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你哪裡找到這個?”看着茶几上的襁褓,我的心從天空沉入了海洋的最深處。--冰涼的感覺包圍了我的心。
“地下室放東西的時候找到的……爸爸,這個是不是真的?”紫嫣用打破砂鍋問到底似的目光看着我,銅鈴般的眼裡晶光閃爍,“我真的……是別人不要的孩子,是嗎?”
地下室的紙條,19年來我一直都沒有扔掉,因爲我只是想記住紫嫣是我撿來的孩子這件事情,我不想忘記那天那個晚上我在小巷子把紫嫣撿回來的那一幕,所以一直以來,我都保存着紫嫣出生時的這一塊襁褓,以及襁褓裡的這張紙條。
同時,我也始終抱着那麼一絲絲的想法,我也想過,或許有一天我能夠見到紫嫣的媽媽,我想看看她是什麼樣的人,有過什麼樣的故事。
所以我一直都留着紙條和襁褓。我把它們封存在地下室裡,和紫嫣小時候的那些玩具,那些圖畫,那些蠟筆,還有教科書放在一起。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都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了,這麼多年來,我差不多都快要忘記了這張紙條了,可是我沒想到的是,紫嫣居然有一天會發現這張紙條。
因爲一直以來我都沒想過會再去動紫嫣嬰兒時期的那個集裝箱,所以我也以爲紫嫣不會發現這張紙條,可是我沒有想到,她居然還是發現了。
一直以來,我都告訴紫嫣,她是陳凱燁的女兒,說她是別人家的孩子,可是,自從我姑父一家來看過她之後,她就一直對自己的身世有了一點的懷疑。因爲姑父說,陳凱燁的女兒其實在2歲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我站在紫嫣的面前,好一會兒我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紫嫣,爸爸……我……”我欲言又止,我該怎麼讓紫嫣相信這一切,告訴她這些紙條都是假的?襁褓是假的,是我無聊買來玩的?
“紫嫣,你是陳先生的女兒,沒錯的。”
“爸爸,你在騙我。地下室的那些奶瓶、蠟筆,嬰兒服裝,又是怎麼來的,那些都是嬰兒用品啊,都是2歲以前的孩子用的!”紫嫣太聰明瞭,她用完全不信任的眼光看着我,眼裡閃爍着白色的淚花。
“我是你撿來的,收養來的,對不對?”紫嫣擡起頭,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長長密密的眼睫毛微微翹起。
紫嫣,她用幾乎是在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我。
那一刻我才真的覺得自己愚蠢,本來我只想給自己留個紀念,可是沒想到,就在今天,一切都穿幫了。
我嚥了口水,看着紫嫣,一眨不眨。
我和紫嫣對視了好久。我沒眨眼間,紫嫣也沒有眨眼睛。
在小時候,每次我直視着紫嫣的眼睛的時候,她都會害羞地移開目光,然後笑罵我,看什麼啊,papa。可是現在,紫嫣卻敢直視我的眼睛了。
我收回了視線,然後坐到了紫嫣的旁邊,心平氣和地對她說:
“紫嫣,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都快20年了,別去管它了,好嗎?反正現在你跟爸爸我住在一起,兩個人不是好好的嗎?管那麼多以前的事情幹嘛?對不對?”
我心平氣和地對紫嫣解釋着,勸慰着,可是紫嫣卻還是撅着嘴,清澈的大眼睛盯着空氣中一個虛無的點,好像在發呆。
“可是爲什麼你從來都沒有告訴我?爲什麼要騙我?!”紫嫣還是不解地轉過頭來,眼角掛着淚水。
我沉了口氣,說道:“因爲你是我……我爸爸
撿來的,沒有戶口啊,所以陳先生把她女兒的戶口本給了我,你和她的年紀差不多,所以給你用了也差不多了啊。”說着說着,我發現我可以把自然推到我爸爸的頭上,所以雖然對不起爸爸,所以我還是找了個藉口轉移了紫嫣的注意力。
“我是……爸爸你的爸爸撿來的?”紫嫣看着我,淡淡的眉毛微蹙。
“嗯……對啊,你是我爸爸撿來的。那時候我才高中呢。”想好了找藉口的方向,我就順着這條路編下去,“不過,不管是不是撿來的,都一樣的,你現在不是好好的嗎?現在過得好,就行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去管了。”我抓過紫嫣的小手搓磨着,輕輕地安慰着她,紫嫣的身體在微微地顫抖,她的表情還是很難過的樣子,似乎一下子無法接受這個真相。
“爸爸,那我的媽媽……是叫程巧芳嗎?”紫嫣想了想,輕輕地問我。
“嗯,好像是的,是叫程巧芳……不過,她都把你丟掉了,你別再去想她了。”
“可是,我的真爸爸……他好像生病了,很重……”
“都這麼多年了,他早已經去世了吧。”我安慰着紫嫣,“紫嫣,你媽媽,可能也已經死了,你別再去多想了。好嗎?”
我輕輕地撫摸着紫嫣的小手,紫嫣回過神來,手縮了一下,抓在另一隻手裡輕輕地擦着。紫嫣用弱弱的眼睛看了我一眼。
“可是,要是他們還活着的話……”紫嫣似乎還是有點不死心,她好像還是很想她的親生父母。
“好了,你別再想了!”這一次我加重了幾分語氣,打消了紫嫣念頭,“這些年是我不好,我應該早點告訴你真相的,但是爸爸覺得不管你是不是撿來的,都是一樣的。”
紫嫣看了我一眼,又低下了頭,不說話了。但是她眼裡還是流露着難以掩飾的憂傷。
這段時間來紫嫣接連受到了很多的打擊……
我對她犯下的錯,姑父他們發現紫嫣的存在,高考失利,加上現在得知了自己是撿來的身份……各種各樣的打擊像是一柄又一柄的刀看,在紫嫣那純淨的心靈裡刻下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再也無法抹去……
“紫嫣,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去做?心情會好一點。”我安慰着紫嫣,想做東西給她吃,讓她心情好一點,可是紫嫣看起來完全都沒有胃口,我問她要吃什麼,她都不說,只是直搖頭,我逼問她,她就揮揮手,說:
“隨便啦,我不想吃!”
看來紫嫣是真的沒有胃口,於是我也沒有辦法強求紫嫣。最後,我自己去買了紫嫣最喜歡的彈蝦,烤魚什麼的回來做給她吃,可是整個晚上,紫嫣都沒有什麼胃口,只是用手託着下巴,筷子夾了幾把菜,有力無力地吃着。
整整一晚,紫嫣都沒有再跟我多說幾句話,我和她本來就已經有所拉遠的距離,變得更要的遙遠了。
這真的是我最最無奈的事情,一天天地看着紫嫣和我越來越遠,對我越來越冷淡,越來越不理睬,她越來越難以原諒我了。
紫嫣無法原諒我對她所做的一切,我對她的玷污,對她的欺騙,讓她高考失利的打擊,讓她被同學們嘲笑的痛苦……
有時候我甚至覺得,我還能和紫嫣這樣在一起,真的是一個奇蹟。我都已經這樣深深地傷害了紫嫣,爲什麼她卻還是肯和我在一起?
我想,終究還是因爲這18年來的記憶吧。
終究還是我和她之間的記憶太多太多,她無法割捨
,不肯割捨,所以她才留了下來,留在我的身邊,每天和我住在一幢房子裡,和我一起吃飯,偶爾說說話……
僅僅是因爲記憶,和那一點名存實亡的父女感情……
我和紫嫣之間剩下的,也就僅此而已了。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
隨着時間的一天天推移,看着紫嫣離我越來越遠,我知道我必須做一些事情,必須做一些事來挽回我和紫嫣之間的情感。
當我下了這個決心的時候,已經是7月中旬,那段時間裡,紫嫣對我的態度還是更加的冷淡了,我們的關係還算得上是父女,但是,卻不再像是以前。整整十多天的時間裡,紫嫣幾乎每天都要出門,她說她是去同學家裡玩,或者說是去拍廣告,我想跟着她去,她卻跟我翻臉撒火,說我如果跟着她的話她就不出去了。我已經對不起紫嫣了,我不想再傷害她,沒辦法,我只能讓她再這個暑假裡能夠有自己的一點自由。當然,我還是很提防紫嫣有男朋友,我好幾次問她是不是在和男生交往,她都眼神躲閃地告訴我沒有,我也是勉強相信她,沒有多問……
而那段時間裡,姑父姑媽也不斷地催我,來我家問我和趙慧的關係,我也終於是忍不住了。
7月14日,那天傍晚,我在自己的臥室裡洗澡,姑媽又打電話來,我接了電話,內容還是差不多,依舊是問我和趙慧之間的事,她問我和趙慧交往發展地怎麼樣了,如果可以的話就去辦證吧。
總之姑媽還是老話重提,無非就是催着我趕緊結婚不要拖拉,這幾個月來她打電話來基本上就是催我這件事,我也記不得是第幾十次輪,因此次數實在是太多。
但是那天晚上,我卻真的意識到了事態的緊迫性。因爲那一次,姑媽的語氣嚴厲了很多,當她知道這幾個月下來我還沒有怎麼和趙慧見面之後,她更是臭罵了我一頓,說我是把她們的話當耳邊風,還威脅我說,趙慧現在不結婚也是因爲在等着我,如果我不去找趙慧的話,趙慧這一輩子就要被我害慘了云云。語氣一句比一句重,讓我聽了心情煩躁。
我也真的被姑媽他們吵得煩了,隨便應付了幾句就了事,掛下電話的時候,我下了決心,我坐在牀頭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後,我還是決定做出最後的選擇。
看着牀頭的電話,我忽然決定了,我決定要去問紫嫣,我要問出她的心聲。
如果她願意,我決定和紫嫣遠走高飛,和她在一起。
最後我掛下了電話,平復了心情後,大步地走出了自己的臥室,一路走到了紫嫣的房間,那時候紫嫣正坐在她的書桌前,好像在整理着抽屜,看到我忽然推門走了進去,她嚇了一跳,急忙把抽屜推回去了一半,臉色倉皇地看着我。
看到紫嫣緊張的模樣,我皺了一下眉頭,但是並沒有在意什麼,而是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走到了紫嫣面前,紫嫣慌張地轉過來,傻傻地看着我,然後低下頭。
但是我抓起了她的手,認真無比地看着她,說:
“紫嫣,我們離開這裡吧,爸爸帶你去安徽,以後你跟爸爸一起住,我辭掉工作,然後跟你在一起,就我們兩個人,誰也不來打擾我們,好不好?等兩年後你可以結婚了,我們去外地結婚,然後再回來這裡,怎麼樣?這樣別人就不會來說我們了!”
紫嫣被我的話給嚇了一大跳,雪白的俏臉上寫滿了震驚。
“爸爸!……你……你在說什麼?爲什麼這樣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