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黃的參須湯在針管中緩緩地盪漾着,江源微皺着眉頭看着透明針管中的液體,輕輕地搖着,彷彿就像對待情人一樣溫柔。
旁邊的大漢和那位叫做楊木的年輕人,看着江源小心而溫柔的動作,這時臉色都略微有些好奇,未必這個白開水泡出來的藥,也能打針?只有楊木才隱約感覺,這個很厲害的當兵的似乎做起大事來相當威猛,但是做起小事來也是細微到極致,首先也是用注射器給楊小寶喂水,這回估摸應該也不會是打針用的。
當然,江源這用來打針自然是不會的,不論是肌注還是輸液的針劑,都必須經過相當高端的設備進行藥品提純、消毒殺菌等一系列的手段,才能密封裝瓶,投入臨牀使用;否則針劑若是如此簡單粗糙的使用,估摸每年不知道會死上多少人。
舉起針管,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放在自己的手背上,感覺了一下溫度,已經只是略溫,不會再燙了,江源這才輕輕地將沒有針頭的針管,放到了小寶的嘴邊,一點一滴地緩緩將參須湯滴入小寶的口中。
看着江源小心翼翼的動作,大漢這時才稍稍地鬆了口氣,原來不是打針,只是喂藥而已。
一針管五毫升的參須湯,江源小心翼翼地餵了五、六分鐘,看得一旁的大漢和楊木兩人,實在是有些不懂了,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這麼耐煩,不過是一口都不到的藥,竟然一點一滴地滴進去,餵了這麼久。
看着最後一滴藥液滴進小寶的口中,消失不見,江源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因爲處於昏迷中的病人,基本上無自主吞嚥功能,要想小寶不嗆到,就只能這樣做了。
將注射器放回一旁的茶杯中,然後笑着對兩人道:“真是麻煩你們了!”
聽得江源的感謝聲,兩人趕緊笑着搖頭道:“哪裡哪裡...楊小寶也是我們鄉里的,我們怎麼能在一旁看着!”
這時,那大漢指着外邊道:“外邊有個地方能掛藥瓶,我們先抱楊小寶出去吧!”
“行...”江源點了點頭。這總不能總讓人給自己提着瓶子。
抱着小寶、端着杯子來到外邊,在大廳裡這時果然有人從院子裡移進大廳裡來,一個木杆子釘上兩根釘子做成的輸液架這時正擱在那裡,剛好還能再掛一個瓶子。
楊木將藥瓶掛在輸液架上,然後又給江源找了張椅子坐下。才點頭,道:“我叫楊木,我們還有事,要先走了...”
“謝謝你們了...”江源點了點頭,自然也知曉這個時候,兩人還幫了自己這麼久,可不容易。趕緊便向兩人致謝道。
待得兩人走後,看着臉色漸漸紅潤起來,而且氣息也漸強的小寶,江源這時也微微地鬆了口氣。然後又拿起旁邊茶杯裡的注射器,再次地抽了幾分毫升參須湯,緩緩地給小寶餵了進去。
江源在這裡給小寶喂藥,這時一些受傷不重的鄉民看着江源。這時卻是也都紛紛地湊過來;
“同志...真就是你一個人來了麼?”很明顯的江源帶來的消息,這些鄉民們都知道了。只是看到江源,這些人依然忍不住地上來詢問。
聽得這些問題,想起那些一起跳傘的空降兵們,江源這時心頭也有些感嘆,一邊給小寶喂藥,一邊點頭道:“高空空降太危險,總共只有十一個人下來,還不知道能安全落地幾個,但他們的目標主要是縣城,弄清楚了縣城的情況之後,纔會是各鄉鎮,這邊就是我一個人!”
“那你...特意過來找楊世平家的!”這時旁邊有個大嬸看着江源懷中的楊小寶,疑惑地問道。
江源苦笑了笑,放下手中已經喂完藥的注射器,一邊輕輕地伸手給小寶拂去頭上的塵土,一邊點了點頭。
見得江源點頭,卻是又有人遲疑着問道:“那楊家小子楊寶強這幾年一直沒回,難道你認識他?”
“我是他便宜...”江源點了點頭,又扯起自己的袖子,心疼地給小寶擦了擦身上和腳上的塵土。
看着江源的動作,幾個鄉民這時都暗暗點頭,楊家小子這朋友不錯,這除了關係極好的,誰會冒那麼大險,這個時候一個人趕到這裡來,而且還救了他家的獨苗;看對方對楊小寶這模樣就知道,這關係只怕是鐵了去了。
幾個鄉民這時正圍着江源問外界其他地方的情況,這時裡邊一個穿着一件沾滿了血跡的白大褂的醫生從搶救室疲憊地走了出來,緩緩地搖了搖頭,然後那個守在門外的中年婦女,卻是開始大聲地哭了起來。
“陶醫生...陶醫生,快來給我爸看看腿...”這外邊的人見得醫生出來,這邊趕緊大叫道。
“好...就來...”這位陶醫生看起來相當狼狽,頭髮枯黃雜亂,看起來就跟個雞窩差不多;臉色也枯黃,帶着一副粘着塊膠布的高度近視眼鏡,眼中滿是血絲,一臉的憔悴;這時聽得外邊的叫聲,趕緊從藥房裡提了個箱子,大步地朝着外邊跑了過去。
看着這醫生手忙腳亂的模樣,江源皺眉道:“這裡就一個醫生?”
“唉...本來有四個醫生,李醫生家和黃醫生家都埋了,現在人都還沒挖出來,趙醫生家在縣城裡也不知道怎麼樣了,就陶醫生昨天在醫院值班,還好大廳藥房這邊沒塌...”其中一個鄉民臉色難看地嘆了口氣,朝着旁邊努了努嘴,示意道:“小楊護士住的那邊塌了,剛剛纔從裡邊挖出來的,可惜了啊,多好的一個妹子...”
另外一個鄉民這時也無奈嘆道:“而且陶醫生還是內科醫生,不是傷科醫生,不過還好他什麼都懂得一些...不然,我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聽得這些話,江源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個骨頭怕是斷了...要照片,我現在只能先給他固定一下,等路通了,要送出去接骨頭...”這時陶醫生的聲音很是應景地從外邊傳來,話語中充滿了疲憊和無奈;
“陶醫生,你幫我爸接一下吧...這路還不知道什麼時候通,我爸還不知道能不能支持那麼久...”那個病人的兒子,這時滿是無助;很明顯他也曉得陶醫生只是內科醫生,但眼前卻是隻能死馬作活馬醫了。
“我接不得啊...”陶醫生話語中滿是無奈,道:“我是搞內科的,實在是沒搞過這個,而且你爸這個怕還是粉碎性的,我接不成的...”
這時旁邊卻是也有人勸道:“李伢子,算了算了,咳咳...莫爲難陶醫生,我這肋骨斷了,喘氣不贏的都只能貼個膠布...咳咳...”
“哎哎...吳老師吳老師,你別說話,這肋骨斷了可不能總說話...”聽得這吳老師的咳嗽聲,陶醫生趕緊又叫道。
這裡邊還在忙忙碌碌的,外邊又涌進來兩個人擡着一塊門板,大聲叫道:“陶醫生,快來看看,黎齊長還有救沒有...”
聽得外邊手忙腳亂的模樣,江源看了看小寶這時氣息已經勻稱了,小臉蛋也開始有紅潤了,看來暫時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而且頭頂上的藥水瓶以現在的速度,起碼還能支撐兩三個小時,這便對着一旁一位只是傷了點左手的大嬸道:“大嬸,我是傷科醫生,你幫我抱一抱小寶,我出去給陶醫生幫忙...”
“啊...你是醫生...那快快快,給我給我...我給你抱,你快去快去...”聽得江源的話,這大嬸一愣之後便是大喜,趕緊應着,過來小心地接過小寶在椅子上坐下,催着江源快去。
旁邊的其餘幾人,這時也都驚喜了起來,叫道:“是了,是了,我剛看這位同志細緻的樣子,就像是醫生...這下好了,這下好了...”
放下了小寶之後,江源這便從揹包裡提出那個小急救箱,趕緊快步地朝着外邊院子走了出去,後邊還跟着兩個鄉民,大聲歡喜地叫道:“這位同志是傷科醫生,大家有救了...”
聽得這話,這院子裡靠大廳這邊聽清楚了的人,都興奮地朝着這邊看了過來,看着江源雖然年輕,但一身的迷彩服和軍靴,手裡還提着個看起來很高端帶着個紅十字的白箱子,好似看起來相當值得信任,這便都歡喜了起來。
走到院子裡,這時那陶醫生正在拿着聽診器給那躺在門板上一個渾身是塵土的人做檢查。
看着那人臉上帶血,氣息全無的模樣,江源這時趕緊大步趕上去,這內科醫生做傷科的搶救,那確實是爲難人家了。
江源走近前的時候,那陶醫生正好剛擡起頭,看向擡門板過來的兩人,搖頭無奈道:“沒什麼救了!”
“沒救了?我剛還看着他喘氣來着...”其中一個年輕人這時臉色一黯,看着陶醫生道:“陶醫生你要不要再看看!”
“他這個失血太多了,而且肋骨斷了不少,只怕都插進了肺裡,沒氣了,心跳也幾乎都沒了...我沒辦法,要是在縣醫院裡,還能再試一試...”陶醫生這時明顯的對自己能力很清楚了,這樣的病人如果是在縣醫院了,或許還能試着搶救一下,自己一個內科醫生,這個又不專業,根本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