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三少爺是出了名的癲狂嗜血,武林中人皆是聞風喪膽。
每至月圓之夜,他需殺滿十二人方可平息心中戾氣。
他在所有人眼中就是個怪物。
陪伴他的,只有無邊的陰冷和黑暗。
而她,是唯一在他劍下活着的人。
七年前那個月圓夜,瘦瘦小小的她將身負重傷的他帶回破廟。
那是她和同伴的棲身之所。
那時,她只是個乞丐。
她當了身上孃親留下唯一的玉佩,給他抓了藥。
可當他醒來後,拔出劍便大開殺戒。
同伴們全死了,她嚇的發不出聲音,通紅的眼睛裡盡是恐慌。
他將劍指向她,顫顫巍巍的似在隱忍着什麼,想不到的卻是他在一聲嘶吼之後將劍刺進自己的身軀…
劍莊莊主給了她兩個選擇。
一是死,二是成爲他的侍女。
她選擇了後者。
她怕他,也恨他,卻又可憐他…
伺候他久了,自己似乎也變的冷血起來。
她可以淡漠的看着他殺人,然後拿出繡帕將他劍上的血擦乾淨。
三年了,她對他的恨卻是被時間磨散的所剩無幾。
她懂他的孤獨,亦懂他的痛苦。
他每次殺過人後便要焚香沐浴。
他想將身上的血腥洗去,卻是枉然。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個月光幽暗的夜晚,他顫抖着身子縮在牀角喚她的名字。
她無法忘記那晚他的眼神,就像是掉進深淵沉入海中卻喊不出聲音的無助。
他說好怕,他怕自己會真的變成一個只知殺人的怪物,他怕有朝一日控制不住自己把她給殺了…
她緊緊的抱着他,想用自己身上的溫暖驅走他身上的陰寒。
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輕柔的撫着他的背,緩緩拍着這,直到他入睡。
後來她才知道。
他和劍莊上另外兩位公子都是被莊主收養的。
爲了培養他們成爲自己殺人的武器。
莊主從小便讓他們三人修煉一種邪功。
這邪功威力甚大,練十年便可有別人三十年的功力。
但卻會噬人心神,泯滅良知。會讓修煉者成爲一個嗜血殺人的魔鬼。
莊主每月都會給他們一種可以抑制體內戾氣的丹藥。
只是到了月圓之夜,戾氣會更加肆無忌憚的在他們體內橫行,掌控着他們的大腦,丹藥也無法阻攔他們想殺人的慾望。
另外兩位公子都因承受不了那種痛苦,都相繼在月圓之夜暴斃。
她很擔心,怕會有一日他也會…
那她該怎麼辦。
不知何時,她竟會心疼他到了一種自己無法想象的地步。
月圓之夜將近,他又會被鎖在那個屋子裡。
若熬的過去,他還是劍三公子。
若熬不過去,亂葬岡上便又多了具死屍。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他已在裡面待了兩個時辰。與他一同被鎖在屋子裡的家丁,接連慘叫之後也無了生息。
只有他極力隱忍痛苦發出的嘶啞聲音,和屋裡東西撞擊花瓶破碎的聲音。
莊主只給十二個家丁,如果他抑制不了,便放火燒了這屋子。
“我去。”她向莊主請求。
屋子裡漆黑一片,血腥味濃烈的讓人作嘔。“少爺。”
進屋後便沒聽見他的叫聲,只有牆角那痛苦的喘息聲,像野獸受傷後的低嚎…
“你…走!不要進來…”他用僅剩的薄弱意識將劍刺進大腿,疼痛促使他保持一點清醒,不能殺她…
“少爺,你趕緊逃走!”她循着聲找到他,拉住他胳膊。“莊主要放火燒你!”
屋外的莊主早已沒了耐心,命人點火。火光極速的蔓延開來,包圍着屋子熊熊燒起。
三年後,一個不知名的山谷。
在竹林裡的青石板路盡頭,是一處素雅的竹屋。
屋外石桌上擺着熱氣騰騰的飯菜,不遠處的花圃裡有一個男子在修剪枝條。
時而轉身看向竹屋煙囪仍在冒出的縷縷炊煙,笑意裡盡是滿足。
他走進廚屋,將下巴支在正在煮飯的女子肩頭,“娘子今日煮這麼多菜。”
女子被嚇了一跳,手中的鍋鏟也險些掉了。“就知道捉弄我,一聲不響的要嚇死我阿。”
“爲夫自然是捨不得。”男子一手環住女子纖腰。
“好了,快些出去罷。這裡油煙重,等會便好了。”女子柔聲道。
男子將藏在背後的鮮花拿出來,在女子眼前晃了一晃。“送給娘子的,喜歡嗎?”
“夫君送的,自然喜歡了。”女子靠在男子懷裡,淺淺笑意裡幸福洋溢。
原本,那一晚他們並沒有被大火燒死。
生死徘徊間,竟讓他們發現了屋內的暗道。
逃出生天後,兩人皆疲憊不堪,雙雙暈倒在路旁。
卻正巧被一位隱居的神醫救起。
神醫將他們帶回竹屋,並且找到了除去他身上戾氣的法子。
“祝娘子生辰快樂。”男子以茶代酒敬她。
“夫君同樂。”女子笑意盈盈。
三年前的這一天,他們一起從鬼門關走了一趟。
那是他們重生的日子。
以後,他們一定會過的很幸福。
【執一人手,共一世白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