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從七八樓上推下去?”
冷雪瞳有些驚訝。
夏新笑了笑,那被深埋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了上來,他儘量用着輕鬆的語調敘述道,“你也知道,初中那會,我,恩,算是特別貧窮吧,基本沒錢吃飯。”
其實準確的說,並不是沒錢吃飯,而是,吃了這頓沒下頓,你永遠不可能知道吃完今天的飯,明天還有沒有得吃,所以,夏新會盡量留點錢,專門備用給妹妹買吃的。
自己當然是能省則省。
他是每天往超級市場,百貨商場裡跑,因爲裡面經常會有些搞促銷的活動,會有免費試嘗的項目。
夏新雖然想笑着說,不過說到這表情還是有點僵硬。
“只要你臉皮夠厚,能頂得住推銷員類似鄙視輕蔑嫌棄之類的目光,完全可以在裡面吃個飽,不管是麪包,蛋糕,牛奶,蘋果,哈密瓜,等等,都有試嘗的,尤其節日的時候就更多了,還會有些新品種的奶茶,烤肉什麼的,營養那叫一個均衡。”
“推銷員就算認出你來來回回的吃,礙於其他客人,她們也不好趕人的,除非碰到一些比較兇的女人,直接拍掉你的手,罵着讓你滾,那就只能換一家了。”
“該說是走的夜路終會撞見鬼呢,還是報應呢,那一天商場發生了搶劫……”
那個時候,夏新也就十三四歲,因爲吃的並不好的關係,長的也比較消瘦。
伙食也沒他說的那麼好,節假日雖然有很多試吃,平時的話可能一天毛都沒有。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正午。
夏新如往常一般,到商城裡去吃點免費食品,填飽下他乾癟的肚子。
然後,在一個試嘗新蛋糕的攤位前,被一個兇惡的胖女人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了。
跟趕蒼蠅似的趕道,“去去去,又是你這小子,你又不買,別浪費我家蛋糕。”
然後旁邊人的注目視線,都好奇的投到了夏新的臉上。
讓夏新本不就厚的臉皮,火辣辣的燒。
趕緊的跑開了。
他也知道這樣很丟臉,不過,也沒其他辦法了,本來錢就不多,能省一點是一點。
他得留錢備用。
怎麼也不能餓着夜夜……
夏新避開人羣,躲在角落裡,悄悄的看了那個胖女人一眼,心中詛咒了句,早點去死吧。
等到臉上不再燒了,他纔敢出去。
然後就看到一個蹦蹦跳跳的小女孩揹着書包跑了過來,女孩大概10來歲的樣子,也有些偏胖,不過,滿臉上盡是活潑歡快的笑容。
那兇惡的胖女人馬上露出了一臉親切如春風的笑容,“雯雯,放學啦,學的怎麼樣?”
“我烤了100分,老師誇我了,這是我的獎狀。”
小女孩很高興的炫耀着自己新拿的100分的獎狀,胖女人摸着她的小腦袋又是一頓誇獎。
完全沒有剛剛對付夏新時兇惡的樣子。
“來,肚子餓不餓。”
“恩恩,餓了,肚子都餓扁了。”
“餓了啊,那先吃點蛋糕,這是媽媽今天新做的品種哦,馬上就給你做飯去。”
“……”
夏新甚至忘了離開,就這麼怔怔的看着那對母女和樂融融,那胖女人寵溺女兒的樣子,那臉上的表情,透着一股母性的光輝。
夏新很羨慕。
覺得以前媽媽也常常是這樣子的表情,同時他也知道,那是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再感受到的笑容了。
直到好一會兒,夏新纔回過神來。
又繼續去別處覓食了。
等到繞了一圈回來,突然的幾聲女生的尖叫,打斷了他的覓食旅程。
在商城的一側,突然飛奔過來一大堆人,各自做鳥首散,好像發生了什麼事。
根據夏新以往的經驗,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大家應該是一哄而上,趕着湊上去看熱鬧纔對,像這種一鬨而散的倒是少見。
是出了什麼事嗎?
不過,夏新對熱鬧什麼的並沒有什麼興趣。
比起來,他更關心食物,比如……
某個媽媽在抱着孩子逃跑的時候,把手上的一袋棉花軟糖給丟到了地上。
恰好就被夏新看到了。
夏新不知道她是自己扔掉的,還是不小心掉的。
總之大家都在往後跑,那個母親也沒注意糖。
夏新獨自一人靜靜的站在後退的人流中顯得有些突兀。
他再次回頭看了眼,那個掉了糖的媽媽,發現對方已經抱着小孩,頭也不回的跑掉了。
夏新又等了2分鐘,確定對方不要了,才跑到角落裡,把那袋棉花軟糖撿起來。
檢查了下,發現還是全新的沒拆封過的。
這麼一包五顏六色的棉花軟糖,商店裡通常要賣十多塊的。
夏新把表面上的灰塵撣掉,那包軟糖看起來就跟新的一樣了。
倒不是他自己想吃,而是他知道夏夜很喜歡吃甜食,也特別喜歡吃糖,這種五顏六色的糖,他覺得夜夜應該會喜歡的,他喜歡看着夜夜,看她吃東西時候,露出單純而快樂的笑容。
夏新想把糖放在口袋裡,又發現這樣口袋就會鼓鼓的,怕被人看到,說自己偷東西,但自己沒有偷,可,有時候,解釋並沒有什麼用。
同時,他也怕那個媽媽回來把糖撿回去,說不定會罵自己是小偷什麼的。
夏新實在有些擔心,他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偷。
這個應該是對方不要了吧。
不過,也許還是要的……
夏新很糾結。
哪怕對方現在回來,夏新也不想把糖交出來了,他想帶回去給妹妹。
夏新再次謹慎的看了下出口,出口那早就沒那媽媽的影子了。
不過,還是擔心被人看到,引起些麻煩。
小孩子的心思是很簡單而幼稚的。
他怕被人發現的話,自己可能要捱揍。
夏新就背過身,小心翼翼的把棉花軟糖塞進了自己的衣服裡面,貼在了肚子上。
這樣就不會有人看出來,也不會被拿回去了。
夏新爲自己的機智,小小的得意了下。
心想着,妹妹一定會高興的。
就在這時,隨着前邊的人羣散去,人變的稀疏,夏新也看到發生了什麼事。
有一個穿着保安服的人,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還沒死,還在不斷的痙攣着。
看起來有些恐怖。
不過,夏新卻是異常平靜的看着這對大人來說,都相當恐怖的場景。
也正是這麼多血,嚇得一堆人跑的飛快的。
不過,夏新的內心卻沒什麼動搖,他看過類似的畫面,經歷過比這更恐怖的場景,他本身就是從崩潰的地獄中爬上來的,也有着比普通人更強的承受能力。
然後他還看到了剛剛拍自己手,一臉兇狠的瞪着自己的胖女人。
對方此時已經沒有任何兇狠的表情,也沒有面對女兒時那股和善的樣子,而是趴在地上,在聲嘶力竭的哭喊着,”求求你,求求你放過我女兒,求求你。”
因爲在她旁邊,就有個高大男人,左手環抱着她女兒脖子,手上還提着一個黑袋子,右手上則是拿着彈簧刀,比着她女兒的脖頸。
“閉嘴,你們不許過來,過來我就捅死她,不許過來,過來老子就拉一個陪葬。”
男人的額頭,有一條直掛到臉頰的刀疤,那面目猙獰的樣子,相當的恐怖。
5,6個圍着他的保安愣是不敢上去。
“都給我讓開,滾開。”
男人拿刀指着女孩的臉,威脅讓保安讓道。
幾個保安馬上就讓開了。
要出了什麼事,這責任他們可承擔不起。
夏新是完全沒想到,這隻有電影裡纔會出現的情節,居然都讓他碰上了,這是搶劫?
男人手上的袋子有點重,都是真金的,這讓他沒辦法抱起那有點胖的雯雯跑路。
那女孩體型,看起來可能有百來斤。
刀疤男人只能拖着她,拼命喊道,“走,給我快走。”
不過女孩嚇壞了,兩手抹着眼淚,拼命的喊着,“媽媽,我要媽媽,媽媽,哇~~~媽媽。”
“閉嘴,你他嗎的給我閉嘴。”
男人着急的嚷嚷,怕再耽擱下去,刑警要來了,到時候他就走不掉了,“再哭,老子捅死你。”
不過,這威脅並沒什麼用,反倒讓女孩哭的更大聲了,一個勁的在哭着喊媽媽。
任憑刀疤男人怎麼威脅都停不下來。。
刀疤男只能拖着女孩走,差點沒把自己弄跌倒,好在及時穩住了。
不過,那刀還是劃破了胖女孩的臉,有些微的血從女孩臉上流了出來。
女孩疼的掙扎的更激烈了,想跑。
刀疤男火的大罵着,“我去你嗎的,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那胖女人一看到女孩臉上的血,頓時嚇壞了,跪在地上,哭喊着,“不要傷害我女兒,求求你,”拉着旁邊一個看戲的路人男人的衣服,聲音沙啞哭喊着,“救救我女兒,救救我女兒,求求你,救救我女兒。”
男人很尷尬的往旁邊躲了躲,不敢再看女人了。
他只是個看戲的,可不想惹麻煩上身。
胖女人馬上又拉着旁邊的另外一個男人的褲子,那男人也像避瘟疫一樣,往旁邊避開了。
周圍幾個人馬上都躲開了,生怕被麻煩纏上。
夏新從沒見過,體型那麼大個的胖女人哭泣的樣子,像個小孩子,看起來是那麼的弱小,無助,可憐。
母女倆都在哭,但並沒有人敢上去幫忙。
夏新也沒想到,剛剛兩人還一副幸福快樂的樣子,眨眼間,就差點生離死別。
世事無常,誰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
夏新對此的感受是最深的。
其實,就在剛剛他還在心中詛咒過這個兇惡的胖女人的,讓自己在那麼多人面前丟臉。
但那畢竟只是小孩子心中的氣話,現在真看到胖女人哭成這樣,心中還是很不忍。
也不知道是天生的善良,還是不想再見到母女分離,生死離別的場景,夏新衷心的希望她們能快快樂樂,倖幸福福的,不要像自己這樣。
孤獨,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