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從十年前你就開始固定在華子街頭了,大概也是從那個時候你開始不再收集證據,不再相信任何人了吧。”上官惜若自詡是一個心硬的人,但對於這些英雄們,她無論如何都心硬不起來。
乞丐的嘴脣動了動,半天方囁嚅偶道:“小公子,你聽說過‘失聲’的故事嗎?人之所以歌唱,是因爲希望有人能聽到他的訴求。只是嗓子唱啞了,心中的血冷了,依舊未曾有任何人來問一句,哪怕是問一句。所以,唱歌的人就漸漸失聲了。成爲了一個沉默的所在,把世界排除在外。”
“我知道,因爲我也曾經歷過。”上官惜若恢復了慣常的冷靜,低聲道:“後來我才知道,要想讓別人聽見你的聲音,你只能去他耳邊吼。還不行的話,就直接上拳頭。想讓對方屈尊前來,那不過是癡人做白日夢。”
“跑到他耳邊去吼?”乞丐有些失神的重複道,他一直在等人來,從來未曾想過自己可以跑到耳邊去叫喊。更未想過,自己可以和對方動手。乞丐撩起遮擋眼睛的頭髮,露出一張滿是疤痕的臉,盯着上官惜若道:“你說的話很新鮮,你不是威楚國的人,你是誰?”
“漢唐皇帝上官惜若。”上官惜若直視着對方道,她知道這是一場不能輸的較量。
李成龍壓過心頭的驚訝,冷聲道:“這裡是威楚國的地界兒,你一個漢唐人,來這兒做什麼?”
“拿朕想要的東西。”
李成龍一把掐住上官惜若的喉嚨,韓赤月急於上前,卻被上官惜若以手揮開。李成龍盯着這張略顯女氣的臉,惡狠狠的道:“威楚國絕對會敗在你的手上,今天我就要爲威楚國永絕後患。”
“你隨時都可以殺了朕,只是朕若死了,又有誰能夠幫你報仇雪恨?”上官惜若不驚不懼,直視着對方的眼睛,涼涼的說道。
“個人的私仇怎麼能同國家大義相媲美,只要殺了你這個後患,我會如何早已無所謂。”李成龍的手緊了幾分,只需再加大一點點兒力氣,上官惜若就再也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上官惜若呼吸已經有些困難了,卻還是用手阻止着韓赤月,拼命發出聲音道:“只要漢唐在,威楚國就註定要滅亡。你殺了朕一個,還會有更多的漢唐皇帝出來。而你卻不一樣,除了朕,沒有人樂意理會你。”
李成龍最終鬆開了手,一臉的失魂落魄。這個人說得對,國與國之間的事兒永遠不是滅掉一個國君這麼簡單。威楚國再走下坡路,而且是在加速行進中。一路走下去,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滅亡。
重新得以呼吸的上官惜若,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心臟也蹦蹦的跳個不停。轉了個身,已恢復如初的她站在李成龍面前道:“朕說過,朕來這裡是爲了取走自己想要的東西。以前,只有西河,如今還有一個你。”
“天真!莫非你沒聽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嗎?”
“朕聽說過,但朕聽的不是這句話。而是在千百年前,根本沒有什麼漢唐和威楚國,有
的只是一個強大的華夏國。所以,威楚國也好,漢唐國也好,本就是同宗,哪裡來的非我族類?”上官惜若傲然的道,天下原本是一家,奈何如今多起藩籬。
李成龍身子爲之一振,多少年不曾出現過此等人兒了。這個上官惜若,這個漢唐國的皇帝,或許有些與衆不同。微微的嘆口氣後,李成龍低聲道:“你把我翻出來,想要做什麼?”
“我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
李成龍坐回自己的位置,倒了一杯酒,自顧自的道:“這裡應該是威楚國二公子凌風御的府邸吧。多年以前,這可是我的府邸呢。一晃這麼多年過去,沒有想到竟然還有回來這裡的一天。”
上官惜若沒有打斷對方的話,任憑對方自由的說來說去。做了一番感嘆後,李成龍大概也覺得有些無聊了,是以說道:“漢唐國的皇帝,酒是穿腸毒藥,這句話你應該聽過吧?”
見上官惜若點了點頭,李成龍擡頭飲盡一杯酒,道:“當年和李夢奎一起去打探敵情的我也是這麼痛快的喝下了一杯酒,隨即就肚痛難忍。隨即一個看似熱血的人就展露出他冷血的一面,那個人告訴我‘酒水中增添了鶴頂紅’。”
“可是我並沒有死,不是他心慈手軟放過了我,而是他下毒的量有點兒少。我只是吐血了,然後裝死而已。趁他挖坑欲埋我的時候,我打暈了他,悄悄的離開了。”
上官惜若皺起眉頭,輕聲慢道:“當時你明明可以選擇重新返回軍營,揭穿他的陰謀……”
“我何曾不想,只是城頭早已變換大王旗,我已經成爲通敵叛國的人,成爲被通緝的對象。沒過幾日,一個不是李成龍的李成龍就被亂箭射死了,而真正的李成龍也只能毀容成爲乞丐了。也曾意不平想要昭雪,只是通天無門,也只能坐以待斃了。”李成龍漫不經心的道,彷彿這只是一個與他無關的故事。
聽完整個故事,上官惜若也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李成龍,天道循環,你的時代到了。”
無憂無慮這樣的詞只能形容六歲孩童,所以即便是錦衣玉食、美車寶馬,身爲太子的凌龍御卻依舊無法開心起來。對於他來說,他從不缺的東西不是金錢,而是敵人。因爲自從被父皇扶上太子的位置,就註定他將成爲一個靶子。
對於如今朝堂的變動,具有高度警覺性的凌龍御早有察覺。對於這個變動,他倒是持歡迎的態度,畢竟分去父皇喜愛的二公子凌風御,看似比凌雷御好對付一些。
“這位公子,貴人啊。”一位身穿白色儒衫的老者,突然衝到了凌龍御的面前。
凌龍御急急的殺住馬,爾後望了一眼來者,壓抑住不快的情緒俯身彈了彈馬耳朵道:“長者,畜生不識禮儀,以後小心些纔好。”
老者將手中的書塞進懷裡,隨即拱手道:“只因突然發現貴人臉相,是以有些激動,這才失了分寸,還望貴人勿怪。”
凌龍御聞言心中一動,心想自己今日是普通裝扮,頂多是一個富家公子哥兒,可此人卻如此
激動,莫非……“哦?既然我的馬兒害長者受驚,自然改請長者喝酒壓驚。”
那人也沒推辭,二人來到了享譽京城的‘名門’,要了一間雅間,圍爐飲酒,談將開來,
望着處處擡高自己的老者,太子凌龍御直視着他的眼睛道:“老者,我不過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你何以處處禮讓我?”
“明日何須說暗話,公子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怎麼能說是普通人?”老者的眼眸閃過一份老辣,而舉止卻更加恭謹。
太子凌龍御收起剛剛悠閒的表情,以黑漆漆的雙眸盯着對方道:“原以爲是萍水初相逢,原來老者是有備而來。老者,說說酒話可以,人話就暫且不必了。”
“哈哈,我並不知公子的確切身份,只是公子的相貌告訴我你不是一般人。如今可能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過些日子說不定就能成爲一個無人能拘束的人。”老者慢慢說道,話雖未說明白,眼神卻已顯露無遺。
“老人家,在牛頭馬面沒主動到來之前,你老最好也別念叨人家。風雲萬變之事,怎能由你口中得出結論?”只是等他說完後擡頭時,那位老者早已沒了身影。凌龍御警惕的站了起來,門窗未有任何動過的痕跡。低頭望了一眼老者所在的位置,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凌龍御拿桌上的筷子夾起了紙,慢慢打開,只見上面寫道:“名中有龍豈成空,未遇成龍而潛中,一旦龍與成龍會,龍御天下萬里行。”
凌龍御深深吸了一口氣,把這個極具知音之感的信收入了囊中,隨即改變行程,來到了馮國仗家。馮國仗眼看太子心不在焉,是以二話沒說直接把他拉入了書房之中。關好門戶後,方出聲道:“發生什麼了?”
“今日變裝出行,結果遇到了一個怪人。我邀請他去喝酒,那人卻眨眼之間沒了影蹤,只留下一張紙。”
馮國仗瞥了一眼紙條兒,壓低聲音道:“這件事兒有誰知道?”
“我想除了我再無他人,您說紙條兒上的話是真是假?”凌龍御問的有些急切,畢竟對於每一個做着皇帝夢的人來說,上天的預兆那可比十萬軍馬都管用。
“成龍?我倒是知道一個李成龍,不過那人死了已有多年……”說道這裡,馮國仗眼睛立馬亮了。須知李成龍在外死後沒多久,李夢奎就崛起了。李夢奎那個人雖說不上胸無點墨,但初戰便捷這種事兒似乎還是有點兒難以取信。
凌龍御聽聞李成龍已死,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隨即又搖頭道:“不過是江湖術士的一張紙而已,或者有可能是凌雷御那邊兒使用的計謀,當真是不必……”
“不,這個絕對不可能時凌雷御那邊的計謀。或許這張紙說的沒錯,孩子你潛淵已久,是時候騰飛了。”馮國仗眼裡發出一抹老辣的光芒,曾經的疑心如今已經化作利劍,招招可以要凌雷御的命。
“此話何解,難道這真是……”太子凌龍御臉上浮現一抹喜色,隱隱約約覺得自己離那個椅子更近了一些,彷彿伸出手就可以摸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