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滅口
泰淮渡口。
烏壓壓的黑雲在上空堆積，不時有絲絲電光閃過。
伴隨之而來的是雷聲隆隆和風聲呼嘯。
此時街道上已經實行宵禁了，兩旁店鋪燈火暗閉。
一棟掛着大紅燈籠的二層酒樓前，宗政佔波和趙無眠停下腳步，面色微微一凝。
齊齊擡頭看向遠處。
“這種程度的波動，有人在交手？”趙無眠開口道。
就在方纔，空氣中有波動傳來，雖然因爲距離原因，振幅不大，但此時的泰淮渡口，在兩人感知下，卻也足以惹眼。
“交手就交手唄，多正常的事。”宗政佔波以手撫額，順勢將垂在眼前的頭髮抹到腦後，懶洋洋道：“再說，與我等何干？”
“那個方向是選事道。”趙無眠沉聲道。
“哦？”宗政佔波眉頭一挑，手一翻，一塊玉牌出現在手中。
隨後略微蹙起的眉頭舒展。
“安心，沒死。”
“唯恐有變，這次我還是與你一起去。”
趙無眠看了眼玉牌，神色稍霽，但還是說道。
宗政佔波笑了笑，一把勾住趙無眠的肩膀，嘴角勾起，眼裡閃着迷濛的光。
滿頭的黑色髒辮在這夜色中，在這夜風中，隨風起舞，就像一條條遊蕩的黑蛇。
他注視着遠處，
“你我兩人各有各的任務，江上正值戰爭與血肉的地獄，我等可不能浪費時間。”
趙無眠異色的瞳孔沒有情緒流動，只是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三日後老地方匯合，當百眼復甦時，必然會引得淮州這邊引得精銳封城，高手巡視，若不能及時遠離，即使是你我也會有麻煩。”
宗政佔波笑着點點頭。
收回手，整個人向前走了兩步。
倏忽間，化作一道陰影，朝遠處躥去。
趙無眠見此目光幽幽。
是的。
別看如今黑佛教與千羽一方關係正是親密之時，但真正涉及秘密之時，彼此都各有各的小心思。
就如這一次。
宗政佔波身上必然帶有自己的使命。
這就是非我族羣，其心必異。
所以……
他異色的瞳孔瞬間一凝，變得宛如鳥獸飛禽一般，冰冷無情，又藏着一抹貪婪，不似人類。
還是當做食糧最好。
趙無眠收回目光。
腳步一轉，直接如大鳥一般躍入空中，腳尖輕點，便踏着屋檐縱躍。
身形消失在另一個方向。
*
夜空中電光閃過。
夜風吹得庭院裡凌亂的綠植樹葉沙沙作響。
那身材高大的男子微微擡起頭，一瞬間，其就好像黑色的漩渦一般，無形吸引着周遭的目光。
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勾起的嘴角還未放下，額頭上黑色的繁密花紋玄妙詭異。
蕭玦癱倒在地上，臉上青白色交加，看着面前的林末，眼裡滿是驚駭。
他的實力最差，反應也是最慢，因此沒來得及與獨目大漢兩人一同出手。
而就在他反應過來時，兩個大哥卻已經暴斃於前。
可是開……開什麼玩笑？
獨眼大漢名爲夏侯吞，貨真價實的大宗師級武夫。
曾闖出名號，獨目狂虎。
登上海捕文書的原由爲，在珞珈山界域，爲奪機緣，偷襲打死了位神變二重的千山宗高手。
也就是說，眼前突然出現的怪人，最少也是神變二重以上的高手大佬？！
‘看來得這次真得交代在這了……’
蕭玦心中一片空白。
面對這樣的人物，他不認爲自己能逃走。
踏踏。
腳步聲響起。
巨大的黑影將他整個人遮住。
“你在恐懼嗎？”林末低下頭，看着癱倒在地上，如軟泥一般的蕭玦。
“我……大人……”蕭玦擡起頭，身子不自發在顫抖。
他明明離林末還有數米的距離，對方也什麼都沒做，武夫的感知靈覺卻在拼命示警，一股無形的壓力席捲周身，令他連呼吸都困難。
“不要害怕。”林末微笑，“你剛纔下的毒，讓我有些感興趣，爲此我想和你探討一些相關的知識，當然，不是現在。”
“……大人……我知無……知無不言。”蕭玦強行憋出個笑容，顫聲道。
“很好，是個你很聰明，我喜歡與聰明人打交道。”
蕭玦心中鬆了口氣，誠懇地低着頭，作馴良的模樣。
“不過現在先好好睡一覺。”
蕭玦一怔，面色微變。
一隻大手仿若虛影一般，一下出現在他眼前。
他下意識想要後退抵抗。
可還沒來得及動作，手掌便落在額頭上。
眼前一白。
林末伸手變拍爲抓。
將其身上的東西收走，隨後丟在了庭院的一個角落。
“沒想到簡單的旅行竟然會有驚喜。”
林末簡單翻了翻蕭玦空石戒中的毒藥，隨後鄭重地收好。
他緩步朝議事廳走去。
此時動靜顯然已經驚擾到了廳堂中的人。
有匆忙的腳步聲響起。
此時周道蔚面色肅然地站起。
趙剛，陽淵，等等人同樣如此，彼此盡皆皺眉。
房間內，已然匯聚了不少精銳高手。
“你的意思是有外敵入侵，還是個難以想象的高手？”
陽淵皺眉，沉聲問道。
他的感知裡，外界一片混沌，好像被什麼矇蔽了。
“夏侯吞等人就在方纔已經與對方交手了，能無聲無息侵入到這，甚至逼得其連消息都傳不進來，對方應該是有備而來。”
周道蔚快速穿着一魁梧的武將甲衣。這是由歐冶家特製的器械，能夠抵擋意勁打擊，銳器切割，保命能力極強。
“如果真是這樣，那便動用虎御策，宗師下將領先行從密道而去，以免造成無謂傷亡。”陽淵說道。
“可。”周道蔚點頭，面色肅然，“以防萬一，通知總衙那邊支援，批准道兵使用毒牙，另外陽淵道主進行統戰，沒問題吧？”陽淵實力遠強於他，所以他直接主動讓權。
陽淵點頭，同樣面色肅然，右手捏拳，猛錘胸口，正欲說話。
忽然。
嘭！
一聲巨響。
一衆人等人一怔。
目光齊齊落在聲源處。
只見內爲玄鐵，外爲泥塑的牆壁好似受到了強悍的衝擊，兀地凸起一大片。
嘭！
又是一聲巨響。
凸起更甚，牆皮脫落，其中鐵塊顯露而出，卻是崩裂扭曲的模樣。
下一刻，轟的一聲，牆壁自動撕裂炸開一個大洞，大量鐵塊朝四處爆射。
“大膽！”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室內的便猛然暴起數道黑影，硬頂着碎石鐵片衝出。
這些人作爲高層的貼身親衛，都是經過特殊訓練的精銳。比起外界亭榭的精銳還要精。
任一個若是有機會外放而出，都能是一方掌旗使。
嘭！
只是這些親衛精銳剛剛衝出，還未踏出數步，人便僵立不動起來。
好似身前都有一堵無形的牆，驟然被格擋住了。
衝得最前面的幾個，更是面色驚駭，身上同時如凌遲一般，出現無數血口。
“這是什麼！”有人驚慌下在大叫。
只是無人能回答。
反而是如觸手般的黑暗驟然涌出，將所有人纏繞包裹。
噗。
一聲輕響。
同一時間，無數血水飛濺，肉塊亂灑，白色的骨片夾雜其中。
最後摔落於地。
再也沒有聲響。
巨大的牆洞外，一道黑袍人影緩緩走出。
自然是方纔處理完蕭玦的林末。
他雙眼猶如幽寂的深潭，不時流過一抹陰翳的綠意，或者岩漿般的璨金。
此時影子一般的黑色意勁，如萬流歸宗般，飛速縮入他的大氅之下。
這是逆反魔源所帶的魔氣，與如來勁的混合物。
聖魔元胎帶來的逆反魔源具備連續不斷，反彈攻擊，護持己身的效果。
而當把這個己身範圍擴大，反彈的將不止是攻擊，而是一切外在事物。
配合石佛如來獨尊經照見諸法所形成的域，效果達到一加一大於二。
這也算林末自身所學的功法總結。
“你是誰！膽敢擅闖衙門，難道就不怕引得朝廷通緝，誅九族，滅闔家？”
室內衆人一怔，周道蔚率先喝問道。
氣勢很是強悍，配合議事堂上高懸的‘旗鎮勸業’牌匾，有着難以言表的威嚴。
“周大人還是沒變，依舊是熟悉的語調。”林末看着中心處的男人，平靜地說道。
他與周道蔚其實沒有親自見過面。
當時他不過是一方縣豪家族的天才，對方則是縣中一把手，地位根本不對等。
但這並不妨礙思其之甚。
甚至不止是他，林氏之中，不少家庭中，都有着關於這位昔日父母官的畫像。
舉族遷移，傷亡過半，影響的絕不是字面意思上的半數家庭。
一代人積累付之東流，也絕不是單純的資源損失。
“你是……林君末？！”周道蔚一怔，隨之臉色微變，變得極爲難看。
他同樣認出了林末。
作爲選事道的他，對於各宗各派天才人物，都有過詳細的調查，其中自然包括林末。
剛開始，還以爲是名字雷同。
可後來一查，他發現林氏竟然與靈臺宗宗商摻和在一起，終於覺得不對頭了。
一想起最近的傳聞，周道蔚心底升起了忌憚之心。
不過隨後認出來人後，則是心情微鬆。
如今淮州局勢有些詭譎。
在千山宗與玉侯府升起衝突後，靈臺宗與後者則隱隱有些曖昧。
如今林末在靈臺宗實力如此之強，又身居高位，知曉得肯定更多，必然不敢平白生事。
因此此番來，或許想要的僅僅就是關於昔日林氏的一個交代。
而這個也好辦，以他如今的地位，一道旨令下去，便能讓林氏迴歸良籍，再將昔日的林義鄉，不，再將林瑜縣給予對方，應該就足夠了。
所以說，這一次，大概率是有驚無險。
想到這，周道蔚便欲先禮後兵，闡述厲害關係。
可就在這時，一旁的陽淵眼中異芒閃過。
身形瞬間消失，猛然出手，一拳打向林末。
這一拳勢大力沉，意勁甚至都沒外顯，反而內斂其間，在其手臂上重刻有一道道花紋。
而光是力量，便將空氣錘得震盪，轟出了空氣都稀薄的氣域。
這便是千鈞拳！
一紋一均之力，而他粗壯的手臂之上，又何止千鈞？
“哦？真實的體修？”林末反應極快，武道天眼下根本不懼偷襲。
擡手一抓。
同樣沒有任何意勁外露，黑袖之下蒼白粗大的手臂青筋暴起。猶如一條條青蛇蜿蜒遊動。
無儔巨力同樣猶如山洪輕泄般，轟地一下，在肌肉，大筋，骨骼的作用下，爆發而出。
嘭！
手掌相對，真正純粹的力量對轟。
轟！
一圈圓盤狀的白色氣波炸開，隨後像漣漪一般朝外迸射。這是真正巨力之下的衝擊。
只是先手偷襲的陽淵，面色微變，只感覺猶如轟上了一座大山，所有的力量傾瀉而去，卻一點效果都沒有。
嗯？！
他額頭上青筋暴起，脊椎如大龍復甦，雙腳抓地，猛地再次一拳。
整條脊椎，幾乎將全身的力量匯聚於一起，集合在另一隻手。
這一瞬間，手臂上花紋猛地暴增。
“死！”
陽淵牙縫中迸出一個字。
拳頭瞬間自腰間，像大槍一般刺出，直轟林末的面門。
作爲少有的體修，他平時素來低調，也無家族背景，將所有的資源盡皆拿來淬鍊體魄，修煉功法。
終於修成了即使是周勝軍中也久無人練的千鈞鍛力典，凝練出大宗師都心悸的力量。
再配合數十年的搏殺技藝，以往時，只要讓他近身丈許之內，他便是無敵的！
只是下一刻，就在他拳頭如願以償轟在林末臉上的瞬間。
當！
意想中的頭破血流並未出現。
只有一聲悶響。
陽淵眉頭一皺，心中一股不安升起。
速度與力的完美結合，而硬生生地轟中面門，爲何，爲何沒有一點效果？
“不錯的力量，很少有人給我拳拳到肉的感覺了。”
忽然一個讚歎的聲音說道。
還不得他回神，林末還未收回的一拳，猛然再度發力，直接落在陽淵胸前。
嘭！
一股沛然巨力下，拳頭猶如破膛的炮彈，只是一瞬間，便轟破了陽淵的護體意勁，隨後則是強悍肌肉，骨骼，……
一切的一切，都在這無法言表的力量下，破碎殆盡。
噗！
陽淵魁梧的身子下意識一顫，微微弓起，胸膛直接被打穿。
血洞之下，大量的血肉隨之掉出，撒在地面。
“你……這……”他原本落在林末面門上的拳頭不自覺落下，下意識按在胸前的手臂之上。
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疑惑嗎？比起你的力量，體魄卻顯得過於孱弱，宛如瓷器一般的東西，能指望抵擋什麼呢？”林末耐心地解答。
隨後若無其事地抽出手臂，任憑手裡的屍體滑落在地上。
“既然周大人認出了我，那很抱歉，在下只好殺人滅口了。”
林末掃視一週，有些感慨地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