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秀,你真無情。”雲日陽說這句話時,表情很是耐人尋味,不是傷心,不是難過,而是一種類似說出事實,就事論事的評價模樣。
“你沒聽說過嗎?人當像竹子。”冷晗冰聽到他這幾個字,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就看向正前方,沒有看他一眼,彷彿前面有着什麼吸引她注意力的東西一般。
“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雲日陽沒有看到冷清的街道上,有什麼東西吸引了冷晗冰的視線,但是他自己卻被冷晗冰的話吸引了過來。
“竹,無心;無心則無傷;無傷則不倒!”
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得,但是又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呢?若換做若干年前,她又如何會明白這樣的道理?只是那一場滔天的變故,讓她終於明白了,真要安然的活下去,這個是必須做到的,唯有無心,便任何人都傷害不了你。
如今想到過去,冷晗冰已經不會痛,不會恨,也不會難過了,因爲任何對不起她,對不起她的家人,對不起她本該單純美好的過去的人,如今都已經死的骨頭都爛穿了。
現在的她,還有什麼弱點可被人抓到?若實在要說有什麼的話,那就唯獨傅天那條笨蛇了。
前半輩子與所有卑劣的人類人性打了交道,換了一個全新的時空,她似乎要和妖精共度一生了,以前無法想象,也不曾把這個納入她自己的思想之中,但是如今,想想,似乎也沒有什麼可排斥的,她依舊有些不放心她的弟弟,只是轉而想想,不讓他經歷殘酷和成長,他也永遠沒有長大獨立一面的時候,難道等着自己的過去再讓他承受一回嗎?若真要以那種方式讓他成長的話,還不如此刻就讓他試着去經營一切,更何況,此刻自己人在這個時空,在弟弟的眼裡,自己已經是個不存在的對象了吧,再是不放心,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還不如就放開一切,就如同放過那曾經糾纏自己的夢魘一般。
似乎想通一件事情,和放下一段過往,都是瞬間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殊不知,等這一個想通的瞬間,有些人終其一生都不曾等到,也就帶着很多執着不甘或怨懟離開了人世,冷晗冰解脫了自己對過去夢魘的困擾,是以爲那條笨蛇在生理上給予了自己全新的激情,而如今自己放下對弟弟的不放心,也是因爲那條笨蛇讓她對人生有了新的期盼和認識,所以,無論是出於哪一方面的理由,自己都要把那條笨蛇給找回來,也許在他身上,自己會發現更多從前不曾領悟到的東西。
而云日陽聽了冷晗冰的這一句話後,也沉默了,同時從心底浮現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憐憫和愛上,爲冷晗冰,也爲看了他自己。
究竟這個只比自己大了四歲,卻宛如比自己多經歷了二十年風霜的男子,遭受了怎樣痛苦的過去?纔會不到而立就如此的偏激和冷情?以至於如此的他,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
看着冷晗冰的側臉,雲日陽想要擁抱着他,安慰他的衝動是那麼的強烈,但是他的腳步卻半點都沒有移動,“洪秀,我覺得我已經有些瞭解你了,你不屑情愛,我卻依舊想給你最溫暖的東西,你不需要相信,也不需要勉強自己去接受,我不說高尚的話,不過看着你,陪着你,去經歷一些事情,或者有朝一日看到你找到幸福,這都將是我願意做的事情,只希望你能允許我陪在你身邊而已。”
換做任何一個其他的女子,聽到這樣
的話,這樣的無私,都難以做到不動容,但是冷晗冰卻只是冷淡的蹙起眉頭。
轉頭就生冷的道,“你以爲是做戲嗎?少給我擺文藝腔,甜言蜜語對我沒有用,不管你是真無私也好,還是假裝大度也罷,我反正話已與你說清,剩下的你自己拿捏!我還有很多東西要採買。”
說完,冷晗冰就徑自往前走去了,雲日陽本來還有幾分陶醉在自己說出來的話中,如今被她這麼一回應,就猶如滿腔的熱情,都被冷晗冰一盆冷水給當頭澆了下來啊,頓時就蔫了。
雖然很想問他究竟什麼是‘文藝腔’,不過一着冷晗冰都走出去好幾丈了,哪裡還敢問這個,連忙牽着馬追了上去,口中焦急的喊道,“冷洪秀,等等我啊,我和你一起走!”
追上冷晗冰後,雲日陽陪着笑臉道,“冷晗冰,你果然有個性,我自己都被我自己的話感動了,你都半點沒反應的往前走了?”
“感動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冷晗冰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既然自己要跟上來的,出了山城就不要給我惹麻煩,若是衝着你去的麻煩,可別指望我爲你解圍。”
“喂,洪秀,你這樣就不厚道了啊,雖然你不喜歡我,不過也改變不了我依舊是你朋友的事實啊,朋友有難你怎麼可以不幫呢?”
事實證明,雲日陽的抗打擊能力還是很強的,雖然被冷晗冰一口否決掉了真心,不過臉皮的厚度和媲美小強的恢復離還是相當強的,不過就這麼一會兒,又開始和冷晗冰嬉皮笑臉了。
“朋友對於我的定義就是挨耳光,做僕人的,惹了麻煩自然不再我幫忙的範疇之內。”冷晗冰理所當然的道。
雲日陽瞠目結舌的同時,那未經大腦思考的話語就已經吐了出來,“那如今傅天不見了,你爲什麼要來找他?不是不管朋友的麻煩的嗎?”
冷晗冰沉默了。
雲日陽頓時一驚,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掉,他怎麼會問出這麼沒大腦的話來呢?冷洪秀他是不是生氣了?
其實冷晗冰也是在想傅天對於自己到底是什麼,若說是朋友吧,冷晗冰自己心中就排斥這個詞;同伴?似乎也早已經逾越這個關係了;牀伴?她會不遠千里去找失蹤的牀伴?冷晗冰再度否決這個詞;那就是情人了,然而自己對傅天頂多是一種所有物的心態,雖然他失蹤了,她的確有些擔心他,但是更多的還是不高興有人感動她的東西的感覺,這樣程度的在意,算得上是情人關係嗎?
冷晗冰左思右想也思想不通,也就實在不知道該用什麼話去應對雲日陽的問題,自然是要沉默的。
好半晌,纔有些惱怒的看了一眼雲日陽,“你可以試試被人抓走,看看我會不會去找你!哼!”
於是,兩人間本來還算好的氣氛,因爲雲日陽的這個問題,而沉默冷淡下了很多,接下來的時間,冷晗冰採買了很多的穿越荒原需要準備的東西,幾乎把御風的背上都駝滿了,最後纔去城東買了一匹馬,雖然不算神駿,但是卻很有耐力,穿越荒原,並不能像來的路上那般急趕了,需要的就是耐力佳的馬匹。
置辦好了所有的東西之後,冷晗冰和雲日陽纔來到城中最大的客棧前,很湊巧,正是她和傅天踏出荒原後,第一家吃飯的地方。
事隔幾個月,掌櫃的已經認不出自己就是當初奇裝異服的女子了。
她和雲日陽走進
去的時候,受到了殷切過頭的招待,這自然是源於他看清她和雲日陽身上的衣料是上等的絲綢的關係。
吃了這些天來最豐盛的一頓飯,冷晗冰並沒有過多的回憶她和傅天的過去,就要了房間,回去休息了,明天還要趕更長遠的路,所以好好休息是必須的。
然而她卻不知道,這一覺睡下去,會睡出那麼大的一個麻煩來。
*
天亮的時候,雲日陽和鳳悠然以木讓三個人都出現在了院子裡,然而那個每天精神奕奕只睡很少覺只睡很少覺的冷晗冰,卻到現在都沒有起來,這不由讓他們三人很是驚訝,紛紛把目光投射到了冷晗冰的房門上。
房門緊閉,三人分別住在冷晗冰房間的左右兩邊,都確信並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也就是說冷晗冰此刻還睡着。
“要不要去叫醒冷小姐。”
木讓見自家公子不說話,對面的雲日陽也不吭聲,兩人只是彼此看着對方,沒有行動,不由只好自己硬着頭皮開口了,他們必須立即回到國內去,昨天去找四公主,發現嫣然樓都已經換了主人了,且從前駐守在嫣然樓附近的阻撓他們前去見四公主的高手們,一個都不見了,而透過他們安排在城內的人的口中知道,在一個月前,嫣然樓就一夜之間人去樓空了,他們找遍了全城,也沒有找到任何蛛絲馬跡,也就是說,四公主鳳嫣然也跟着不見了。
鳳悠然擔心那背地裡囚禁了嫣然的人,有了新動作,而這很有可能跟國內的動靜有關,畢竟一個月前,正是自己發現鳳驚然和獨孤清狂的人一個不見的時候,也就是說,很有可能那個時候,他們就已經全部回到了國內。
那麼,若是這般的話,如今國內的情形又已經變成什麼模樣了呢?
自己此刻趕回去,是不是已經太晚了些了?
所有的一切猜想,讓鳳悠然和木讓昨天一晚上都沒有睡着,所以今天一早,就急着想要上路了,偏偏每日都似乎不要睡覺的冷晗冰,今日卻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起來,如何能讓他們不急?
只是雲日陽不說話,鳳悠然也開不出口,說要去把冷晗冰叫醒,於是兩人也就這麼對上了眼。
木讓此刻的開口無疑是立即緩和了他們的之間的僵硬氣氛,所以鳳悠然立即收回視線,而云日陽也同時別過頭,看向門板,“這些天我們大家都累了,洪秀估計也是硬撐出一副精神的模樣,昨天好不容易睡到了牀鋪,所以有些起得遲了,我們就等她一下無妨的,用不了多久,她就會起來的,畢竟儘快找到傅天是她的信念。”
雲日陽的話,讓鳳悠然也不得不點了點頭,的確,過去半個月,冷晗冰一天幾乎就沒有睡過超過兩個時辰以上的覺,如今還未起,的確有云日陽所說的那種可能,所以還是讓她多睡一會好了,畢竟若是真的已經遲了,就算現在飛到了國內,怕也來不及,所以也實在不差這一點點的時間。
於是兩人就在院子裡的石桌子前坐了下來,木讓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端來了茶壺和茶杯,給兩人斟上茶後,就站到了鳳悠然的身後,看他們兩人喝茶。
自從離開日升國的京城越來越遠,木讓對鳳悠然的態度也從一開始的強忍着不露主僕之形,到現在的執禮越恭,似乎就是要他知道,鳳悠然的身份也是不一般的,雲日陽心中冷笑,表面上卻越加裝作不知道,看不懂的,喝自己的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