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婧的表現驚得那中年女主編當場愣住了。
人們也驚歎於姚婧的豪爽與真性情。
這個自稱姑奶奶的姑娘，雖然言語粗暴，卻贏得了人們的青睞。
陳從清饒有興致地笑了笑，道：“紀發居然還有個這麼有意思的朋友，真有趣。”
於小雅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姚婧。
姚婧的五官稱不上精緻，可氣質屬於率真、大方類型的，而且五官非常耐看，看得越久越能從中挖掘出越多的美好來。這樣耐看的臉蛋，配上受歡迎的真性情，姚婧着實是個好姑娘。
可是不知怎地，看着姚婧的時候，於小雅總有一種與她鬥豔的潛意識。於小雅不知這種潛意識從何而來，總之對於這種不自主出現的情緒，有些不喜。
看罷姚婧，於小雅的目光又落到了一旁的紀發身上。
忽然間，於小雅彷彿意識到了這種潛意識從何而來，目中掠過一抹異色，稍顯沉默。
隨着中年女主編被氣得說不上話來，姚婧再次環顧衆人，昂然說起了長篇大論。
“現在，我已經不是記者了，我將站在一名公民的立場上說事情！我接着剛纔的話題說五年前。如果現在是五年前，我們有的還不是記者，有的還不是主編，更何況那個時候紀發還只是一名學生。學生任性做錯了事情，我們理當批評，但爲什麼不能多一些包容之心呢？他沒有殺人，沒有放火，沒有造成無可挽救的損失，爲什麼我們要用最嚴苛的眼光去看待他呢？就因爲他任性不告而別了，我們就要用道德攻擊他嗎？然後你們再爲了賺些稿酬，不顧別人死活，很不負責任地用筆桿子把一個人的人生寫進黑暗裡？讓全世界都唾罵他？你們慚不慚愧？”
“話說到這裡，我另說一點！紀發上學的時候，爲什麼心愛的女孩會被富二代搶走？那個女孩還只是一名中學生啊，爲什麼連一名學生都那麼看重金錢？這是因爲
這個社會的價值觀扭曲了！錢財被大多數女孩們放在了第一位，而不是那由古至今一直被渲染得美好無比的愛情！”
“記者是做什麼的？記者是幫助百姓明事理、證公道的一個羣體！我們是在法律幫不了百姓的時候，站出來替他們主持公道的一個羣體！什麼時候爲了錢財，我們竟然開始昧着良心寫負能量、毀人生的新聞稿子了？我的主編，王豔女士，每天讓我們寫一些能夠博人眼球的負能量新聞稿，甚至讓我們杜撰一些邪惡的細節添進去！你們知道當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我想說什麼嗎？看我嘴型：WQNMLGB！”
雖然姚婧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聲，只張了張嘴，人們又怎會看不出這句話是什麼呢？
中年女主編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
很多的確在做添油加醋毀人生而非做好事、冒險曝光不法分子的記者們，臉色也難看極了。
然而，更多一直在堅守基本道義的記者，卻覺得爽快無比，幾乎要興奮地站起來揮臂鼓掌了。姚婧一番話，着實說到了他們的心坎裡。
紀發看着站在桌子上義憤填膺的姚婧，微微笑了起來。
這真是個不錯的姑娘。紀發想，她起碼很適合交朋友。在這個染缸般的社會裡，真性情的人已經不多見了。
姚婧環顧四下，清了清嗓子，開始切入正題，道：“或許五年前紀發做了一件錯誤的小事，可這件小事，卻被你們擡高到了有關道德的地步，簡直是危言聳聽！簡直是胡攪蠻纏！簡直是最大的荒唐！有句俗話叫做浪子回頭金不換。紀發當年的行爲確實不值得鼓勵，可現在呢？現在他已經改過自新了。他沒殺人、沒放火，沒貪污、沒犯法，爲什麼僅犯了一點小錯就要被揪着不放？揪着不放也就罷了，爲什麼要道德攻擊他？”
“拋開紀發這個只犯了一點小錯的人不說，咱們先說犯了法的人。那些真正入過號子，吃過牢飯的人，比紀發犯
罪嚴重吧？他們犯下的錯誤，甚至使得他們被捕入獄。這樣的人出來之後，難道我們就該用有色眼鏡看他們嗎？難道我們就一定要對他們指指點點嗎？爲什麼我們不能給別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有些招聘機構，在招聘要求上寫三不招：有前科者不招、有紋身者不招、有煙疤者不招。嗨我說，人家進監獄，礙您什麼事兒啊？這都什麼年代了，還在搞歧視？這不是把人家往死路上逼嗎？在我看來，每一位公民都是平等的！我曾與姐妹開過一家麪食店，招聘條件上明確寫着一視同仁！呵呵，這些話你們倒可以寫在稿子上，發佈出去，我不收你們費用。我只是覺得，有些時候，人應該多些包容之心，而不是以踩別人的方式，來彰顯自己多麼清高，多麼偉大，假不假啊？”
“話說回來，如果五年後，紀發還沒有悔改，依舊我行我素，不孝不仁不義，我們可以批判他勸他回頭，用喝罵聲令其止步。但五年時間，我們怎麼能保證一個人不會變？這名男記者罵我的時候，連我都還沒反應過來，紀發已經惱火地嗆聲了。作爲一個有儒者之風的人，如果有人招惹他，他一般會選擇忍讓，因爲他覺得凡事退一步海闊天空。可當我這個朋友被辱罵的時候，他義憤填膺地站了出來。這是爲什麼？因爲他有義！”
“男記者說他不孝不仁不義，我卻覺得他既孝又仁且義！他看重我這個朋友，是義；不顧危險去救妹妹，不要賠償金也要千家道歉，是仁；五年後能重新回家，洗頭換面，讓父親心頭再無遺憾，是孝。這樣的人，可以被惡人打倒，可以被時間打倒，卻不可以被道德打倒！君子可逝也，不可陷也；可欺也，不可罔也；可敗也，不可冤也！”
姚婧是個女人，聲音清麗，可一席話卻說得鏗鏘有力，隱有金石交擊之聲，令人紛紛側目。
她柔弱的身軀裡，彷彿隱藏着無窮的能量。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