華和黃雅瓊一起，開車到雲海市第一人民醫院去了。
不是逞能，而是必須要起這麼早……
現在也說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要是稍微好點的醫院，醫療資源就永遠處於一個緊張到快要崩潰的狀態。掛號，看病……這是最起碼的流程，可掛號是那麼好掛的？一共就那麼幾個號，一大堆的人搶。不單單是病人搶，還有黃牛號販子也搶，而且搶的還特兇，王八犢子似的一個個還基本上還都有後門有關係，要是不早早起來去排隊，根本就沒有看病的機會。
唉……老百姓難啊，生着病，花着錢，排着隊還得受着氣，總說醫患關係如之何，這邊排隊排了老半天，好不容易快到了，那邊來個有關係的直接拿號過去了，等輪到你的時候，裡面一個小牌子掛出來，今天號已經掛完了……媽比的，這事兒輪到誰身上誰不急？誰不上火？誰不來氣？
如果凌楠是什麼高幹子弟，是什麼富商子女，或者是什麼名人明星，那就無所謂了，想什麼時候去就什麼時候去，可她是嗎？不是！她就是一個從貧苦農村出來，靠着自己努力在雲海討生活的一個普通女白領，兜裡沒太多錢，也沒什麼背景關係，所以……她就只好悲催的大清早起來去醫院排隊掛號了。至於能不能掛上，掛上之後什麼時間能看上，更是還在兩說。
沒辦法啊，老百姓的時間，就是這麼不值錢，就那麼呵呵呵。
而楊棟樑這邊，之前凌楠已經跟他打好招呼了，所以早上起來看見凌楠那輛紅色的小寶萊不見了也沒覺得意外，只是心裡有些擔憂她昨天晚上喝了那麼多酒，今天還開車出去到底行不行……應該不會出什麼安全問題吧？
“佳佳，起來沒？”楊棟樑洗漱完畢，換好衣服，到郝佳門口敲了敲門。
可是敲了幾下，裡面卻沒有什麼反應。
楊棟樑納悶：“難道郝佳也跟凌楠一起走了？不能吧！”
洗漱去了？
也不對啊，自己剛洗漱出來，小水池那邊也沒見到郝佳。
而這個時候，他就隱隱約約的，聞到一股香味兒，是從樓下廚房裡傳來的。
楊棟樑下了樓梯，到廚房一看，只見郝佳穿着睡衣，挽着頭髮，繫着圍裙，正在竈臺前忙着，平鍋裡是煎成焦黃色的雞蛋餅，小盆裡是煮雞蛋，還有一鍋熱氣騰騰的粥。
聽見腳步聲響，郝佳回過頭來，對楊棟樑甜甜一笑：“起來了呀，稍等一下，我這邊馬上就好，哦……你先把粥盛上吧，晾一晾，要不太熱。”
“哦……好。”
楊棟樑愣呵呵地看着郝佳，有些木然地點了點頭。
郝佳那神態，那動作，那穿着，那語氣……楊棟樑甚至有種錯覺，自己就是一個幸福的丈夫，而郝佳就是那個快活的，勤快的，帶着滿腔愛意，早早起來製作愛心早餐的小妻子。
這……就是一個已婚男人的感覺嗎？
如果真把郝佳娶了，她應該是個很好的妻子吧……
楊棟樑一邊胡思亂想着，一邊拿碗盛了兩碗粥，餐具也準備好了，連同那個裝着煮雞蛋的小盆，一起放到餐廳的桌子上，沒過多一會兒，郝佳端着雞蛋餅的盤子出來了……
尼瑪！好大一盆！這是多少人的份兒啊？
楊棟樑嚇了一跳，因爲郝佳拿的那個盆，是家裡洗菜用的最大的盆，現在已經被清洗乾淨了，裡面至少十五六張雞蛋餅，而且都是個頭不小。按照楊棟樑的飯量，他吃個五六張也就足夠了，而且還有粥，這麼多……那啥，準備拿出去賣啊？
他在這裡奇怪，郝佳也很納悶：“呀，你怎麼就盛兩碗粥啊。”
“那我應該盛幾碗啊？”
“五碗啊。”郝佳說道：“昨天聽你們說了，凌組長的媽媽，還有一個親戚都在這裡住的，咱們倆，還有她們三個，可不就是五碗麼……呀，這都幾點了，你先吃着，我去叫她們來吃飯。”
“算了算了，坐下吧，別瞎忙了。”楊棟樑無奈地道：“她們早就走了，沒看外面的車都不見了嗎？今天凌楠帶她媽去醫院看病，早早就起來去掛號了，那啥……別看了，趕緊坐下來吃吧，吃完了咱倆還得去上班呢。”
“哦……”
發現自己做了錯事，郝佳一下子就沒精神頭了，訥訥地坐下，文文靜靜地吃了起來。
她情緒不高，那就得楊棟樑來哄了：“你這雞蛋餅跟誰學的？太好吃了，吃一口就根本停不下來啊，比我煎的強多了，我自己煎的我最多吃三個，可你煎的五個也擋不住啊，保密不？要是不保密的話有空教教我，等我學會以後我就不在龍騰幹了，出去專門賣雞蛋餅了，就這麼正的味道，最起碼也得半隻全聚德烤鴨的價錢吧？而且還得預定……我擦，這麼下來我要不了一年半載的就成世界首富了啊，那個……放心放心，我不白學，我會給學費的。”
見他這麼搞怪，郝佳噗嗤一聲笑了：“別貧了，趕緊吃吧，好吃你就多吃點。”
兩個人就這麼說說笑笑的吃了早飯，然後出門上班。
怕要下雨，楊棟樑出門的時候還拿了把傘……哦不對，拿兩把，今天下午，楊棟樑估計自己可能還要出去一趟，不一定能趕得上回來跟郝佳一起下班，所以這兩把傘他自己一把，另一把是給郝佳預備的。
五一的假期結束了，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還要繼續上學。楊棟樑現在沒車，凌楠走了，搭順風車也成了奢望，他就尋思着要打輛出租車，可是他這提議遭到郝佳的強烈反對。
打車？
爲啥不坐公交車呢？擠是擠了點，可是省錢啊……郝佳精打細算過日子習慣了，楊棟樑說了半天不差那點錢，可是郝佳也不答應，沒辦法，楊棟樑就只好陪着，跟她一起溜溜達達的走到白鶴寺門口，然後等着公交車過來。
車站很多人，過了十多分鐘，公交車來了，上面的人更多。不得不說，雲海市老百姓的總體素質不咋樣，排隊習慣是沒有的，看見公交車門一開，不管男女老幼全都好像聽見發令槍響似的，鼓足全身力氣一窩蜂的往上擠。楊棟樑攔着護着，怕郝佳被擠着，雖然他自己也被擠得跟狂風裡的樹葉片子似的，可這時候不就是應該老爺們兒發揮作用麼？
好不容易上了車，投幣之後又擠到中間偏後的位置，兩個人終於勉強站住。
車上人太多，太擠，楊棟樑個子高伸胳膊就能抓到扶手，可郝佳就比較慘了，個子矮，離着扶手又稍微遠點，踮着腳也只能勉強手指尖勾住一點盡力保持平衡。見她這樣，楊棟樑也沒客氣，就把空閒下來的那隻胳膊湊過去，很自然的摟住郝佳，反正之前已經摟過抱過屬於熟練工種了，郝佳身子顫了一下，然後就平靜下來，倒也沒什麼太激烈的反應。
車往前開，晃晃悠悠，一站一停的，一車廂裡都是汗臭。不過，楊棟樑和郝佳算是男女搭配擠車不累，低聲說着話，也沒覺得太難熬。
按照楊棟樑的說法，最早今天，莫允琪就可能會把郝佳叫去面談，然後安排她新工作的事兒了，而現在想想這事兒，郝佳有點緊張，要知道她之前一直都把莫允琪當成偶像來看的……那個，給莫總當秘書，我能行嗎？做不好怎麼辦？惹她生氣了怎麼辦？……各種糾結。
車又到了一站，跟之前一樣，也是一堆人上車一堆人下車，擠得亂七八糟，本來郝佳站那裡沒動，因爲這還沒到龍騰集團要下車那站呢，這時候，楊棟樑卻是忽然對她說：“走，咱倆下車。”
“下車？”
郝佳雖然奇怪，這還沒到站下什麼車呢？可出於一種內心深處對楊棟樑的盲目信任，她也沒有任何反對的意思，楊棟樑在前，她在後，就那麼緊跟着人羣走到車下去了。
這地方，雖然人也不少，可相比之前那些人流密集的站點算是比較僻靜的，附近是一個公園，但是離公園門還有點遠。
下車之後，楊棟樑也不動聲色，就是拉着郝佳沿着牆根往前走，腳步很快。
前面，來來往往，許多人。
可是，在走過兩個路口，人就漸漸少了，到了一個更爲偏僻的小巷子裡的時候，在楊棟樑和郝佳的前面，就只剩下一個也跟他倆一樣急匆匆趕路的年輕女孩了。
“咱們這是去哪兒？”郝佳終於忍不住問道。
這條小巷子也不知被荒廢多久了，兩邊都是牆，還有被廢棄的爛磚頭垛子，沙子堆，破木條破板子，還有許多污水，被頭頂陰呼呼的天氣一襯托，看起來有點瘮人。
而楊棟樑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捏了捏郝佳的手背，讓她安心，然後楊棟樑又是快走幾步，嚷了聲：“喂，前面那丫頭，別繞圈子了，趕緊的，把錢包還回來，我們還趕時間上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