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心的到來出乎我的意料,也是我們全家男人唯一熱烈歡迎進入菊府的男人。因爲我經常會提起和行走大師,和明心師兄一起走過的那條靜心之路。是他們給了我生的機會,又給了我重新認識自我的機會。說誇張點:他們是我的再生父母也不爲過。沒有他們,就不會有我跟雪銘的重遇,不會有我與羽熙的相逢,更不會有雪銘與寒煙的下嫁和羽熙的入門。我如今的一切,都是行走大師給的,所以,雪銘,寒煙和羽熙他們,也對行走大師心懷敬意明心,對明心心存感激。
而明心這次來女兒國的原因,更讓我驚訝。他是作爲女兒國國慶大典的誦經大法師的身份受邀前來。他也知道我在女兒國,打探之下,才知道我成了這裡的南鳳主,又夫郎滿堂,也因此而認識了雪銘和寒煙。所以,他在七天七夜的誦經結束後,隨他們而來。
我一聽誦經要誦七天七夜,忽然覺得做和尚也不容易,也是一個高強度嘴力活。
一位大師,並且是國慶大典的主持大師入住我的菊府,立刻整個南岸譁然,百姓蜂擁而來,爲一睹大師的風采,並期待大師賜福於他們。菊府被圍堵也不是辦法,雪銘與明心商量了一下,告知百姓近期明心會給大家說法祈福,舉辦一場法會,百姓這才散去。
可是奇怪的是,最愛湊熱鬧的無雙在明心來後卻不見了。
我本以爲他是找寶找得樂不思蜀,可是雲清卻告訴我,明心已成大師,佛法高超,更有佛光護體,而無雙是狐妖,他是懼怕佛光的,所以才遠遠躲避。
我聽完朝明心猛看,好奇佛光是何模樣?
本想跟明心好好聊聊,無奈九月身孕,只有作罷。慶幸明心打算多留幾日,來日方長,慢慢絮叨。
這一夜,寒珏的琴聲照常響起,讓剛回來的雪銘和寒煙,再洗陷入惆悵。
第二日晌午,我正想去找明心敘舊,明心卻已經身着普通僧袍而來,亞麻色的僧袍讓他少了幾分大師的尊貴,多了幾分平易近人。而且,他似乎比五年前更胖咯。
相見之時,我們頷首而笑,共坐繁花綠柳之下。
衆人都不在我們身旁,似是有意讓我和明心好好敘舊。但他們卻留下茶點水果,知我懂我的夫郎們,讓我如何感謝你們的百般寵溺?
明心執杯飲茶,眸中劃過一抹驚歎:“好茶。”
我驕傲地說:“這事家夫柳寒煙所制,專爲你明心大師。”
“呵。。。。。。大師之名不過浮雲。”他風輕雲淡地而笑,然後平靜地看我,“明鏡何爲愛?何爲幸福?”
我略帶迷惑:“師兄怎會突然問這個?
”明心淡笑搖頭:“因我不知。師傅說佛愛衆生,此乃大愛,當年明鏡讓我知一花一世界,讓我看見時間流轉。師傅曾我,若我有任何不解佛力之處,則去問明鏡,故而今日來問明鏡。”
“呵,呵呵。。。。。。”我笑了,當年純粹是逗他玩,卻是歪打正着,其實不是我告訴了他佛理,而是他極具慧根,能從萬物看到佛理。
於是我笑道:“我是小愛,你是大愛,都是愛。你要愛衆生,我只愛我的家人,你想知道我們凡人的小愛,你自己就要愛一場。”
“如何愛?”他求問。
我又逗他:“還俗,愛一場唄。”
他一驚,立時雙手合十:“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呵呵。”我笑了,“至於幸福嘛,不是嘴上說說的,而是心裡感覺的,我感覺幸福,就是幸福了。”
他聽了聽,點點頭,目光放在遠處:“那那人定是心中覺得不幸了?”
我一怔,順着他目光的方向看去,正是寒珏的院子,微微尷尬:“你。。。。。。知道了?”
難道家裡人嘴碎,一驚告訴明心關於寒珏的事了?明心搖搖頭:“我只是聽那琴聲悽婉糾葛,如有事糾纏於心,無法掙脫內心魔障,想一死百了。”
我啞口無言地看着他,,明心不愧是明心,僅僅聽那琴聲就聽出如此多的內容?
“不過這琴聲有些耳熟,與那天仧朝明陽王的琴聲極其相似。。。。。。”
明心微微攏眉,“不知明鏡這位不幸之人是。。。。。。”
“正是明陽王劉寒珏。原來明心你認識?
”明心瞭然地點了點頭,長吁一聲:“有過幾面之緣。但那時他性情溫和,言語愉悅,不像心苦之人。”
“哎。。。。。。”每逢提及寒珏,我心中都是化不開的惆悵,“那時他失憶了,這件事是這樣的。。。。。。”我慢慢將我與寒珏的過往一一告訴明心,直至現在他恢復記憶,由自責轉爲自恨,再從自恨轉爲恨我。明心聽罷唏噓不已,久久沒有說話。
一片落花從我與明心之間飄落,明心深受將那朵落花接在掌心:“花開花落,她爲樹的美麗而開,樹卻因她的累贅而棄,這男女情愛牽動三千煩惱,不要也罷。”
他輕輕將落花放下,曾經拈花微笑的他,卻在聽完我與寒陓的故事後,心懷感傷。
明心那句樹因花的累贅而棄花的話,讓我心中憐花,輕輕拾起那朵落花:“所以愛能讓人幸福,也能讓人痛苦。明心啊,你有你的責任,你要給衆生帶去大愛,就不要執着於我們這種小愛了。”
明心釋然點頭,他已是大師,悟能高於我們這些俗人。一朵落花,讓他止步於對情愛的探索。
他與我靜仧坐片刻,忽然說:“那讓我與那不幸之人見見吧,我將大愛給予他,讓他的心獲得平靜,獲得幸福。”“你不會讓他剃度吧!”我可不認爲出家是最好的主意。
明心淡然而笑,卻是不語起身,朝寒珏的院子而去。我立刻起身跟上,別真把寒珏弄到寺廟裡去,那是變相的逃避。
不過。。。。。。若是能讓他解脫,也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明心的步子很慢,很遲緩,每一步都很紮實穩重,他的背影像極了當年的行走大師,我還記得行走大師總是對我說:“明鏡啊,別看老衲現在滿臉皺紋,身形有些佝僂,四十年前,老衲也是一大大的美男吶。。。。。。”當時只當玩笑,如今見了明心,想到他四十年後也將滿臉皺紋,彎腰駝背,感嘆青春流逝的無力阻擾。
他走了幾步,停下,轉身看我:“怎麼,明鏡不相信我?”“不不不。我信。只是。。。。。。想知道師兄如何勸化他。”心裡並不擔心寒珏看見銘心會失控,只是想知道明心如何解開寒珏的心結。
我們整個菊府對此無計可施,明心又能如何化解?或許,當人沒有辦法解決某些事的時候,浩瀚的佛法能爲我們解憂。
他點了點頭,向我伸出手:“那好吧,隨我來。”
我伸出了手,他將我的手扶在他的手腕上,然後扶我前行。他的步子還是那麼沉穩緩慢,五年的時間,讓我從一個帶着滿腔仇恨的怨女,變成了如今夫郎滿堂,即將臨盆的幸福少婦。
同樣是五年的時間,讓曾經那個靦腆的小和尚,變成了如今莊嚴肅穆的大師。也只有明心,方能在短短五年時間,成就大師。忽然間,想起了行走大師的話:明心成佛成魔,就要看你了。
之前,並不明白行走大師的話,然而細細回憶起來,明心總是在我的身上參悟佛理。例如方纔他想求知情愛,也在我也寒珏的愛恨糾葛上了悟,及時止步。若是他沒有止步,真停了我那胡言亂語,入紅塵愛一場,讓大家失去這樣一位替人解憂,助人脫離苦海的大師,那我的罪過豈不就大了?
我們緩緩來到寒珏的院子,我停下腳步。他微露不解,我退縮地收回扶在他手腕上的受:“我還是不進去了。。。”
他淡然點頭:“你在外聽着就好。”
“恩。”
看着明心步入院子的背影,我輕輕跟入。一陣陰風而來,劉瀾風如鬼魅一般飄到我的身邊:
“明心大師來了……大皇兄……有救了………”
”萬一明心讓寒珏剃度怎麼辦?”我心中還是有些擔擾.劉潤動作很慢地甩了一把汗:”做和尚...比自虐好...你上次刺激他之後...他...喜歡自殘...了...”
”什麼!你怎麼不告訴我?!”心立刻抽痛起來,寒珏啊寒珏,你何苦要傷害自己?你這樣讓我情何以堪,有何顏面面對你的父親:北宮駿崎?
”怕你擔心....”劉瀾風說,我生氣怒吼:”你不說我就不擔心了嗎!”
“你放心...我在...他傷不了自己...這樣...不是辦法...要不...還是繼續讓他失憶吧...”劉瀾風的話讓我更加揪心,撫住揪痛的胸口:”如果失憶能讓他解脫,我願意幫他一起記記欠之間的所扔,可是,怎麼讓他失憶?”
劉瀾風撓撓頭,不再說話.我也知道他心急了,病急亂投醫.他小時候,對着的就是精神失常的母親,而今,又要看着寒珏一步一步墮入瘋癲.
讓他的心怎能好受?這樣的日子,只怕他也再無法堅持下去.
他輕輕扯了扯我的衣袖,我看向他,心中帶出愧疚,他指向屋內:”那...只有...靠大師了...”
我順着他的手指看去,四四方的窗戶裡,是明心和寒珏的身影,我不敢靠得太近,那樣會被寒珏發現.
然而,這麼遠,卻聽不見他們的談話.但是我看到了寒珏臉上消失已久的微笑.明心,拜託了.
他們聊了很久,我和劉瀾風站了很久,然後,我看到寒珏面露苦澀,不知明心說了些什麼,他卻又點頭,之後,明心就走了出來,寒珏靜靜地站在屋內,雖然一動不動,但神情卻很是平靜.心裡很急,到底怎麼回事啊
?寒珏已經再也傷不起,明心不會真的叫他跟他一起做和尚吧.明心已經走到我們近前,他的臉上倒是雲淡風輕的微笑.”怎麼樣怎麼樣?”
我急急上前,劉瀾風也急着上前,寒珏的事,讓他再也無法堅持下去:”大師,你來了就好了,你把大皇兄帶走吧,再這樣下去,他不瘋,我先瘋了.”他竟然是哭了出來,鑽到明心的懷裡求抱抱.這是他到菊府以來,語速最快的一次.我理解感受,也心懷愧疚.這樣下去,莫說他,我也要崩潰了。
明心摸着劉寒珏的頭而笑:“好,我這就帶他走。”
“你不會真收他做和尚吧。”
他笑着搖頭:“佛寺不是逃避心魔的地方,而是侍佛之處,修行之所。心不明,即便剃度,也依舊無法擺脫心魔的折磨。”
我明白地點點頭:“那你要把他帶到哪裡去?”
明心注視了我片刻,面帶慈悲的微笑:“明鏡,你可知當初師傅爲何帶你橫跨天仧朝,走上十萬八千里之路?”
“十萬八千里?!”我驚訝不已,原來我竟是跟行走大師走了那麼長的路。
“十萬八千里、”明心再次重複,語氣平穩而莊重,“是爲讓你靜心,然個你看盡人世悲歡離合,酸甜苦辣,知道人生有的並只是情愛,仇恨和痛苦,然給你審視過去,抹去心中的塵埃,如對明鏡,看清過去,看見未來。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今時今日,方知行走大師的苦心。
“所以,如今,我將帶劉寒珏再走靜心之路,希望他能在終點,找到自救的方法……”隨着明心這句嘆息的話語,我的心,在這一刻,終於放落。回首遙望窗內的寒珏,寒珏,能不能走出魔障,就壓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