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又跟呂志詢問了一些昨天晚上的細節,他們在何處住宿,對方離去的時候是走的什麼方向。
除了梅公子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
後來出手相救的那位,用的武功可有特點之類的……
儘可能的多瞭解一些之後,楚青這才帶着溫柔離開了客棧。
將那短刀拿給了溫柔,溫柔嗅了嗅,便領着楚青去找。
昨夜大雪如今尚未停下,地面早就已經鋪滿了厚厚一層。
溫柔跟楚青學了飛絮青煙功,雖然造詣不算太深,但也比過去的輕功高明許多。
兩個人施展輕功,楚青可以踏雪無痕,溫柔則一步一個腳印。
如此一炷香的功夫,便已經來到了昨夜事發之所。
只是一夜大雪覆蓋,痕跡都被隱藏在了積雪下面。
溫柔提鼻子聞了聞:
“這風雪對味道有些影響,不過還是可以聞到那把短刀主人的味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先前聞到過的味道。”
“念心念安的?”
這兩個人和溫柔早就見過,在楚家的時候,他們還一起去追擊過辛有恨。
溫柔卻搖了搖頭:
“不是她們,她們的內功非要說的話,是透徹如琉璃,還帶着淡淡的檀香。”
楚青怎麼都無法想象,透徹如琉璃這竟然也是一種味道?
後面的檀香倒是可以說得過去,畢竟那兩個算是帶髮修行的尼姑吧?
常年青燈古佛……
楚青咧了咧嘴,想到青燈古佛,再想到那兩個打算一統天下綠林的念心念安,怎麼都無法將這兩個元素結合在一處。
簡直就是對佛祖的褻瀆啊。
“是那天晚上,我們見到過的那個書生!”
溫柔此時揭曉了答案。
楚青一愣,摸了摸下巴:
“是了,呂志說過,後來有人出手相救,他這纔有逃出生天的機會。
“那書生和黑衣女人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他想救的人不是呂志……而是那個女人。”
這兩個人的事情讓楚青印象很是深刻。
一個武功高強,一個武功平平。
一個想要殺死對方,另外一個明明能一掌就將對方打死,卻偏偏只顧着逃命。
眼瞅着對方追不上了,還停下等一等……
這算是什麼情趣嗎?
如果是這個書生來救人,事情也就對的上了。
“有意思。”
楚青笑了笑,恰有飛雪停在他指尖,他輕輕搓了搓這冰涼的雪花,忽然有些好奇:
“這天寒地凍的,對你的鼻子可有影響?”
溫柔看了楚青一眼,默默點頭:
“有,但影響不算太大。”
“那我們接着找。”
“好。”
溫柔繼續給楚青領路,循着味道去找。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留下的痕跡全都被積雪掩蓋,而他們路過的腳印,在這漫天大雪之中,也很快消失。
腳下的路徑也逐漸偏移,引入偏僻處。
忽然兩個人的腳步停下,前方不遠,有一棵樹橫在地面。
飛雪鋪就,阻攔了正常的去路。
人自然無礙,但在那巨樹跟前,還陷落了幾輛馬車。
馬車沒有車廂,是用來拉貨的,如今車上的貨物和馬匹全都不見,應該是去路被阻,護送之人將貨物和馬匹帶走,暫且將車留在了這裡。
楚青擡頭看了一眼馬車上的旗幟,上書四個大字:威遠鏢局!
“威遠鏢局的車?”
楚青看着這‘威遠鏢局’四個字,表情有些古怪。
“三哥知道這威遠鏢局?”
溫柔有些好奇。
楚青點了點頭:
“威遠鏢局算是南嶺幾個大鏢局之一了。
“總鏢頭是‘南嶺鐵劍’陳正南……他出身自太恆門。”
“太恆門?”
溫柔想起先前那個在落塵山莊被楚青打死的令北臣,那個人也是太恆門的。
二十年前的太恆第一劍。
楚青咂了咂嘴:
“本以爲和太恆門的人不會這麼快就相遇,怎麼也得過了鬼神峽,走出烈火堂範圍之後,纔能有所交集。
“倒是忘了,太恆門出師弟子之中,也有許多是跑江湖的。
“陳正南和令北臣之間似乎還是師兄弟的關係……
“當年太恆門掌門之爭,他是站在令北臣這一邊的,據說也是因爲這件事情,讓他下定決心自立門戶,這才創立了威遠鏢局。
“走吧,鏢局的人不會將馬車隨意棄置路邊。
“他們人應該不會太遠,估摸着是馬車陷落之後,找地方躲避這一場風雪了。”
若是有緣的話,見見這位陳總鏢頭也沒什麼關係。
若是無緣也就算了,畢竟他身上還帶着令北臣的骨灰呢。
和令北臣以及太恆門的這一番糾葛,還是到了太恆門再做了結纔好。
溫柔循着味道又往林深處走了一段,雖然積雪覆蓋,但林間卻有一條狹路,穿過了這條路,眼前豁然一開。
一座位於林木深處的山莊,出現在了兩個人的跟前。
這山莊藏匿於林間,重重樹木阻攔,不到跟前還真的挺難發現。
山莊大門之上,匾額高懸,上書四個大字:七梅山莊!
“梅……”
楚青和溫柔對視一眼。
溫柔輕聲說道:
“味道都是指向了這裡。”
“那就探一探。”
楚青帶着溫柔,直接來到了山莊門前。
伸手拿住門環,輕輕叩了幾下。
片刻,有腳步聲傳出,側門上打開了一個方孔,漏出了一雙眼睛。
本以爲來應門的應該是門房,卻沒想到,從那方孔中出現的,竟然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峨眉粉黛,聲音也如黃鸝出谷,悅耳動聽:
“誰在門外啊?”
楚青眉頭微微挑起,拱手說道:
“大雪封山,道路難行。
“偶然得見貴莊,便想登門避避風雪,若有叨擾之處,還請恕罪。”
“好俊俏的公子!”
那雙眼睛看到楚青的容貌之後,頓時閃過了一抹亮色。
緊跟着咔嚓一聲,方孔被關上。
門內則傳出了門栓拉動的聲音,吱嘎一聲,側門打開,一個一身翠綠輕紗,生的嬌俏可人的姑娘,便出現在了楚青和溫柔眼前。
“公子快快進來,哎呀,原來有兩位。
“快快,外面風急雪大,寒涼的很,二位公子快入內暖和暖和。”
說着讓開門戶,請楚青和溫柔進去。
溫柔眸光仍舊空洞,可心中卻莫名不喜。
但是不喜之處來源於哪裡,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擡頭看了楚青一眼,見他微微點頭:
“如此,便叨擾了。”
回頭看了溫柔一眼,示意了一番,這才帶着她進了門。
那姑娘見此,也趕緊進去。
腦袋探出門外,四方環顧,似乎生怕被什麼人發現一樣,見左近無人,這才趕緊將側門關上,拉栓上鎖。
過了正門便是一面影背牆,牆上只有一個大字‘梅’!
楚青笑道:
“這七梅山莊倒是別具雅趣,這個字寫的鐵畫銀鉤,卻不知道是出自於何人之手?”
“公子好眼力啊。”
那姑娘笑道:
“這可是咱們莊主手書,這裡是咱們莊主的別院。
“本是想叫梅莊別院,可後來就改了……對了,今日來莊子裡的人還不少呢,都是因爲風雪太大過來躲避風雪的,可真是個好日子啊。”
她說說笑笑,前頭引路。
楚青臉上帶着笑意,可當那姑娘走到前頭之後,眸光卻倏然冷了下來。
這姑娘穿着很是清涼,一襲輕紗覆蓋褻衣,繃緊的身材在輕紗之下若隱若現。
若是尋常男子,只怕光顧着關注其人行動間,時而躍起落下的曼妙身姿,以及步履輕擺間的渾圓翹挺……
而忘了,如今天寒地凍,她爲何全然不覺得冷?
溫柔跟在楚青背後,亦步亦趨,越走也是感覺周遭的一切都很讓人厭惡不喜。
雖然山莊之內景緻很好,亭臺樓閣,假山水池,可謂是一步一景,匠心獨具。
但偏偏處處都透着一股子古怪。
她七情寡淡,少有這種煎熬時刻。
一直到那姑娘領着楚青和溫柔,站在了山莊正堂之前,溫柔這纔回過神來,感覺自己的狀態很不對勁。
就聽那姑娘說道:
“二位先在正堂奉茶,咱家主子昨晚忙活一宿,這會剛剛睡下。
“等一會讓大姐過來跟你們打個招呼。”
她說着伸臂做引,楚青點了點頭,領着溫柔進了正堂。
一進門楚青便是眉頭一挑。
這廳堂之內人數確實不少……然而熟面孔竟然有好幾個。
左側上首坐着一箇中年漢子,一身錦衣,國字臉,面色嚴肅不苟言笑。
身側豎着一把長劍,背後則站着好些人,看打扮全都是鏢師模樣。
他們當中放着一口口大箱子,貼着‘威遠鏢局’的封條。
想起威遠鏢局的車距離這裡不遠,顯然此人便是南嶺鐵劍陳正南!
而在他下首,則是一個捲縮在椅子上,拿着菸袋鍋把玩的小老頭……
前不久定星城內,離別劍現身要殺劉羽來。
這小老頭作爲劉羽來招募過來的江湖好手,卻在認出了離別劍的那一刻,直接臨陣脫逃。
沒想到竟然跑到了這裡。
坐在小老頭下首的這位,楚青就不認識了。
此人一身黑衣,面色陰鬱,低着頭撥弄自己的指甲,神情專注至極。
好似自己的十根指頭,就是這個世界。
與陳正南相對而坐的,準確的說應該是兩個人。
坐在椅子上的是白馬金劍曹秋浦……
站在他背後的,則是誅邪榜上七十二位高手之一的花美人,靈飛姑娘。
看到這兩個人的時候,楚青是真的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兩位不是找地方隱居去了嗎?
莫不是看上了這七梅山莊,打算鳩佔鵲巢?
先前任務鏈激活的時候,楚青就想過要暗戳戳弄死花美人,後來感覺這事爲時尚早……現在遇到了,莫不是在偷偷給自己機會?
而坐在曹秋浦下首的,也是一個熟人……
小花郎,花錦年!
只是如今花錦年神色懨懨,好似並不舒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最後一位就是鐵環鎮中見到的那個書生了。
他果然在這裡。
楚青一眼之間將在場衆人收入眼底,心中一時無語,這幫人是湊在這裡開碰頭會的嗎?
而衆人也將目光落到楚青的身上,神色一時各有不同。
曹秋浦面色大喜,但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又下意識的護住了身後的花美人。
花錦年則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幾步來到了楚青跟前:
“三公子,又見面了!!”
說話間看向溫柔,卻有些迷茫,一時之間顯然沒認出來。
楚青抱了抱拳:
“花兄,這才幾日不見,你怎麼好似……”
本想說‘怎麼好似被掏空了身子一般’,但畢竟是大庭廣衆的,這話說出來不太好聽。
而且真要說被掏空,難道不應該是曹秋浦被掏空嗎?
總不能是花錦年先遭遇男淫賊,又遭遇女流氓了吧?
那這人也太慘了一點……
花錦年嘴脣翕動,似乎想說點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倒是曹秋浦站起身來:
“三兄,好久不見。”
楚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後的靈飛姑娘,輕笑一聲:
“二位別來無恙?”
靈飛姑娘眉頭微蹙,想起上次在觀星臺差點被楚青給一掌打死……本想演一場戲,坑害一下他,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導致自己被曹秋浦看穿了身份。
如今再見面,怎麼看都覺得不太順眼。
曹秋浦則笑道:
“託三兄的福,還算不錯。”
那書生看這幾個人敘舊,不知道想些什麼,對楚青點頭示意,並無多話。
兩個人不過在鐵環鎮一面之緣,也沒有交情,這點個頭就算是過的去了。
倒是對面那三人有些錯愕,這幾個人怎麼都互相認識?
就聽那陳正南開口:
“三公子?莫不是那位……神刀城內殺人盈野,落塵山莊前大戰令北臣的……狂刀三公子?”
言說至此,他眸光看向楚青。
當中隱隱有鋒芒一閃。
花錦年臉色一變:
“是又如何?陳總鏢頭當知……令北臣作惡多端,人人得而誅之!”
“哈哈哈!!”
陳正南聞言豁然哈哈大笑,笑聲隨內力而出,震動的整個廳堂都微微晃動。
屋檐上積雪跌落,激起片片飛花。
笑罷,陳正南面色陡然陰沉:
“好一個人人得而誅之!
“好一個仗義執言的江湖少俠……
“陳某敬你一杯!”
這話落下,他伸手在桌子上驟然一拍。
就見那桌子上的茶杯倏然跳起,陳正南一甩袖子,拂在茶杯之上,茶杯當即嗖嗖朝着花錦年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