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禍端
他是什麼時候來的？
杜寒煙不敢置信的看著楚青。清溪村的時候，她就已經察覺到了這位三公子與衆不同。
雖然面對手持亂神刀的小鐵匠時，他出手不多。
但一出手，便奠定了勝局。
很難不叫杜寒煙對他另眼相看。
今夜出現的時候，更是神出鬼沒。
不僅僅自己沒有發現，董行之的手也隨著他的出現顫抖了一下，顯然他也沒有發現楚青什麼時候來的。
“是你！”
董行之的聲音低沉，壓抑的笑聲也隨之而起：
“好好好，杜寒煙倒也算不得什麼，你這種眼高於頂，孤高做作的江湖後生，更加令人生厭。”
言說至此，他一甩手竟然將杜寒煙點了穴道，給扔到一邊。
煙雨樓弟子紛紛過去將杜寒煙接住，想要解開穴道，卻發現董行之的點穴手法極其特殊，她們一時之間竟然難以解開。
董行之留下了一句‘在邊上候著，等我料理了這小子，再來收拾你們’的話之後，足下一點，身形凌空而起。
人在半空之中，身形也是不斷變化。
待等靠近，則是出現在了楚青左側。
他探手一掌打出，周遭的空氣都被他掌勢攪動。
或者化爲無形，或者推波助瀾，或者雜亂無章。
掌勢變化雖然粗淺，但是運勁之法，卻極致巧妙。
“三公子小心！！”
杜寒煙眼見於此，忍不住開聲提醒。
然而下一刻，一抹刀光忽然在這寂靜的夜色之中閃爍。
兩道人影同時分開，一者來到了長街左側，一者來到了長街右側。
楚青手持單刀，刀刃自頭頂慢慢走過，似乎在積蓄刀勢。
只見絲絲縷縷的寒氣自那刀上散發，凝結出一朵朵冰晶。
只是，冰霜染血，刀面上彷彿上開了一片紅梅。
杜寒煙心頭一動，再看那董行之。
就見他肩頭果然多了一道血痕，鮮血滴滴答答順著手指流淌下來。
一招之間，他已經受了傷！
“好厲害的刀法！”
杜寒煙等人不禁震驚。
她們切實的和董行之交手過，很清楚董行之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清溪村裡的董行之，還不足以和杜寒煙交手，可這會的董行之，可以一招之間，就將杜寒煙擊敗。
哪怕【鎖煙陣】也奈何不得他。
結果，這樣的董行之竟然擋不住楚青一刀。
“還是小看了他。”
杜寒煙面帶苦笑，她每每於心中給楚青的形象拔高，卻發現，她每一次拔的都不夠高。
楚青總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高明。
董行之看著自己肩頭的傷勢，滿臉陰晴不定。
“不可能的……
“怎麼可能？我練的武功……高明至極，乃是天底下第一等的神功絕學。
“讓我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已經脫胎換骨。
“怎麼會，怎麼會連他一刀都擋不住？”
他心中念頭翻涌，不願意相信。
可當他再看楚青的時候，那‘九玄神功’帶給他的底氣，忽然之間便蕩然無存。
他本就不是什麼有勇氣的人。
這輩子做的最出格的事情，就是借董玉白的身體，偷走了那‘九玄神功’。
這幾日是他過的最暢快的日子，內功於一夜之間天翻地覆，整個人都脫胎換骨。
縱橫江湖，無敵於天下的美夢……或許已經不再只是一場夢。
可現在，楚青這一刀卻將這場夢給斬碎了。
就見楚青緩緩收勢，單刀斜指地面一步一步的朝著他走了過來。
長街寂靜，那腳步聲顯得越發清脆，每一聲都好像是踩在了董行之的心頭。
將他所有的膽氣踩在腳下，恐懼油然而生。
不行！
不能讓他靠近，會死！！
這念頭於心中生出的一剎那，腳下便已經控制不住，倏然便退了一丈。
再擡頭，卻見楚青的身形忽然往前一縱。
一躍之間就已經到了自己的跟前。
“不好，跑！！”
董行之絕不想和楚青拚命。
他有‘九玄神功’這一生註定不弱於人。
如今敗了，不過是因爲自己武功並未大成，一旦自己神功大成，眼前這三公子也是土雞瓦狗，不足爲懼。
未來的自己，定是要站立於萬萬人之上。
豈能死於此處？
想到這裡，他轉身就跑。
卻忘了……臨陣交手最忌膽怯，正面迎敵，最忌轉身。
這一刻，他犯了兩樣忌諱。
而他的對面，並非是一個經驗淺薄的江湖後生，反倒是一個殺人如麻的殺手。
這一轉身，就成了定局。
慘烈而又絢爛的刀芒於夜風之中招展，淒冷的鮮血高高挑起，遍撒長街。
一道自左腰至右肩的傷口，貫穿了董行之整個上半身。
宛如寒冰一般的內力，隨著刀鋒入體，眨眼之間走遍了他的奇經八脈。
身形於原地僵硬一瞬，便撲通一聲直接撲倒在地。
他還想爬起來，巨大的力道又從後背而來，被楚青一腳踩住。
“不……不會的……”
董行之還在掙扎，可楚青的那隻腳好像有千鈞之重。
擠壓著他的內力和氣息。
讓他只能聽著骨骼在他的腳下破碎，最終徹底無力。
到了此時，楚青松開了那隻腳，皺著眉頭看了董行之一眼：
“當時伱在清溪村到底找到了什麼？”
這話又讓董行之稍微恢復了一點精神，他下意識的想要去捂住胸口。
卻被楚青一腳踢得翻了個面，緊跟著刀鋒一掃，董行之胸前衣袂盡開，當中東西嘩啦嘩啦撒了一地。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則鐵卷。
楚青五指微微勾起，虛空一抓，鐵卷頓時落入了他的掌中。
借夜色去看，楚青微微眯起眼睛：
“這怎麼可能？”
他看到了上面的文字。
九玄神功！
世人皆知，九玄神功乃是玄帝商秋雨的獨門絕學。
這種秘籍怎麼可能出現在董行之的身上。
如果說董行之在清溪村拿走的東西是這個，那更是無稽之談。
清溪村怎麼可能和玄帝商秋雨牽扯上關係？
再聯想董行之如今那張狂的面容，楚青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玩意，該不會是假的吧？”
這念頭泛起的一瞬間，不等董行之再次開口說話，楚青的刀便已經斬斷了他的脖子。董行之雙眸圓瞪，一直到死都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死的這般草率。
他得到了天底下所有人都夢寐以求的神功。
本應該稱雄江湖，至少也應該掀起好大的波瀾，哪裡想到，剛剛準備在天下一品大會上揚名立萬。
竟然就被人在深夜的街道上，隨手給殺了。
楚青拿著那鐵卷，這東西他心中存疑，怎麼想都覺得九玄神功出現在董行之身上的事情不太合理。
而且，董行之這模樣，又哪裡像是練了什麼正道武功的模樣。
他整個人都好似瘋魔了。
“難道是……”
楚青忽然想起來，當日清溪村除了明面上那些人，以及戚關之外。
還有一個人……
楚青當時察覺到了那個人，但是並沒有節外生枝。
那個人還跟在了董行之和董玉白的身後離去。
九玄神功出現的離奇，若是有人刻意爲之……
他摸了摸下巴，沒有繼續去考慮。
因爲街道上又有腳步聲傳來。
來得是一個埋屍人。
他並沒有靠近，埋屍人的規矩之一，現場有人的情況下，不可靠近。
需要等人走了之後，他方纔能夠挖坑埋屍。
楚青沒有理會埋屍人，而是來到了杜寒煙等人的跟前。
“三公子。”
杜寒煙擡頭看向楚青：
“多謝三公子搭救，又欠了你一份救命之恩。”
楚青擺了擺手，先是探了探杜寒煙的脈搏，其後一指點在了她的肩頭，一指之後又是一掌。
杜寒煙身形一晃，恢復了行動能力。
董行之所用的點穴手法有些特別，依靠正常的法子，楚青也沒有把握可以解開。
索性便直接以內力硬生生破了。
待等杜寒煙站起身來，就見楚青將那鐵卷遞了過去。
杜寒煙一愣，接過看了一眼之後，忽然臉色大變。
猛然擡頭看向楚青。
眸子裡既沒有殺人奪寶的殺機，也沒有獲得神功絕學的喜悅。
而是帶著一絲不解。
楚青笑了：
“怎麼處理？”
“……他怎麼會有這個？”
杜寒煙不是笨蛋，楚青想到的事情，她也在這瞬息之間就已經想到了。
董行之的變故是從這九玄神功而來，但九玄神功絕對不應該出現在清溪村。
她唯一不知道的事情是清溪村那一日還有一個隱藏域暗處的人，未曾現身。
但這不代表她不清楚，九玄神功一旦現世，會引來什麼樣的麻煩。
楚青一攤手：
“多半是有什麼人，將這東西送給了他？”
“那一日的清溪村裡……還有旁人？”
杜寒煙再看楚青，已經沒有什麼感恩了，還帶著一絲惱怒：
“三公子……你這，你這……”
她後面的話有些說不出來，主要是有點難聽。
如果說是有人將這東西送給了董行之，那此人很難說不會關注董行之的情況。
一旦知道他身死於此……那殺了他的楚青，以及和楚青‘交往頗密’的杜寒煙，都有可能得到此物。
這個消息一旦散播江湖，不管是楚青，還是杜寒煙，就算是煙雨樓，今後都絕無寧日。
別以爲如今深夜，他們殺了董行之的事情，就隱秘無比。
這會神刀城內，高手如雲，三教九流皆在其列。
這大晚上出來打一架，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在背後偷偷看熱鬧。
杜寒煙一時之間滿頭是汗，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纔好。
茲事體大，非同一般。
九玄神功乃是玄帝商秋雨的武功，貿然修煉，若是被商秋雨所知，難說禍福。
一旦引起江湖人的哄搶，更有可能掀起一陣陣的腥風血雨。
可要是將其毀去，她又萬般不捨。
此時此刻，雖然理智在告訴她，這是一個巨大的禍端。
內心深處卻又有一種將其奪走，轉身就跑的衝動。
“看來杜姑娘也知道當中利害。”
楚青輕輕嘆了口氣，手掌在那鐵捲上一點點的摸索，竟然是以絕強的內力，將上面的文字一點點的抹去了。
看著楚青此舉，杜寒煙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
但是片刻之後，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
“三公子，好深厚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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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笑了。”
楚青一甩手，將那鐵卷扔到了董行之的身上。
這東西是不是九玄神功，尚且存疑。
董行之修煉此功之後，確實是功力大進，但楚青自己肯定是不會練的……
如今他將當中內容抹去，若是旁人得到此物，也只不過是拿到了一則鐵卷罷了。
哪怕今後傳出此物是九玄神功的消息，他也可以表示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至於說他抹去了當中內容……
一則他可以推脫說，他從未做過此事。
二則，也可以說如果他看到了上面寫的是九玄神功，他不自己藏起來修煉都算是咄咄怪事，怎麼可能將文字抹去？
再有……杜寒煙也可以爲他作證。
若是杜寒煙不配合，揭他老底。
看過這鐵卷的除了楚青之外，便是杜寒煙。
兩個人在這件事情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楚青若有麻煩，她的麻煩也少不了。
這也是爲什麼楚青直接將鐵卷拿給杜寒煙看的原因。
至於說他毀了這般高明的武功……
商秋雨尚在人間，這武功自有傳承。
這便是楚青在這片刻之間，所能想到的最好辦法。
雖然未必盡善盡美，卻已經將所有麻煩削弱到了最低。
唯有一點，倘若這當真是九玄神功，那不管是楚青還是杜寒煙，都將遭受巨大的損失。
不過，杜寒煙很清楚，如果這武功是真，她保不住，煙雨樓也保不住。
反倒是有可能迎來滅頂之災。
念頭至此通達，杜寒煙對楚青深施一禮，告辭離去。
楚青也飛身回了房間。
到了這會那埋屍人方纔過來，將董行之身上的東西，包括那鐵卷在內，全都收拾了一下。
其後拖著屍體，往神刀城外走去。
楚青在窗前默默的看著這一幕，耳邊卻隱隱傳來了馬蹄嘶鳴的聲音。
只是那聲音很遠，一閃而過。
哪怕是楚青也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聽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