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緩緩升起,刺目的光線從門縫下透出,一道如鬼魅般的影子無聲無息被拉長。
童天愛一哆嗦,將自己瘦弱的身子抱得更緊。就像一隻驚慌失措,卻又要不斷保護自己的小狼崽,恨恨地瞪着走進來的那個人,眼神兇狠。
來人正是御凌爵,聽手下回報童天愛一整天滴水未進,他原本不想理會。她餓死更好,省得他手染鮮血。
可心裡始終像被什麼撓着,忍不住就惦記。天黑了,終於沒忍住,來到這裡。
但他否認是因爲關心她,更不會讓自己流露出一絲關心的神色。
昂着頭,依舊倨傲冷漠。如同一匹斯貴的狼,以優雅的姿態,緩緩走了過來。停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睥睨她,就像看待一隻可憐的螞蟻。
她身前的水和飯都沒有碰過,全身髒兮兮的,只看得清兩隻眼睛,放射着倔強的光芒。
他涼涼地笑了笑,“打算把自己餓死,跟我作對?”
童天愛全身無力,說話也沒有氣力,卻狠絕。“我不要你這種人的施捨……噁心……”
“我這種人?”御凌爵笑笑,“我想知道,我在你眼裡,是怎樣一種人?我怎麼覺得……我對你已經仁至義盡。”
“假仁假義……”童天愛唾棄萬分,捂住腹部的手一直顫抖個不停。御凌爵上前一步,她就往後縮一些。
“怎麼?害怕我會傷害你的孩子?不用擔心,如果我想他死,昨天就動手了,也不用等到現在……你安心吧,我已經改變主意,我不要他死,我要的,是你!”
他的身影隱匿在光線中,被拉得很長,陰森森冷颼颼,彷彿身後有一隻張牙舞爪的鬼魅。
他用柺杖將飯推到童天愛面前,“現在,把它吃了!”
施捨的語氣……
童天愛憤怒地握拳,“我說過,我不要你施捨,你耳朵聾了嗎?”說着就要伸手拍飛碗筷,但御凌爵先一步察覺,用柺杖撥開了飯碗。
他似乎覺得難以理解,皺皺眉。“跟我作對,有意思嗎?看你那天反應那麼激動,又跪又求,我以爲你很想保住孩子,現在卻爲了和我鬥氣,拉他和你一起受罪。你腦子是不是不太好使?”
童天愛一頓。她內心充滿了對御凌爵的恨意,絕不想接受他的嗟來之食,以致她忘記,自己腹中的小生命,亟需營養。她再不補充能量,孩子可能被她活活餓死。
從眼神看出她已經動容,御凌爵繼續以滿不在乎的口吻道:“本來你吃不吃飯與我沒關係,你要用絕食跟我鬥氣,我也無所謂!我只不過覺得你這樣太愚蠢而已……”
“爲了我,賠上孩子,我有這麼重要嗎?還有,你不是口口聲聲喊着要逃出去?沒有力氣,怎麼逃?我看你沒逃出去之前,就已經先餓死在這裡了!”
童天愛一語不發,端過碗筷,大口大口,麻木地往嘴裡送。
他說的沒錯,即便她恨他,也不能因爲和他賭氣,不顧孩子。
她一定要儘快恢復體力,才能和他鬥下去,才能等到阿焰來救他。即便,要踩着自己的良心接受他的嗟來之食。
“這就對了……有了力氣,再和我鬥!”
見她像個乞丐一樣地大口啃着米飯,御凌爵心裡突然有些不舒服。當然,他不會承認那是因爲對她有了憐憫之心。他故作冷漠地敲敲水碗,“噎死了我可不管!”
童天愛含恨將整碗冷硬的米飯全部吃下去,又喝了一些水,四肢恢復了一些氣力,也沒之前那麼冷了。
“恨我嗎?”御凌爵突然問。
她倔強地咬脣,不回答。
“恨我嗎?嗯?”他重複了一次。
童天愛這才擡頭,眼中放射出尖銳的冷芒。“恨!恨不得你死!”
他尋味地笑笑,“呵……那就徹底恨我吧!恨,至少你永遠記得我,總比你徹底忘記要好。以恨的方式,被一個人記得一輩子,活着也算有價值了……”
“知道我現在在想什麼嗎?”她看着他。
“什麼?”
“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御凌爵洞悉她眼中一閃而逝的寒光,緩緩蹲下身去,“說!”
她誘惑着,“你再靠近一些……”
御凌爵含笑,如同縱容過一個喜歡惡作劇的孩子,探身上前,“現在可以說了嗎?”
“我現在在想……親手殺了你,將你大卸八塊……”童天愛使出全身力氣撲上去,一把環住御凌爵的脖子,另一隻手用刀片抵住他的側頸。刀片薄而鋒利,嵌入他蒼白的肌膚,隨時可能割下去。
但御凌爵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樣,眼裡非但沒有一絲恐懼,反而覺得很有意思似地,嘴角染開笑意,“你是打算和我同歸於盡嗎?”
“爲了你這種爛人,賠上我和孩子的命,不值得!放我走,否則我殺了你!”
“那我勸你放棄,我不會放了你……”他的聲音帶着笑,很輕。
童天愛目光一緊,手指用力,立刻劃開一道血痕。“放我走!”
“你有種,就割下去……”
“你別以爲我不敢……”隨着她手勁不斷加大,御凌爵頸上的傷痕越來越深,血流滿了她整隻手,“放我走!”
“殺了我!”
“你……”
“怎麼?捨不得下手?還是害怕殺人?”御凌爵笑得像個魔鬼,“你再怎麼裝,也改變不了你是隻小綿羊的事實……你根本不敢殺了我!”
在他的刺激下,童天愛有那麼一瞬間真的很想殺死他。可她再怎麼逼自己用力,始終下不了手。
“機會,我已經給了你,是你自己浪費了!”御凌爵眼神狠烈,一把奪過童天愛手中的刀片,將它扔得老遠。
“我跟你拼了……”
童天愛發狂地撲打,被御凌爵一手擒住,將她推開。
她踉蹌着摔倒在地,眼前發黑,半天站不起來,腹部傳來一陣陣要命的劇痛,“啊……好痛……孩子……”
御凌爵撿起柺杖起身,不屑道:“不自量力!”
“救救我……我的孩子……”她痛得面部抽搐,“好痛……”
他的身影冷硬得如同一座冰雕。“這可是你自找的,怨不得我!”
“不要……不要……孩子……孩子是無辜的……”童天愛吃力地爬到他腳下,卑微地乞求着,“救救我的孩子……求你……”
御凌爵逼自己狠心,決絕地抽出腿,可童天愛又爬到向他,死死抱住他的腳,“救救他……”她聲淚俱下地乞求着,“救他……”
此刻御凌爵心裡很煩亂,還沒來得及理清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已經脫口喊人,“快去找醫生!”
他的貼身心腹林威跑了進來,“少主,這裡荒山野嶺,一時半會兒找不到醫生……”
“從京都帶過來那個呢?”
“他在‘本部’,那兒的電話打不通。而且,就算他過來,恐怕也來不及了!”
“準備車,抱她過去!”
林威大驚失色,“少主,千萬不能這樣!現在龍焰連查得很緊,那批貨轉移地方都困難,您現在過去,很可能被抓住!”
御凌爵一把拎起他的衣領,眼神狠戾,字句從牙縫裡擠出來,“我叫你抱她上車!”
林威知道這樣很危險,但見他已經打定主意,只好從命,“是!少主!”
……
幾個小時後,秦向東趕到了雲南基地,一進去就緊張地問:“情況怎麼樣了?”
“爸,您怎麼來了?”
“這邊形勢很緊張,我能不來嗎?”秦向東一語帶過,“人還沒找到?”
“嗯!我們已經派了一個師的軍力進行搜查,但暫時沒有結果!”
秦向東當機立斷,“那再派一個師去找!向上頭報告,就說是我的命令!無論如何,都要把童天愛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