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有理不在聲高,講清楚了!”蕭無畏板着臉喝斥了一聲,臉雖是朝着寧南,可話裡的內容卻顯然是在呵斥崔顥的失態。
“啓稟殿下,屬下等先前在衙門外候命之際,丙隊葵夥夥長王全山前些日子因急等着錢用,當了些小玩意兒,此番趕巧離那當鋪不遠,特向屬下請了個假,說是要去贖當,屬下自無不準之理,卻不料其去後不久便跑了回來,說是在那當鋪裡發現了疑似盜賊的人物,事急之下,屬下來不及稟明殿下,匆匆率人趕了去,正好撞見兩夥賊子分贓不均,正自內鬥不休,屬下將人拿下後,當場查獲我王府所有遺失之物,那當鋪之大掌櫃姓牛名寶,自稱是崔大尹之親外甥,屬下見事有蹊蹺,不敢怠慢,這才趕了回來,請王爺明示。”寧南一抱拳,將事情的經過詳細地述說了一番。
“竟有此事?崔大尹,本王問爾,那牛寶爾可識得?”寧南話音一落,蕭無畏的臉色瞬間便鐵青了起來,獰笑了一聲,死死地盯着崔顥的雙眼,咬着牙喝問道。
“這,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下官,下官……”一聽到寧南說起當鋪,崔顥的心頭便已是一沉,待得“牛寶”二字一出,崔顥的臉色已是煞白一片,結結巴巴地呢喃着,死活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一切——牛寶膽子肥,崔顥自然是知道的,黑吃黑一準是有的,可卻絕不可能膽大到公然洗劫燕王府的地步,這一聽寧南話裡的意思是在說那牛寶便是幕後主謀,崔顥的心登時就全亂了。
“不可能?好一個不可能,怪道京師治安總是不靖,原來如此,本王算是領教了,好,很好,傳令下去,將人犯全部押到大理寺,本王這就進宮面聖!”蕭無畏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一拂大袖子,絲毫不理會崔顥的苦苦哀求,領着寧南便揚長而去了。
“殿下,殿下,這事定有誤會,您不能……”崔顥追了幾步,急急地嚷嚷着,試圖作番解釋,怎奈蕭無畏壓根兒就沒給他這個機會,頭也不回地便去得遠了,那副果決的樣子瞧得崔顥不由地便是一陣喪魂失魄,呆呆地在衙門口站了好一陣子,這才猛地一個激靈,跳着腳吼道:“來人,快來人,備車,快!”此言一出,原本聚集在近旁看熱鬧的一衆衙役們登時便是一陣大亂……
蕭如濤近來的日子過得甚是愜意,不單朝中勢力節節高漲之下,狠狠地壓了近年來竄升極快的寧王蕭如浩一頭,便是民間的暗底勢力的發展上也佔據了全面的上風,手握最富庶的東城之餘,還在西城裡佔據了主導之地位,生生將金錢幫與飛龍幫都打壓了下去,儘管尚未能實現多年的夙願,可諸般跡象卻顯示了夙願有變成現實的那一天,諸般事宜皆順遂無比的情況下,蕭如濤的心情自是相當的不錯,這一大早起來之後,打了陣棋譜,又寫意地潑墨揮毫了起來,可就在一副“獨釣寒江雪”之水墨山水即將大功告成之際,卻意外地被崔顥的來訪之消息給生生打斷了興致。
畫興被攪,固然令蕭如濤甚是不爽,然則崔顥畢竟是其手下一枚重要的棋子,其既然如此急地來訪,不見上一面自也說不過去,再說了,崔顥的女兒如今可是他蕭如濤的藤妾,該給的面子還是得給的,故此,蕭如濤儘管不爽在心,還是吩咐前來稟事的管家將崔顥請進了書房。
“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您可要爲下官做主啊,殿下!”管家去後不久,崔顥便被領進了書房,這才一見到蕭如濤的面,崔顥立馬惶急地嚷嚷了起來,其往日裡所謂的穩健此時都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何事驚慌如此?”蕭如濤向來是個很穩重之人,此時見崔顥大失常態,不由地便皺起了眉頭,不滿地看了崔顥一眼,不鹹不淡地問了一句道。
“殿下,事情是這樣的……”崔顥心急如焚之下,哪會顧忌到蕭如濤的不悅之情,緊趕着便將今早發生的事情全都倒了出來,末了,面色慘淡地哀求道:“殿下,那蕭無畏欺人太甚,此乃針對下官,啊,不,該是衝着殿下您來的,若不所有反擊,事情恐將生變矣,還請殿下出手製止那小賊的猖獗。”
“嗯?”一聽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蕭如濤的面色瞬間便凝重了起來,輕吭了一聲,眼神閃爍個不停,卻始終沒有表明態度,急得崔顥滿頭滿臉的大汗狂涌如泉,嘴巴張了張,可到了底兒,還是不敢輕易出言催促。
“此事本王知曉了,崔大尹不必擔心,先回去將該辦的事情認真辦好,至於其他的麼,就交給本王來處理好了。”蕭如濤默默了良久之後,飛快地瞥了崔顥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
“殿下,這……,也好,那就拜託殿下了,下官先行告退。”崔顥一聽蕭如濤這話有很大程度是在敷衍,登時便有些子急了起來,剛想着再多說些甚子,可一見到蕭如濤已閉上了眼,擺出了送客的架勢,無奈之下,也只好強壓着心中的惶急,起身告辭而去了。
“來人,速請金先生、英先生到書房議事!”崔顥走後,蕭如濤閉着眼端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思忖了良久,這才豁然睜開了眼,提高聲調喝了一句,自有隨侍在書房中的下人們應諾而去,須臾,金銀二怪已相攜而至。
“此事別有蹊蹺!”聽完了蕭如濤的情況介紹之後,金春秋捋了捋胸前的長鬚,不緊不慢地出言下了個定論。
“嗯,本王也是如此看的,這場所謂的失盜案十有八九是場賊喊捉賊的把戲,看樣子小九那廝耐不住寂寞了。”早在金銀二怪到來之前,蕭如濤已斷明瞭此事乃是蕭無畏在作怪,此時見金春秋如此說法,自是深以爲然。
一聽蕭如濤如此說法,金春秋登時便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殿下可是以爲燕王殿下這是要藉故扳倒崔大尹麼?”
“怎麼?難道還另有緣由不成?”蕭如濤一聽金春秋似乎不太認可自己的判斷,不由地便是一愣,而後略有些子急迫地問了一句。
金春秋眼中閃過一道厲芒,沉着聲解說道:“扳倒崔大尹固然是燕王殿下的一個目的,可不是唯一之目的,若是老朽料得不差的話,殿下您纔是真正的目標之所在。”
“嗯?此話怎講?”蕭如濤疑惑地看着金春秋,實不敢相信這明顯有些子危言聳聽的判斷——蕭如濤自認沒怎麼太過得罪蕭無畏,雖說在西城的爭奪上,蕭如濤是下了些狠手,搶了飛龍幫一些地盤,可畢竟沒有將事情做絕,否則的話,就那麼個小小的飛龍幫,蕭如濤完全可以將其徹底從這世上抹了去,怕的便是蕭無畏這廝胡攪蠻纏地亂生事端,雖說蕭如濤並不怎麼怕蕭無畏的胡鬧,可在這等奪嫡的節骨眼上,蕭如濤卻也不想多生事端,這一聽蕭無畏居然將矛頭對準了自己,自是令蕭如濤心裡頭有些子將信將疑的疑惑。
“燕王殿下爲何要如此做老朽不敢輕易下個定論,可其要對付殿下卻是不爭之事實,唔,前些日子聽說燕王殿下跟太子走得很近,或許這可能便是理由之一。”蕭無畏行事向來天馬行空,誰都很難搞清楚其行事的動機之所在,金春秋雖是當今之智者,卻一樣很難把住蕭無畏的脈搏,所做出的判斷只能是依靠直覺罷了,此時聽蕭如濤追問緣由,他也只能是不太肯定地回答了一句。
“對付本王?哼,好膽!”蕭如濤冷笑了一聲,似乎並不怎麼將蕭無畏的手段放在眼中,道理很簡單,蕭無畏在朝中根基淺薄,實也翻不出太大的浪花,蕭如濤之所以不願跟蕭無畏徹底鬧翻,擔心的不是蕭無畏本人,而是他身後的項王,而此時項王正領兵在外征戰,對朝局的影響無法做到立竿見影,蕭如濤並不怕蕭無畏跟其在朝堂上扳手腕,哪怕是再加上太子一方的力量,蕭如濤也不會怕到哪去。
“殿下,此事大意不得。”金春秋見蕭如濤似乎不以爲然的樣子,自是知曉蕭如濤這段時日以來過得太順了些,以致於失去了往日裡的謹慎,這便微微地皺起了眉頭,沉着聲道:“老朽聽聞若是有人於雪坡上滾落顆小石頭,順坡而下的話,最終或許會引發一場大雪崩,而那崔大尹便是這麼枚小石子!”
金春秋此言一出,蕭如濤額頭上的汗水“噌”地便狂涌了出來,心頭猛地一振,豁然清醒了過來,緊趕着起了身,對着金春秋深深一躬,語氣誠懇地道:“多謝先生提點,小王知錯矣,此事該如何應對,還請先生教我。”
“等!”金春秋坦然地受了蕭如濤一禮,從喉嚨間迸出了個字來。
“等?”蕭如濤疑惑地重複了一聲,原本就皺着的眉頭頓時深深地鎖了起來。
“不錯,等,等該出手的人都出了手後,殿下再作定奪也不遲!”金春秋點了下頭,解釋了一番。
“唔。”蕭如濤不置可否地輕吭了一聲,書房裡來回地踱起了步來,臉上滿是濃濃的焦躁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