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是如此。”
林末表示贊同。
他此前在與黑山真君，長生道人交談時，曾仔細觀察過兩人有無說謊的痕跡。
三人能和睦相處，商談這麼久，結果自然是沒有。
再加上那奇異的笑臉膠囊……
他看向腳下。
他的腿部有一塊約摸常人手掌大小的部位，出現了一團仔細可見的紅腫。
仔細看，可以發現那紅腫之上，是無數細小針刺般的黑孔。
這是方纔日蝕爆炸後，肉體恢復後，依舊殘留的傷勢。
雖然其給他的傷感，只是一種如抹上風油精的清涼刺激感，但依舊讓他爲之震驚。
要知道以他如今肉身強度，恐怖自愈性，正常而言，即使斷臂殘肢，有這幾句話的時間，也該早已恢復癒合。
但這傷口卻依然存在……這應該還只是一抹投影，或者子體分身的存在。
如若是其本體，到底是什麼力量層次，他還真有些拿不住。
一切不得而知。
“放心，域外魔界的確惡毒強大，但在我等玄界面前，終究不過鏡中花，水中月，不堪一擊，
只要能回去，我倒要看看，其還敢不敢繼續對我等追蹤！”長生道人一旁低聲道。
“玄界當年本就在尋找強悍他界本源，以渴求打開衆妙之門，我等有這奇異的域外天魔界情報，
迴歸之後，以此上報，說不得還能以之立功。”他說着，似乎突然想起，意有所指。
此話一出，原本面露凝色的黑山真君，愣了幾息後，沉默了下來，沒有立刻迴應。
好似也在思索可行性。
“那便是這方小世界的核心嗎？”
就在這時，林末忽然出聲，指了指前方。
此時原本肆虐於周遭的黑火已經消失無蹤。
但炙熱的熱量依舊存在，使得空氣扭曲，甚至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
而三人懸浮於空中，下方兀地被此前日蝕燒出一片半球體的巨大真空。
大片漆黑土塊如破碎積木般，紛紛從邊緣脫落，往下直墜。
這時，林末指了指了前方無數下墜土塊之後的一面約摸兩人高的橢圓形黑鏡。
其原本存在於那不斷向下，猶如貪吃蛇般糾纏的廊道之中。
此時顯現了出來。
仔細看，那橢圓形的黑境，並不是固體，而是如流質一般，邊緣處，還有無數細小如鉤子般的觸手，向外沿翻卷。
林末能從其上感到一股子紊亂的空間波動。
甚至那個方向，似乎聖魔源胎的波動，都要強烈一些。
“對！那就是這片小世界的核心之所。”黑山真君與長生道人齊聲道。
三人對視一眼，身形一閃，齊齊朝那面橢圓黑鏡靠近。
隨着三人靠近，只見那橢圓黑鏡，猶如流水般的鏡面中，有着無數倒影。
那是種種細微的畫面。
大多林末並未見過，很是陌生。
但也從其中看到了些似曾相識之物：諸如連接泰淮兩州，如水龍一般奔流的泰淮江，如益州的重北平原，
如七海外海之外的無風海，如蘆州那連綿的大雪山……
由此可推，這些畫面，全是赤縣的各地情景。
不過從中，林末還看到了些許蘊含諸多千羽界痕跡的建築，物事。
‘那應該便是所謂天變進行時中，兩界在交融變化。’
他心中猜測。
“現在怎麼做？”念頭閃過的同時，林末問。
“將其打破，在其失衡的瞬間，其將與赤縣自動對接，形成一不穩定的空間通道，
通道雖然不穩定，很是危險，但對於我等，卻還好。”長生道人快速道。
“以你的實力應該能打破，如若不能，我這裡有套陣法，可以三人合力。”
“明白了。”
林末點頭。“我先試試。”
伸出手，輕輕依附其上。
轟！！
下一刻，橢圓黑鏡，包括周圍的一切，驟然凝滯不動，隨後直接出現無數灰色的醜陋裂紋。
空氣同時開始紊亂，周遭靠近的土塊，被捲入其中，直接破碎，化作粉塵。
“還差一點。”長生道人死死看着不斷波動的黑鏡，低聲道。
林末沒有說話，另一隻手同樣伸出。
轟！！
無形的波動更爲強烈。
比起單手，雙手對於力量的控制更爲精細。
他有些怕真正用力，一下將這玩意搞壞了。
咔嚓！！
“好了。”林末突然若有所悟，低聲道。
話音落下的瞬間，隨着橢圓黑鏡周遭裂紋的不斷變粗，脫落。
其上，同樣有彎曲的縫隙張開，原本表面的無數光影，驟然模糊不清。
猶如張貼無數照片的牆壁，照片開始一張張脫落。
只留下照片背後難看的灰白。
縫隙越來越大。
終於……
轟！！
陡然間，一股子吸力猛然涌出。
那原本依附於鏡子邊緣的倒勾般的觸手，一下鬆開，隨後像四周拉長延伸。
一下將林末三人淹沒。
*
*
赤縣，蘆州，大雪山。
茫茫雪山山巔，陡峭接近九十度的雪坡上，兩點猶如芝麻的黑色在反光的雪面很是顯眼。
吱吱，吱吱。
一隻近乎一人高，雙腳直立的兔子緩緩於厚厚的積雪中潛行。
其一身肌肉極爲發達，雙眼通紅，一對大板牙泛着光，耳朵很長，垂在兩旁。
其挪動十數米後，擡頭望着前方。
血色雙眼中倒映着一株常人臉盤大的雪蓮。
當然，它看的不僅是那雪蓮，更是其下方，一抹藏在厚雪下，只是隱隱凸起一個枯木形狀的黑影。
它緩緩挪動着步子，在呼嘯的冷風中，緩緩將其靠近。
只是它沒發現，在天空中，還盤旋有一展翅近乎六七米，翅羽好似由金鑄造的金雕。
雪蓮下，枯木般的黑影，一動不動，完全沒發覺人形雪兔的靠近。
雪蓮外，人形雪兔，不斷踩着雪靠近，完全沒發覺天空中金雕的下落。
不一會。
雪兔後腿彎曲，準備發力時，天空中金雕已經俯下身子。
而就在這時，
啪嗒！！
一聲異響。
大兔與金雕似乎感應到什麼，前者甩開腿便往外跑，後者則長嘯一聲，直接衝上雲霄。
只有雪蓮前，那枯木般的黑影冒出頭。
是一隻有點像鱷魚，又有點像蛇的異獸。後者看着狂奔的兔子，又看了看天空中化作黑點的金雕，目露迷茫。
只是下意識，朝身後等了很久的雪蓮圍拱。
就在這時，三團黑影一下將其籠罩。
其這纔像感受到什麼，想做什麼，但卻完全動不了，只是瑟瑟發着抖。
噗。
林末一腳踩下，深陷在厚重的雪中。
三人在他打破那小世界的核心黑鏡後，便直接進入那空間通道。
後者給人感覺有些像此前在望京，打破天星臺綠柱時出現的灰光。
不過並不平穩，很是顛簸。
有些像前世飛機落地時的感覺，過程中，通道內，不時會遇見空間裂縫。
通道內的空間裂縫，比起赤縣所製造的，更爲鋒利。
據林末感受，普通道祖承受不住，即使是黑山真君等人，傷勢未曾恢復，也都有些勉強。
耗費時間倒是不長，據他估算，不過三千個數的樣子，就抵達了。
而出來後，降臨地點似乎是隨機的。
林末擡頭看着前方。
那裡，是一片茫茫的雪山，頂端，有部分金色，隱約周遭還可見不少黑點。
上次他來此時，這片雪山是不存在的。
而此處，他也知道。
正是蘆州界域，雪嶺之所在。
他此前還於此留了些手段，算是補償大雪山給予他真功傳承。
而在界域破裂時，這些手段也及時將前者提醒，並做過一些抵擋。
當日面對這樣的大勢，未曾突破前的他留的小玩意，自然起不了多少作用。
“這裡是雪山界域，由千羽仙朝掌控，此地主管，應該是寒靈。”長生道人上前，與林末並肩，微微沉聲道。
隨後簡單介紹了一下。
這所謂寒靈，爲北冥一脈道祖，實力不弱。
“今後你準備怎麼辦？”話音一轉，長生道人朝林末沉聲問。“千羽界這邊我等能做主，赤縣這邊，有那周文帝在，如果需要，我等可以……”
“不用，我與宣文兄也是相識已久，早已達成共識，至於諸如絕仙盟那邊，我也可以處理。”林末明白了對方意思，搖頭道。
“不管如何，先照着你們此前的想法實行。”
“對了，天變時間，天星臺建畢，到最後傳送陣開啓，大概需要多久？”林末問。
這些都是隱秘知識，原本他與周文帝商議，是需要演演戲，靠一人唱白臉，一人踩紅臉以套取獲得。
但沒想到事出意外，三人去了趟所謂小世界，
又遭那奇異的笑臉膠囊一搞，
三人間關係急劇變化，猶如受到某種催化劑作用般，一下便和諧長進了不少。
“根據我等原本推測，天變應該在三個多赤縣月之後，而天星臺完畢，則是於一個多赤縣月之後。
只是現在……”長生道人猶豫了下說道，話沒說完。
不過意思林末卻是懂了。
對方應該是在說因他此前與絕仙盟衆人搞事的緣故，延誤了工期。
“那現在還要多久，能趕得上嗎？”林末面色不變，繼續問道。
“多久還不知道，要具體回去看看，由我等全力出手，應該沒有問題，
至於天變，如果赤縣這邊全力配合，應該也能加快些許。
而能不能趕上……”黑山真君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
如若不是三人無意間進入那小世界，碰到那詭異的笑臉膠囊，他們也不知曉，千機界居然已經找到他們，
甚至早已作出了相應處理措施。
要知道三人一到那小世界，沒過多久，那玩意便直接出現。
他可不覺得事情會有那麼巧。
“那需要我做什麼？”林末問。
很多事，怕的不是難搞，是能不能搞，在他看來，只要能搞就行。
“我覺得目前最需要的是，林末你先把燭龍那幾個傢伙放出來。”一旁的長生道人冷不丁出聲。
他還記得此前在他與黑山真君出手前，千羽界十仙，除他倆外，都悉數被林末搞走了。
如若不是他們十人由特殊手段，進行了靈性共通，說後者就是死了，也有可能。
“……”林末一愣，隨後神色自然地點點頭：
“是我的原因，忘了，不過他們都還在，而且過的很好，畢竟我此前只是想要試探一下我們總體實力程度。”
他說着，伸出手，手指中指併攏向上，
隨後輕輕一點。
噗！
忽地，三人身前，厚重的積雪前，一陣風吹過，空間頓時炸開。
與此同時，一株綠色與銀色夾雜的怪異藤蔓生出，蔓枝於風中四散舞動，快速生長，
不多時，五個巨大花苞快速凝結而出，
緩緩綻開。
其中正是燭龍，海袞等人。
後者躺在其中，雙目緊閉，氣息很是虛弱。
一看就是根基受損，實力大減的模樣。
過的很好……
黑山真君與長生道人不由嘴角微抽。
林末依舊面色不變，重瞳中白光一閃。
大殘的五人，氣機快速恢復。
這時，長生道人兩人面色纔好了不少。
“對了，你是已經突破天解了對吧。”長生道人像是忽然想到什麼，開口道。
林末有些覺得莫名其妙，點點頭。
這一點並沒有必要隱瞞。
“既然如此，恰好魂狩與天姥不在，你可以自絕仙劍中，取一道劍種，
到時候無論是以絕仙劍開闢虛海通道，還是加速天變，有你加入，都能方便不少，
當日，對你也有很多好處，可以藉此體悟金靈境的奧妙。”
“如果你信任我們的話。”長生道人最後補了一句。
“我自然是信任你們的，因爲我等目標其實是一致的。”林末頓時意動，他對那絕仙劍，可是有想法很久了。
但面上依舊認真道。
是的，其與他們，目標其實是一致的。
原本聽到絕仙劍，還想說什麼的黑山真君，聽到這，也是沉默了。
“那等燭龍他們醒來，便去天星臺吧，那裡有建木存在，以及天星臺作緩衝，以你的實力，應該會很輕鬆。”長生道人面色不變道。
“不過還需要準備些其他東西，我們到時候通知你？”
“明白。”
林末點點頭。
“林末，你說……我們能回去，能活下來嗎？”
就在這時，長生道人，忽地又道。
這一次聲音，低了很多。
林末一愣，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
後者笑了笑，手一揮，與黑山真君，連同燭龍等人消失不見。
林末面色不變，望着前方彷彿沒有盡頭的雪山山脈。
心思不由發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