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言亂語什麼?”沈玉荷交談被打斷,不免頭疼。
沈玉荷擡眼,幾位朋友都是站在她這邊的,聞言,只當許黎心開始耍酒瘋。
許黎心喝口酒,乾笑道:“不是嗎?當年你是如何把我從他身邊支開,等我再找到你們時,他早就被你騙走了,沈玉荷,虧我還將你當成最好的朋友,可你呢?你知不知道,當時我肚子裡懷了他的孩子?”
前面的話自然聽得出都是胡扯,沈玉荷見許黎心說謊不打草稿,就跟看戲似的,可最後一句令沈玉荷臉色一變:“你說什麼?你那時已經懷孕了?”
見她臉色驟然難看,許黎心便豁出去了,她拍向自己胸口:“是,我懷孕了,那是我和他唯一一個孩子,原本該一起迎接的,可你做了什麼?我獨自在醫院剛生下的孩子,還未滿月,你就害死了他!”
餐桌前,氣氛猝然沉寂下來。
“你少血口噴人。”沈玉荷一拍桌子,“你說的孩子,還有後面出的事,我都不知情。”
“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一句不知情,就想洗清犯的錯,那我呢,我失去了愛情,失去了孩子,又承受了多少痛苦?”
沈玉荷眉頭緊蹙,閉口不言,與其說她無話可說,不如說,她不知如何開口。
她是一早就知道一些事,可只當是慕永浩已經放下過去了,至於孩子,她想都想不到,更別說親手去害。
這其中肯定另有隱情,不是慕永浩隱瞞了當年的真相,就是許黎心滿嘴胡說八道。
想到慕永浩最後那段日子的所作所爲,沈玉荷也拿不準到底該不該相信,她手指揉捏眉心:“說完了嗎?”
許黎心面容蒼白,由最初刻意的控訴,到了此刻的一發不可收拾,她伸手一指沈玉荷,面向其他人:“你們說,她從我手裡奪走了一切,我難道就活該受罪?”
在座衆人都先是沉默,良久後,其中一人嘆口氣,悶聲喝了口酒才忍不住道:“當年的事是是非非,誰還能說得清,有些事過去就過去了,沒什麼絕對的,你現在又是何必呢?”
許黎心咬牙說道:“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又有一人接了話,他身子前傾,再看許黎心時目露同情,他和沈玉荷對視一眼,沈玉荷皺起眉頭,卻沒說話。那人猶豫下才開了口:“你當時去了國外,在我們這羣人裡,也算是過得不錯的了,前段時間的事我也聽說一些,說實在的,許黎心,你這麼做真沒必要。”
“你知道什麼?”許黎心痛摔碗筷。
“我們知道的是不多,可誰都看得明白,當初他們會結婚,老慕肯定不是被動接受的。”
許黎心眼皮輕跳:“你憑什麼這麼說?”
那人再度低嘆,沒再開口。
許黎心有些愕然,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番話。她的執着,似乎忽然變得毫無道理,她做的一切,除了不斷傷害,也變得毫無意義。
一桌飯吃到這程度,也是毫無食慾了。沈玉荷推開椅子站起身,攏上披肩:“我身體有些不適,不擾你們興致,先回了,有機會,咱們再聚。”
沒人攔着她,以前的事,在座衆人都多多少少有所耳聞,或者親眼所見,然而,誰也未想到,過了這麼幾十年,卻還
有放不下的人。
眼看一桌飯菜,卻鮮少有人動筷,他們喝完了杯子裡的酒,相繼起身:“時間不早了,我也先回去了。”
“我也走了,回頭再約。”
“好,一起吧。”
場面陡然冷清了下來,許黎心獨自坐在桌前,她撥弄着手裡的筷子。
此時正是飯點,唯有這桌空了。
林青和慕離看到這邊的情形時,飯也吃得差不多,慕離怕沈玉荷想不開,在林青額頭輕吻下:“我先過去,在外面等你。”
“好,多勸勸媽。”
男人結了帳大步離開,林青在後面放慢步伐。
許黎心眼前投擲了一道陰影,她拿起酒杯兀自喝着,還以爲是沈玉荷返回,冷笑道:“怎麼,要回來跟我算賬了?”
“許阿姨,您剛纔的話,我無意聽到了些。”林青盯着她動作,這纔開口。
聽到她聲音,許黎心臉色微變,她擡頭一看,真是林青。
“沈玉荷讓你來的?”
說完,許黎心又覺不可能,沈玉荷動作再快,也不會剛離開就請了幫手,還是兒媳婦。
許黎心收回視線,伸手去拿皮包:“什麼事?”
“有個問題我不太明白,您剛纔說在爸離開的時候就懷孕了,可之前,怎麼又說那孩子比慕離小了兩個月?”
“我……”許黎心手掌貼向眼簾,看不到神色,“我說過這話?”
“許阿姨,您是長輩,有些話我不該多說,只說最簡單的,我和慕離結婚的時候,也不知道許苑同他認識。您換個角度,再看這件事,是不是也有我媽毫不知情的可能?您也是講道理的,我相信以我媽的爲人,做不出您口中說的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哼,不知情?好一個不知情。”
“那我這樣說,就像當初許苑對我和慕離的不知情一樣,或許,您對我爸媽也有很多不知情。”
“你拿那死丫頭和我比?”許黎心氣得拔高聲調,“她去當別人的情人,你是拿她和我相提並論?”
林青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她是您女兒。”
“她不是。”許黎心握緊酒杯,“我沒有這個養女。”
“就算這樣,至少,您考慮下我說的話。”
林青說罷,見許黎心毫無反應,她輕蹙眉頭轉身離開。
許黎心撐着額頭,在桌前坐了會兒,她遲緩地回神,眼前輕晃,如同做了場虛無縹緲的夢。
她拿起包,離開椅子時身體搖晃幾下,手掌不由扶向欄杆。
服務生上前攙扶:“您還好吧?需要幫您叫車嗎?”
“拿開你的髒手。”許黎心一把推開。
這酒店檔次極高,服務生也都不同於外面的小飯館,是受了嚴格訓練的,可被客人這樣當衆羞辱,也不常見。
服務生面色尷尬,還得強顏歡笑地放手。
這一放開,許黎心徹底失去平衡,她往前走了兩步,突然身子一歪,就直直跌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
這一下,引起周圍不小的轟動,不少客人看向這邊。
服務生急忙蹲下身,想要攙扶,許黎心揚起手,出其不意地扇了對方一巴掌。
“我說別碰我,你耳朵聾了是不是?”
服務生愣了下,很快臉上就傳來火辣辣的疼痛,被羞辱到這個份上,她是再也笑不出來了,可也不能出聲指責,只捂着臉,她站起身,忍氣吞聲地退到一旁時,眼眶已然泛紅。
有客人開始譴責,許黎心便揚聲反駁,她想,今天是將面子全都丟盡了,可這又如何?
鬧了這一出,連大堂經理都驚動了。
經理匆忙趕至,一眼看到服務生半面臉頰的掌印,她神色一緊,低聲安慰兩句,讓服務生先去處理下傷口,這才提步上前。
“不好意思,是我們服務不周,先扶您起來吧?”
許黎心沒給經理機會:“你們都看我不順眼,是嗎?”
經理啞然,無論後面再說什麼,都無法勸說成功,她左右看下,已有不少客人受到影響了。
這時,有人推開人羣走到許黎心面前,眼底一驚,趕緊彎下身將手伸出:“媽,您怎麼摔倒了?”
許黎心臉色一沉,眼底撩起火氣:“別喊我媽。”
許苑也不管她話說得難聽:“媽,有什麼話,您先起來再說。”
許苑一人有些吃力,經理這才上前幫忙,許苑道了謝,帶許黎心先行離開。
身後,不時有人盯着許苑一個勁地看,許苑能感覺到那股壓力,卻始終沒回頭。
突然,有人冒出句話來:“這不是前一陣,跟單家牽扯不清的那個女人嗎?”
許苑心口一滯,許黎心臉色差到極限。
走出酒店大門,許黎心漠然地推開許苑的手:“走,別讓我看見你。”
“媽,我送您回去。”
“不必。”
許苑站在原地沒有動,她知道許黎心還在生她的氣:“那我給您打輛車吧。”
她走到路邊張望,時不時伸出手臂,讓她坐視不管,她也是辦不到的。
許黎心等了會兒,酒意吹醒了些,幾輛駛過的出租都載了客。許苑默不作聲,不停地打着手勢,可偏此時的空車那麼難等。
許黎心扭過頭,看到許苑眼裡的焦急和擔憂:“是真的嗎?”
許苑收回伸出的手臂,不解看她。
許黎心再度開口,語氣不由緩和了些:“那些謠言,是不是真的?”
許苑咬緊脣瓣,嘴角僵硬下,她別開眼神色不明:“不是。”
許黎心一眼將她的謊言看穿:“你就這麼自甘墮落,以前被林青挖了牆角,現在就不恨了嗎?”
“媽,當時,林青不知情的。”
許苑不假思索將事實托出,許黎心一怔,忘了說話。
許苑見狀,沒有打破沉悶的空氣,她攔下輛出租,掏出錢包先付了車費,目送許黎心上車。
待出租離開,她才深呼口氣,走向黑暗之中,那輛不久前停穩的車。
慕離走到酒店外,看到沈玉荷在路邊孤零零站着,心底,生出一種難掩冷清的滋味。
他走上前,將外套脫下後披在沈玉荷肩膀:“媽,外面涼,這麼站着不怕身體受不了嗎?”
“慕離?”沈玉荷聽到他聲音,還以爲出現幻覺,一轉身,定睛看去,才發現真是,“你怎麼在這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