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蕭秦說是大限已到.但云崢卻也沒有料到竟然會是如此之快.直到看到了那張只不過像是睡着了一般美麗而熟悉的臉的時候.雲崢的心中也並沒有生出任何關於“死”的意識.並非難以接受.也不是難以置信.就只是覺得那個人根本就沒有死.如此而已.
久久凝視着肖秦那張平靜的睡臉.雲崢突然看向了離塵.離塵的悲傷看起來不像是僞裝.這讓雲崢忍不住開始認真去面對蕭秦已死這個問題.沒有失聲痛哭.甚至沒有流淚.雲崢只是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實.始終還是覺得蕭秦是在騙自己.雲崢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巨大的棺木被一點一點釘好.
“國師大人既然已經仙去.不如趕快入土爲安.”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殘忍.雲崢藍色的眼睛像是要發光一般亮了起來.
“陛下.不如選個良辰吉日……”雲崢的話剛出.一旁立即有人上前向雲崢進言.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在今天好了.你們將國師好生安葬.寡人就在一旁觀看.”雲崢藍色的眼睛帶着幾分殘忍的惡意環視四周.令所有人都乖乖閉上了嘴.就是不相信蕭秦好端端的突然會死.雲崢才非要親眼看他入土不可.
“別以爲你的把戲輕而易舉就能騙過我……”心中咬牙發狠.雲崢緊盯着生怕錯過了每一步.離塵擡起頭來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卻終於還是重新低下了頭.
“既然你的主人已經離去.你也就不必繼續留在我的身邊.想去哪裡就去好了.”雖然眼睛依然盯着那具棺木.雲崢卻慢慢走近了離塵.“從今往後.你就真正自由了.”
“主人生前曾交待過離塵務必要守在陛下身邊.代替主人繼續爲陛下盡忠……還請陛下允許離塵完成主人未盡的心願.”似乎對雲崢的話早有準備.離塵立即這樣回答.
“如果我說不必呢.”雲崢微微皺眉.看向了離塵.雖然他和離塵之間多少也有些感情.但蕭秦既然不在.離塵在身邊對於自己來說也沒有什麼意義.如果不是顧忌那天曾對蕭秦許下的承諾.他倒恨不得自己現在就死了去下面看看蕭秦究竟是不是在騙自己.
“這是主人的遺願.還請陛下能夠體諒.”聽雲崢如此說.離塵跪在地上懇請雲崢.
“既然如此.那就隨你的意思好了.”並不打算爲難離塵.也不打算在無謂的事情上糾纏不休.雲崢那雙眼睛還是緊緊地盯着蕭秦的棺木.多少覺察出了雲崢的意圖.離塵也沒有繼續多話.只是默默地站在了一片.同樣看向了那裝飾精美的棺木.
“不管生前何等的榮耀顯貴.死後容身的地方好像就只有這麼一點而已……”不知是在和離塵說話.還是在自言自語.雲崢幽幽長嘆了一聲.知道沉默纔是最正確的做法.離塵只是聽着沒有出聲.“還有人就連這樣小小的容身之處都沒有.那活着又究竟是爲了什麼.”似乎並不是想要知道答案.而單純只是想要抒發自己鬱結的情緒一般.雲崢再度嘆息出聲.
冰冷的藍色眼睛看人填上了最後一捧土.雲崢卻還是不死心地有種想要將蕭秦挖出來看看的衝動.只是默默凝視着.半天不動也不說話.看着這樣的雲崢.所有人都不敢出聲.也不知道衆人陪雲崢就這樣看了多久.直到一句冷冷淡淡的“走吧”從面無表情的雲崢嘴裡緩緩吐出.
“你們都下去吧.”眼看衆人遲遲不動.雲崢的語氣聽起來帶着幾分不悅.
“是.陛下……”看見雲崢發怒.衆人急忙連聲稱是.又紛紛垂頭退走了.“你也回去吧.”雲崢這話是對離塵說的.語氣聽起來也相比剛纔柔和了不少.且不說他和離塵本就多少有些感情.就是看在肖秦的面子上.他也不能不對離塵另眼相待.
“陛下……”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雲崢一眼.離塵終於還是選擇了聽話.目睹那抹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雲崢的心卻像是被掏空一般.不是悲傷.茫然的感覺比悲傷更加令人難受不安.也讓雲崢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出口.
肖秦當然不是真的死了.他只是回到了忘川河上繼續完成他那未完成的擺渡工作而已.想要保存肉身不壞的話.又有什麼方法會比放在密封的棺材中.並深埋於地下更好呢.認爲自己和雲崢都需要時間冷靜下來好好將一些事情想清楚.擔心自己會控制不住而回到雲崢身邊.肖秦選擇了用這樣的方法來強迫自己.
“你怎麼回來了.”看到肖秦的時候結實地吃了一驚.雲徊那雙琉璃色的眼珠盯住了肖秦.
“我難得不該回來.”肖秦看了雲徊一眼.依舊只是壓低了帽檐.
“怎麼.可是崢兒終於已經厭棄你了.”這樣說着的時候.雲徊那雙淺色的眼睛裡閃出了幸災樂禍的光.
“好像你很希望是這樣.是嗎.”不想回答雲徊.肖秦只是看着那雙淺色的眼睛.
“難道……是你拋棄了他.”肖秦的態度讓雲徊直覺般察覺出了什麼.索性乾脆跳上了肖秦的船.
“你這樣賴在我的船上不走算怎麼回事.小心我將你丟進這忘川河中.”看到雲徊如此舉動.肖秦眉頭微皺.
“你若是那麼做.只怕自己也難逃其咎.我勸你還是不要做出像那樣兩敗俱傷的蠢事來.”面對肖秦的威脅.雲徊只是一笑置之.
“那就隨你坐個夠好了.”心緒本就不平.肖秦懶得再理雲徊.只是低頭蕩起了那隻小舟.
“你還沒有回答我.究竟把我那可愛的弟弟怎麼樣了.”不肯罷休.雲徊拉住了肖秦搖動船槳的手臂.
“我並沒有將他怎麼樣.不過是回來盡我未完成的職責罷了.”雖然不滿於雲徊的難纏.但肖秦卻不能真的將雲徊丟進這渾濁的忘川河裡.
“你以爲我會相信你的說法.”沒有繼續幹擾肖秦的工作.雲徊鬆開了手.坐在船頭看肖秦.“之前明明那麼急不可耐地想要離開這裡…….”狐疑地看着肖秦.雲徊心中更爲雲崢擔心.雖然他並不喜歡肖秦和雲崢在一起.但卻更加不能接受雲崢竟然會被拋棄這件事.
“我爲什麼要管你是不是相信.”被問得心頭火起.肖秦稍稍擡高了帽檐看雲徊.
“不管你是因爲什麼……如果真是他做了什麼令你不能原諒的事的話.我也無話可說.只是身爲男人.難道你連點包容之心都沒有嗎.”從肖秦的反應上已經猜出了個大概.雲徊輕輕咬了咬嘴脣.
“不是我沒有包容之心.而是如果我繼續留在他的身邊.無論對他還是我都無益有害.”終於忍不住道出了心中壓抑着的痛苦.肖秦頓時覺得心中輕鬆了許多.
“哦.這樣的說法我倒是不能明白……既然不是因爲你們彼此厭棄.那爲什麼在一起反倒有害.”眼看肖秦已經招架不住.雲徊挑了挑眉毛.
“你可知道他正癡迷於尋求長生.終日沉迷於仙術之中醉生夢死.”心中煩亂.肖秦抓住了自己頭上的草帽.一把扯了下來.
“崢兒並非迷戀繁華、貪生怕死之人.”肖秦的說法讓雲徊搖了搖頭.自己的弟弟是什麼樣的人他心中有數.縱然是世事變遷.有些生來就帶有的東西和深已經入骨髓的想法也都絕對不會改變.
“既然並非貪生怕死.那又爲何要癡戀長生.”不滿於雲徊的說法.認爲他不過是在爲自己的弟弟尋找藉口.肖秦的心中卻也多少生出了些許動搖.本來他就對雲崢難以割捨.所以在潛意識中自然也願意相信雲徊的話.
“你難得沒有好好問過他.”不滿於肖秦的態度.雲徊琉璃色的眼睛漸漸變深了.
“就算是我問他.難得他就會對我說實話.”有些心虛.肖秦躲開了雲徊的目光.
“你連問都沒有問過他.又怎麼能僅僅憑藉自己的猜測就做出定論.”再也坐不住的雲徊突然起身站在了肖秦的面前.“難得你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就沒有說過一句能表明他心中所想的話.”
被雲徊這麼一問.肖秦倒是想起來了.雲崢分明說過不止一次的那句話“就算是死.也想要和你在一起”.只因爲雲崢說出這話的時候幾乎都是在情況危急的時刻.所以肖秦只當這是他身處困境中的無奈說法.而並未將它看作爲一句表白.
“他果然說過……”看着肖秦沉吟不語.雲徊已經清楚地知道了答案.“可憐他竟然會看上一個像你這樣冷淡無情的人.”心中有氣.雲徊卻並沒有發火.而是微微張開嘴勾起了嘴角.露出了一個相當怪異的笑容.
“如此說來.倒真的是我的不是……”咬了咬牙.肖秦突然發現此時再要後悔也已經晚了.已經得到了香料和配製出香味的方法.狐狸奶奶根本就不會再到這裡來.更是不會有再幫自己一次的那份好心.沒有了替身.自己除了在這裡擺渡直至期滿之外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也好.就讓你在這裡先一個人想清楚好了.”心中心疼自己的弟弟而和肖秦生氣.雲徊不等小船靠岸.就急急跳上了岸.奔進了那片火紅的花海之中.懶得再看肖秦一眼.
有些問題自己縱然是想上一萬遍似乎也沒有明白人的一句話有效.雲徊的一番話點醒了肖秦.讓他開始追悔自己的剛愎和急躁.但卻終究是爲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