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5章 祖道本命
冰冷的夜風透過牆洞吹拂入屋。
室內青銅燈座上，火焰隨風撲閃。
白色的嫋嫋香菸依舊在向上，通透無比，只是在寒風吹擾下，不再筆直。
其與濃烈的血腥味混合，形成一種奇怪的味道。
周道蔚嘴巴微張，兩眼不由眯起，看着將陽淵兩下解決，手上鮮血還在滴答的林末。
他喉結滾動，依舊有點不敢相信。
既是不敢相信其會如此果決地對職級高達掌旗使，實力更是大宗師的陽淵動手，
更是不敢相信號稱力敵千鈞，客震淮平的陽淵……竟然，竟然不是林末的一合之敵。
“林君末！你……你到底想幹什麼？”周道蔚倒退半步，“如今外敵當前，千羽界妖人虎視眈眈，正是靈臺宗與朝廷勠力同心之時，你如此行爲！到底想幹什麼！”
他看着地上已然失去呼吸，不再動彈的陽淵，即使是他的心性，也不免頭皮發麻。
“我想做什麼？難道周大人還不清楚嗎？”林末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
在淮平城，他自肖正陽處得到對方消息後，便對其產生了極大的警惕心。
從一介受大錯，被罷黜的縣城主官，到覆滅一方數百年底蘊的郡望家族的幕後策劃者，再到如今堪比郡府級，主任新衙門的紅人，單從晉升歷程來看，這個人太可怕了。
林末不敢去賭這樣的人，真正達到頂點高位之上時，會不會親自操刀，將生平早年的污點抹去。
所以，他寧願打聽消息，寧願親自出手，以避免將來更多無辜之人捲入兩方恩怨，最後丟掉性命。
“林君末，你難道真以爲如今身居靈臺宗清涼寺寺主，便能爲所欲爲？便能此事之後，不付代價？”周道蔚臉色變得難看，沉聲道。
“看來周大人把我調查得很清楚啊。”林末微笑道。
“選事道這邊與淮平總衙距離不遠，此時動靜那邊必然已經感知，或許不久後便有朝廷真正的強者前來，到時候即使是你，也必然不會好過，
不如這樣，此間事我等當未發生，你隨後離去，相信我，我會給予你，給予林氏一個滿意的答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哦？我想要的?”林末一怔，隨後忽然笑了笑。
“周大人，相信我，我想要的，你給不起。”
“林君末，你當真要一意孤行?!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周道蔚真正色變，室內的參與高官同樣意識到氣氛已然變得不對，身上意勁環繞。
他們知曉，周道蔚說的沒錯，他們並不需要戰勝林末，只需要堅持住，堅持到消息傳出，堅持到高手前來，他們便將得救！
“商量？”林末臉上露出微微意動之色。
其餘人下意識一鬆。
噗！
驟然間，衆人耳邊只聞見無數尖銳刺耳的破空聲。
仿若有什麼東西正在急速破開空氣。
下一刻，眼前只剩無數道黑影，猶如蛇蟒般蜿蜒掠至面前。
只是瞬間，
身子便猛然一輕，緊接着則是鑽心的疼痛。
在所有人視線裡，立在原地的林末正迅速離他們遠去。
一條條黑色的鎖鏈將室內的每一人串過，猶如樹枝分叉一般，串聯在一起，隨後高舉在半空中。
此時有人在掙扎，只是意勁剛一運使，一股令人作嘔的噁心感便隨之而來。
意勁潰散，肌肉無力，視野發黑。
完全無濟於事！
啪嗒。
一個黑色的手電筒般的物事自周道蔚手中掉落在地上。
那是他打算用來翻盤的秘密武器，出自蜀州唐門的高級暗器，暴雨梨花無形破體針，專破大宗師護體意勁！
周道蔚目眥欲裂，拼命地想要動起來，想要彎下身子。
可下一刻，只見黑筒被一隻粗大的手撿起。
“某種意義上，其實我更喜歡與死人商量。”林末摩挲了下手中的暗器，認出這是什麼，將其收好，輕聲說道。
“至於現在……”他擡起手。
如即將進食的大蛇，血肉鎖鏈開始用力，半空中懸浮的官員等人臉上出現痛苦之色，同時臉上的血色飛速消失。
“爲避免淮州陷入更大的紛爭，此間恩怨，便以諸位性命結束而止……”
噗！
一道黑影瞬間破開空氣，以着常人難以視見的速度射來。
隱約從其上，還有着一股腥味，一股令人作嘔的味道。
林末表情未變，只是側了側頭。
急速射來的黑影在離他三尺之外的距離時，便開始遲緩，開始崩解，露出原本的面容。
那是一條黑蛇，只有一隻豎瞳的黑蛇，張嘴是密密麻麻的細碎牙齒，三叉狀的舌頭探出，即使如今痛苦無比，模樣也格外的猙獰。
林末目視着崩碎爲黑末的蛇獸，隨後眼睛微眯。
“你是？”
門口處，不知何時多了個人影。
其身材高大，與常人有些不同，肩膀更寬，身上披着一襲詭異的黑甲。
頭髮則是黑色的髒辮，仔細看，竟是一條條黑蛇。
此時面帶微笑，手裡拿着一張玉牌。
“我名宗政佔波，不知姓名的高手，你不能殺他，他對於我玉侯府有重要用處。”
說着，便指了指天上的一人。是趙剛。
“玉侯府？”林末面露異色。
宗政佔波點點頭，手中玉牌揚了揚。
其上果然寫着龍飛鳳舞一個‘玉’字，雕刻十分精細，並逸散出絲絲莫名的氣息。
即使不識貨的人，也不免會給予重視。
“閣下請放心，這間事，他必然不會說出去，請相信我玉侯府的名聲。”
宗政佔波面帶微笑，手指輕捻着自身的眼瞳耳墜，善意地提示道。
一邊說的同時，身上還流露出一股奇異的威勢。
林末略微思考了會，捆綁趙剛的鎖鏈兀地鬆開。
對方是玉侯府之人，親眼目睹此間事後，沒有阻止他打死周道蔚，算給他面子，作爲交換，放過一個無關緊要之人，也無所謂。
再加上其身上的氣息，有些怪異，如果可以，他不想動手。
嘭！
幾乎是瞬間。
懸於天空的趙剛直接掉落在地上，面色蒼白，額頭佈滿汗珠，爬起身後，一言不發地來到宗政佔波的背後。
宗政佔波點點頭，也不多話，帶着趙剛便走出房門。
“這次多謝宗政大人了。”
走出門外的趙剛猙獰的臉上，露出少見的謙卑，躬身說道。
這般姿態若是讓往日的同僚見着，必定會令其大吃一驚。
“無事，你既然選擇了光明的道路，自然也會有光明的未來，若是好好做事，未免不會有成仙成祖的可能。”
宗政佔波笑道，眼裡不時閃過異芒，頭上的發蛇隨之發出嘶嘶的聲音。
“不管如何，多謝大人了。”趙剛以機械手臂捂着胸上的傷口，再次感謝道。
臉上仍還殘留着未褪去的驚恐。
剛纔若不是宗政佔波突然出現，他是必死的。
林末是真的將他們這些尋常人眼裡，高高在上的高官，視作隨便踩死的螻蟻。是真的打算將所有人滅口！
“你與其一直謝我，倒不如做好你事先答應的事情。”
宗政佔波意有所指。
“這是自然。”趙剛點頭，面色肅然地說道。
在界域之中，見識到千羽界一方的強盛後，他便下定決心更換陣營，真正順勢而爲。其中必然會做許多內心煎熬的事情，但該舍時還是得舍。
他早已做好了相應的準備。
“只是……”突然想到什麼，他臉上出現遲疑。
“哦？只是什麼？”宗政佔波眼睛微眯，停下腳步，眼瞳耳墜上泛起幽光。
趙剛心底一涼，一股危機感涌上心頭，連忙解釋：
“只是若只是在必要節點安置百眼，屬下能夠完成，不過若是想立下門戶，那就需要找到昔日收藏種子的朝廷庫房，所需要的信物，屬下沒有。”
“那你爲何之前？”
“屬下原計劃奪取……”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一陣交談後，宗政佔波輕聲點頭，腳步頓下，目光幽深。
心中鬆了口氣。
在他看來，只要有辦法能解決之事，那便不是難事。
另一邊議事廳。
隨着宗政佔波與趙剛的離去。
後續自然沒有更多意外發生。
畢竟事先借交談之時，秘密灑下諸多藥物，再以血肉鎖鏈貫穿身子，一羣宗師不過的武夫，哪能逃得出？
只是……
林末望着天空中依舊在奮力掙扎的衆人，望着雙目通紅，開始低聲咆哮，不復昔日智珠在握的周道蔚，一時間，心中竟沒有了太多的快意。
武功達到一定高度，會使得武夫心意不再像平常人，因爲做任何事，在他們看來，都是輕而易舉。
而當他們生命受到威脅之時，他們又將表現出與常人一般無二的姿態。
有時甚至更爲難看。
“所以，一切到此爲止吧。”
林末原本還想折磨一下對方，但結果看來，真正的死亡，對其就是最好的折磨。
那麼……
噗！
血肉鎖鏈瞬間發力，猶如貪婪的兇獸，瘋狂汲取着一切的鮮血，意勁。
一條條鎖鏈所禁錮的人，遠遠看上去，就像一朵朵以鎖鏈爲莖的花，驟然綻放出自己的血腥之美。
比起其餘人，周道蔚身上的鎧甲似乎有些特殊之處，在抵禦衝擊擠壓之時，還在釋放藥物，不斷治療着其身體。
林末見此笑了笑，直接準備加大力度。
嘶！
就在這時，三道黑影瞬間劃過空氣，朝他撲來。
嘭！嘭！嘭！
一連三聲，無色界自發運轉，直接將一切物質崩碎。
“宗政佔波？！”林末臉上笑容凝固，轉而一臉陰沉，轉過頭。
一道人影出現在他與周道蔚之間，輕輕一拍，原本的血肉鎖鏈之上，便浮現諸多鏽跡，隨後一把將周道蔚給撈了下來。
宗政佔波看了眼周道蔚，將其丟給門口的趙剛，臉上依舊是淡淡的笑意，誠懇地看着林末。
“不知姓名的高手，很抱歉，這個人，你也不能殺，他對於我玉侯府有重要用處，還請見諒。”
他笑容淡淡，很是自信。
因爲在來淮州之時，除了語言教學外，還查閱過不少情報。
關於勢力強弱劃分，自然也知曉。
其中，玉侯府不僅勢力最強，更背靠朝廷，類似於千羽界的祖神山，萬象仙朝，等閒人根本不敢招惹。
林末沉默了，他錯估了對方的來意。
這傢伙去而復返，直接再次要人，要的還是他真正的目標，意味着方纔只帶走一人，並承諾不再管這趟子事，並不是給他面子……
他……理解錯了。
“能告訴我，你要他，到底做什麼嗎？”林末問。
“呵呵……”宗政佔波一怔，隨後笑了笑，腦海中閃過對於玉侯府中人的情報分析，臉上笑容開始附加嘲諷的意味：
“有什麼用，我想這是我玉侯府之事，和閣下無關！又或者，你想嚐嚐登上我玉侯府的玉侯通緝令的滋味？”
玉侯通緝令，類似於朝廷的海捕文書，綠林中的五湖四海追殺令，但一定程度上，又比後者更爲可怕。
因爲玉侯府勢力歸於朝廷，府上又供奉有無數客卿，可謂真正黑白兩道通吃，各方勢力都會給予面子。
歷來，甚至不乏有大宗師武夫因登上玉侯通緝令而死！
林末沒有迴應，反而就那麼靜靜地看着。
宗政佔波見此更爲得意，以虛假身份放豪言壯語，卻輕易恐嚇對方的滋味，讓他心中有種難以言表的暢爽感。
想着熟知的情報。
他笑容更加燦爛。
“你可知我身後是誰？正是即將登頂玉侯之位的世子玉天衡。如若閣下真正做出不理智之行爲，或許真正將是自絕於世了，呵呵。”
他一邊說，笑容越發嘲諷，擡起手，輕輕輕捻着耳垂下的墜子。
“玉天衡？！”林末一怔。
“沒錯……玉侯府世子，玉天衡。”
“既然如此，那便確實沒有剋制的理由了。”林末輕聲嘆息。
“嗯？！”宗政佔波微愣，有些疑惑，對方反應和他設想的情形爲何不一致。
轟！
下一刻。
無數黑色的意勁如潮水般朝四周涌出，席捲四面八方。
原本的身形更是迅速拔高，黑色的火焰與雷電交織浮現，一塊塊磐石般的肌肉如亙古存在般，趴在龍鱗之下，隨着呼吸起伏不定。
體型瞬間拔高到五米多，就那般站着，如頭恐怖獸王，無形的氣壓絞碎着周遭的一切。
“這……祖道本命？！”
宗政佔波笑容凝滯，眼瞳一縮。
瞬間色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