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大的追悼大廳內。
追悼老樑編導開始了。
哀樂響起,氣氛壓抑的讓人窒息,孩子們也情不自禁地哭泣,甚至就連小荷與戚大姐等,好多女子也都陪着落淚。
“老樑爸爸,您怎麼不跟我們笑了。”
“您不理我們了,就這麼走了嗎?”
“嗚嗚,我是小牧啊,您睡了嗎?小牧現在成績可好了,老師都誇獎小牧,長大了肯定有出息,小牧說好了,長大要掙好多好多錢,要報答您老的,您怎麼就走了呢?”
現場沒有司儀,即將告別遺體了,有人自發的圍着遺體緩緩轉圈,有人則緊挨着靈柩,流淚凝望老樑,也有人在鞠躬告別。
周易默默凝望着,安詳躺着的老樑,死後的老樑,仍舊是一副和藹慈祥的樣子,一點也不陰森,可週易的心中,卻自責而森森。
直播鏡頭,在前面抓拍了幾個重要的,有意義的鏡頭,當哀樂響起,人們鞠躬告別後,正式連接直播信號了。
隨着人們的循環走動,媒體人們,也忙碌了起來,抓怕重要鏡頭的,找最佳角度的,也有截取聲音錄下的。
與此同時,信號被切入到,帝都衛視新聞頻道的直播間內。
主持人旁白的聲音,帶着凝重哀肅,“觀衆朋友,老樑編導的追悼會,已是開始了,參加追悼會的,有我臺與社區領導,還有協會領導,以及社會人士。
“更有老樑編導的同事,以及他所資助過的,孩子和家長們,人們的表情沉痛而哀慼,這是大家對老樑編導,這位可敬可愛的人,懷念與不捨。”
在主持人的旁白下,鏡頭始終對着現場畫面,“接下來,我們將會把所有信號,都切換到現場。”
王副臺長瞥了眼助手,“去看看,什麼時候聲音與畫面,會全部切換到這裡。”
助手貼着他耳邊,壓低聲音,“那邊剛有消息,就在剛剛,信號已全部切入進來,進行了實時直播,信號通了。
“不過由於時間限制,可能這個直播時間,只能在二十分鐘以內,他的家人,領導與有關代表發言後,就差不多斷了,不會全程直播。”
雖然老樑編導的事蹟,備受社會關注與熱議,但他終究是普通人,不可能得到更高規格的待遇,能有十幾分鐘的直播,已經很不錯了。
助手的意思很清楚,趁着有信號,領導您得趕快上去致辭,否則一旦信號斷了,那致辭也沒多大意思了。
王副臺長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掃了眼鏡頭位,向着角度最好的位置靠近。
人羣中有位帝都衛視的領導,也去了鏡頭那邊,錄播無所謂,可直播必須要保證萬無一失,這是要在一旁監督了。
周易進來後,觀察了一番,也走向康雅她們那邊。
康雅掃了眼衆人,壓低了聲音,“直播信號通了,接下來,大家都別再說話議論了。”
大家都隨着點頭,這種事情還是有數的,尤其這場追悼會,還是大家尊敬的老樑編導的。
信號被接通後,有位臺裡的工作人員,將一隻話筒遞給了,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二十歲左右的,身形單薄的年輕女孩手中。
這女孩周易見過,正是老樑上次病發時,去醫院看望老樑的,老樑編導的女兒小豔。
因爲是現場直播,又因爲這裡空間很大,爲了確保致辭人的聲音,被清晰傳到直播畫面中,必須要使用輔助設備。
小豔拿着話筒,站在了鏡頭前面,“我爸爸是個沉默的,不喜歡奢侈張揚的人,原本我們也沒準備辦這個追悼會的,但大家盛情難卻,在此我要謝謝大家,謝謝大家在百忙之中,能抽空爲他送行。
“爸爸曾經說過,倘若有一天,他不在了,那麼就將他的骨灰,灑在大海里去,他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也希望在死後,能看到祖國的山山水水。
“其實我知道,他是捨不得那些孩子們,也捨不得我們爲了他,而鋪張浪費錢財去買墓碑。”
好多人聽到這裡,眼淚禁不住噴涌而出,那些孩子們,抽泣聲更烈了,就連小荷她們都抽泣了。
小豔情緒平靜的可怕,“有很多媒體朋友們,都問我,有這樣一位大愛無疆的父親,你應該感到自豪與驕傲吧?這個問題,我一直沒回答,因爲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也許……
“也行在別人的眼中,他是完美的,是品德高尚的人,但在我眼中,他僅是一位父親,而且還是一位不合格的父親。”
啊,她這是什麼意思?
不會吧,難道她要搞事情?
衆人驚愕地望向身體單薄,情緒平靜到可怕的女孩。
小豔彷彿沒感覺到,衆人的異常,只是注視着躺着的老樑,情緒依舊很平靜,“從我記事開始,就很少見到父親,他正常早出晚歸,空餘的時間,不是搞創作掙錢,就是撿廢品換錢。
“大家都知道,這些錢,他不是用來貼補家用的,而是去資助其他困難家庭孩子的,可他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家庭困難的孩子,我也需要資助啊?”
衆人眼眶都紅了,也都無聲垂下了頭,是啊,老樑在幫助他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的孩子也是需要幫助的人,他的孩子,也是需要父愛的啊!
那些被老樑幫助過的孩子,與她們的家長們,都默默的低下了頭,她們甚至都不敢看小豔一眼,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滋味。
其中有家長愧疚的,深深一躬,“對不起小豔。”
更多人也是鞠躬落淚,“是我們對不起你啊。”
一個人的精力與時間,還有所創造的財富,都是有限的,爲了資助她們的孩子,老樑卻忽略了自己的親人,讓她們情何以堪,也無顏面對小豔啊。
小豔搖頭,“我沒有怪任何人的意思,你們不必道歉,今天是爸爸最後一面了,有些事情,我不吐不快。
“記得有一次,老師要大家寫一篇作文,‘我的父親’,可我是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的父親,究竟是什麼樣子,也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因而,我寫了一個陌生的爸爸!”
陌生的爸爸?這對大家來說,是多大的諷刺啊,老樑叔叔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幫助她人了,連小豔都記不得父親的樣子了啊。
這一次不僅是那些孩子們,還有孩子們的家長,就連其他人,也都變了面色。
小豔的眼神,終於恢復了一點活力,從老樑的那裡,緩緩巡視四周,看到了人羣中的周易,默默點頭。
“就在前不久,爸爸又一次發病了,那一次爸爸就險些離去,幸好有他的同事周易老師在,才得以渡過那次難關,而周易老師更是偷偷的,在醫院裡捐助了一百萬現金。
“雖然一直以來,周易老師都不願意承認,但是我們在醫院的幫助下,查詢了記錄,確認是周易老師捐助的一百萬,對此我們一家人,都銘記於心。
“爸爸在生前,被單位的人稱爲第一大才子,但他卻一直都說,周易老師纔是真正的大才子,而且爸爸也非常喜歡他的文字作品,也喜歡周易老師的風骨。
“周易老師究竟是怎樣的人呢?受父親的影響,我也逐漸關注起了周易老師,也漸漸喜歡起了他的作品,那次在醫院裡,我第一次見到了,心心念唸的大才子周易老師。”
咦,話鋒不對啊,這個時候,提周易幹什麼?大家不明所以,不免低聲的,竊竊私語了起來。
小豔又再次的,將目光轉向老樑那裡,輕輕地凝視着父親的遺體,終於有一滴眼淚,從她的眼角悄然滑落,“那一次差一點生死離別,也是那一次,周易老師爲我寫了一首詩。
“有了周易老師的幫助,有了周易老師那首詩,我終於明白了,我的父親是什麼樣的父親,就是父親臨終時,都好好保存的,周易老師的那幅字,所描寫的那樣……
“你行走在自己的人生路上,卻把溫暖給了別人……你耕耘在自己的精神田園,卻把愛奉獻給了民衆。父親是大家的父親,因爲他是大愛老樑,有人說,這是老樑精神!”
小豔淚水再也止不住了,“有一種精神叫老樑精神,有一種愛叫大愛老樑,現在我感受到了。也有句話,要對父親說,這句話,也正是當初在醫院裡時,周易老師贈我的詩。
“我想對父親說,親愛的父親,您《放手去做吧》!疲憊時,該用什麼去點燃潛在的力量,用對手那藐視的眼神,藐視我,我要證明誰才該被藐視……
“迷失時,該用什麼照亮前行的路,用親人那滿含愛的目光,她的眼中,寫滿期待,她的眼中,流露擔憂,她的眼中,綻放驕傲,她的眼中,孕育着蒼老而渾濁的淚花……
“二十幾歲,人生還有很長,經歷的還會更多,不許想,不許想,不許想青春,最怕束縛……父親,您醒來吧,您的大愛,我們也不再束縛!”
此時此刻,不管是現場的人們,還是電視機前的觀衆,有好多人都哭了。
到底小豔的心中,是種怎樣複雜地感情啊,沒人能夠完全感受到,也無從體會,然而大家都明白,小豔從未怪過老樑,也跟那些被資助的孩子們一樣,深深無悔的,愛着她們的老樑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