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會在哪？除了枉死城，冥界還有哪些地方會聚集仙人亡魂？”
李少君難掩激動情緒，忙不迭問向崔判官。
“這……”
只是說道這裡，崔判官似乎變的有些欲言又止。
不待他猶豫多久，周峰卻是抓住了他言語間的漏洞，當場冷冷道：
“崔判官，你這說法自相矛盾吧。”
“如果冥界陰司體系真的不存了，何以下界之人的亡魂只有消亡的份，而仙人卻能引入？”
冷語裹挾寒意，那不止於陰風的寒意，盡相撲面而來！
“我……”
直到這時，崔判官方顯出慌亂的模樣。那躲躲閃閃的目光，談不上是做賊心虛，可多少有種‘見不得人’的意思。
是有什麼說不得吧。
周峰將他的表情變化看在了眼裡，等了一會，最終失去耐心：
“來此前，我們隨手滅了一羣鬼卒，再到這。我忽然好奇起來，一方陰司者若是被滅，是否還會化作鬼魂，存於這冥界呢？”
陡然話止於此，所含意味不言而喻。
崔判官霍然聽出了什麼，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脅。無奈的是，對此，他只得妥協！
“好吧……我承認有些東西沒說。當年變故，雖然導致陰司體系崩壞，下界亡魂難以轉入，但還是保留了一絲陰脈。而正是有這絲陰脈尚存，你們才能找到鬼門關的入口，並來到這裡……”
略一沉默，崔判官終究道出了沒說破的東西。
“陰脈？這算是你們爲了引入仙界亡魂的命脈吧？”
周峰聽了，很快理會過來是什麼意思。
只讓他無法理解的是，保留仙界之人亡魂，有何意義呢？
“這麼說，他肯定還‘活’着？！”
這個時候，李少君完全陷入郎君猶在的驚喜中，渾然沒意識到這代表着什麼！
只保留仙界亡魂的陰脈，會是冥界現如今的鬼王好意爲之？
“說說吧……這些仙界亡魂，都被你們引入何處了？”
再一思索，周峰抓住這個問題不敢放。
以前的變故已經無從考究，或許從這裡下手，尚能解開地藏王菩薩不再的秘辛？
當然！還有佛祖寂滅輪迴留下的破綻……
“一定要說這些麼？這位姑娘大可把他的名字告訴我，我可替你們查一查他現在冥界何處，至於這陰脈……能否不提？”
崔判官面對這個話題，卻是有些‘滑頭’。
只不等李少君答應下來，周峰登時橫眉怒道：
“你沒有討價還價的資本，所以，一次性說個清楚！”
“你！”
或是被周峰的態度激到，饒是幽魂狀態的崔判官，也不由顯出憋紅臉的樣子。
難得的是，面對這樣的他，李少君沒有繼續被驚喜衝昏頭腦，反而咬緊薄脣，與周峰站在了同一陣線上！
能走到這裡的，豈是庸人？有些東西，當說則說。
“好……不過在說之前，我得講明白，如今冥界的陰司體系，跟我沒什麼關係了，否則我也不可能枯守在這枉死城！”
崔判官見狀，終究服軟，只說着先撇清了自己，繼而才道：
“當年變故後，十殿閻羅蔫息大半，連同我曾侍奉的第六殿卞城王，都已消亡，至於眼下掌控冥界的，唯有一方鬼王……”
聽到這裡，周峰三人不由交流了下眼神。
或許，輪迴被掐斷不全是枉死城凋敝的原因，崔判官此番言語，亦是其中因子！
那麼，還剩下的一方鬼王，又會是何殿之主呢？
“這方鬼王，本爲十殿之首，後經歷了那場‘百鬼夜行’災變後，一舉滅了各路閻王，並奪了十殿造化，這才獨掌冥界。”
崔判官接着道出了不可說的東西，這一說，周峰三人不由異口同聲道：“秦廣王蔣？”
“不錯，正是秦廣王蔣……”
聽着周峰三人不約而同說出了那個名字，崔判官不由得癱軟下去，彷彿說出這個名諱有多麼可怕一樣！
“不對吧……秦廣王蔣不是主管人間生死的麼？他哪來的本事能接引仙界亡魂？”
而就在這時，劉川難得機靈了一會，如此說道。
這話一出，周峰同李少君也露出了狐疑神色。
崔判官見狀，當場堆出副苦臉道：“我喊你們大爺還不成麼？都這份上了，我有必要騙你們？秦廣王本主管人間生死不錯，可還有幽冥吉凶啊！”
“這幽冥吉凶，本就是超出五行的大能，更不用說他還掌握着接引超生之法。十殿閻羅中，以他爲首，除了酆都大帝以及第十點的轉輪王，本就沒有閻王能同他媲美，這麼說你們可懂了？”
崔判官一語接着一語，樣子倒是真誠，且看不出假來。只是周峰聽到這，又顧不上哪裡冒出個酆都大帝，只猶系先前問題：
“既如此，這位本主管人間生死的鬼王，幹嘛另闢陰脈，以收納仙界之者的亡魂？”
“哎，我之前應該跟你說過，如今的冥界，陰司體系早已不存，可這不存，並非全是六道混亂造成的。總之隨着當年地藏王菩薩離去，地獄惡鬼成羣，虧得秦廣王蔣主張‘網羅’羣鬼之策，”
面對周峰的問題，崔判官頓了一頓，繼而說道：
“這‘網羅’羣鬼之策，乃是無上鬼道，便是十殿閻王，也沒幾個懂得。不過也因爲此道不爲天道所認可，且違背了綱理倫常，其他諸殿閻王，都不同意秦廣王蔣實行此策，可最終……”
說到這時，他又是一頓，周峰見狀，倒也沒催促他什麼，只兀自理了理，旋即好奇道：“這‘網羅’羣鬼之策到底是什麼鬼？”
“‘網羅’只是好聽的說法。說白了，就是以大鬼之能吞噬小鬼，最後一口吸盡羣鬼之力，方鑄鬼道！”
崔判官最終還是沒有藏掖什麼，只一句話，說了個‘通透’！
而聽到這話，劉川同李少君第一時間流露出的表情當屬驚愕，兩者萬萬料不到，一方鬼王居然會想出這種辦法平息變亂……
如此方法，的確有悖天道，也難怪其他鬼王不同意。
“他成功了，不是麼？”
至此，周峰恍然大悟。
所謂成王敗寇，用來形容這個再形象不過。只是不知爲何，他卻想到了另外一句話！
這句話不是一將功成萬骨枯，而是妖天仙曾說過的：
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
這裡的西江水，若是那條黃泉，那麼以大鬼只能吞噬小鬼的秦廣王蔣，豈不是也施行的此道？
想到這裡，周峰隱隱有種錯覺，冥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菩提世界的折影。那不再的地藏王菩薩，等同於消失的菩提！
那麼，他受菩提傳承的呼喚前往菩提世界，跟龍族密圖指向他來冥界的道理，也是一樣的麼？
不，縱使殊途同歸，總歸有不一樣的地方！
這裡，到底還殘存着哪些不爲人知的真相？
“然後呢？他成功後，到現在，又都做了什麼？”
越想越不得自拔，周峰索性不再深思，只抓住眼前問題不放。
“做了什麼？你們從鬼門關摸到這裡，難道還沒看清麼？秦廣王蔣固然一手平息了當年的災變，但由此造成的影響亦是難以消弭。曾經萬鬼縱橫的冥界已不再了，就像地藏王菩薩一樣……”
崔判官神情惆悵，說着彷彿回到了過去的情景。
那時，陰司各府，其樂融融，有罪者，當入地獄受罰，無罪者，可享六道輪迴！
而如今，千里冥界無鬼巡，只餘孤城空留魂……
“這麼說，眼下的冥界，唯剩下秦廣王那第一殿？尚存的鬼卒以及仙界亡魂，都被引渡到了他那裡？”
進步瞭解到這些後，周峰不由匯攏了一遍道。
這一道，沒等到崔判官回答，一旁的劉川又是忍不住道：
“不對啊，你這說了半天，還是沒講到那什麼秦廣王幹嘛只引渡仙界之人的亡魂哈？”
“你還不明白麼？從秦廣王蔣施行‘網羅’羣鬼之策時，他已經變了，不再是那位接引超生的鬼王，而是一心想要坐大的藩王。”
“當地獄空了，沒有惡鬼給他吞噬的時候，他會選擇如何？”
不得不說，有時候劉川還挺會抓到重點問的，只這麼一問，率先有所動容卻不是周峰，而是一旁的李少君！
“那羣鬼之策，能幫他增進修爲，從而打敗其他鬼王是麼？”
李少君確是聰慧過人，只說着，神情不禁顯得有些蒼白。
“不錯……此策雖是鬼道，但謂之道字，自有道法可言……姑娘，你的那位郎君若果真是被接引到秦廣王蔣那，恐怕……”
崔判官說到這時，神色又變的無比複雜起來。那尚未說完的話，一如他先前之言——當沒有惡鬼給他吞噬的時候，他會如何？
“我要去找他！告訴我！那廝的殿在哪！”
反應過來的李少君神情激動，只是這種激動終究無用。
崔判官看着她悲慟不已的神色，終究沒了話說……
那可是一方鬼王啊，莫說如今的秦廣王，就談最初的他，又哪裡是尋常仙人能夠撼動的呢？
“李姑娘……夠了吧。”
說不出是樂極生悲還是什麼，總之望着李少君一會驚喜一會悲痛的樣子，便是周峰，也有所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