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營外一片混亂。
裴鳳手持長槍,眯着眼,清清冷冷的笑着,看着亂成一鍋粥的敵人。
司馬狼帶來的龐大艦隊中,百來名衣甲鮮明、氣度森嚴,顯然平日裡都手握重權的將領帶着大羣護衛,火燒火燎般衝了過來。
他們謹慎的避開了貪狼網籠罩的範圍,瘋狂的衝向了重傷墜地的司馬狼。
幾名身披金甲,披着猩猩紅大披風,腰間纏着玉帶,懸掛着碩大印璽,顯然身份地位極高的大將湊到司馬狼身邊,小心翼翼的檢查着他的傷勢。
這幾名金甲大將的頭盔上,左側貼着血色的錦雞翎羽,其中一人貼了九片血色翎羽,剩下的則是兩三片、四五片不等。
這是神威軍特有的軍中標識。
血色翎羽,代表了在同品階的將領中,他們是絕對的精英級存在。
血色翎羽越多,代表資歷越老,功勳越重,實力越強。
能夠在頭盔上貼上九片血色翎羽,就說明這人在所有的將領中都是頂尖的存在,司馬狼若是有事,他能順理成章的接管司馬狼的軍權。
“天!”手指哆嗦着離開了司馬狼的身體,這員發須花白的九羽將領擡起頭來,厲聲喝道:“下令,備戰……大人他,他……”
遠處傳來了司馬侑等人心腹將領的哭喊聲:“快來人啊,快救人啊,要出人命了……伯爺,伯爺,您挺住,挺住啊!”
巫鐵在前,老鐵在後,兩人腳踏淡淡的雲光,不緊不慢的,風輕雲淡的,好似踏青郊遊一樣從遠處飛了過來。他們幾乎是貼着樹梢頭飛行,心慌意亂的司馬狼、司馬侑等人的屬下,並沒有及時發現他們。
巫鐵輕巧的在司馬狼身邊落下,好奇的探頭看着渾身皮膚崩碎,渾身血糊糊的司馬狼。
“這位大人,怎麼這麼慘?哎哎,這被扒了皮了嘿?可慘了,誰下的手啊?這麼狠毒?”
巫鐵吹了一聲口哨,很輕佻的笑着:“喂,我說諸位將軍,你們這裡是幹什麼呢?我記得這附近的山林,本來一片好風景的,怎麼搞得到處都是大窟窿?”
司馬狼麾下的大羣將領,還有他們的護衛,這才猛然驚覺居然有人不聲不響的靠近了自己。
‘鏗鏘’聲大作,在場的神威軍將士紛紛拔出兵器,惡狠狠的看向了巫鐵和老鐵。那九羽將領手持長劍,指着巫鐵正要厲聲喝罵……
但是罵聲到了嗓子眼裡,卻怎麼都無法出口了。
巫鐵身上穿着一件淺紫色的袍服,腰間扎着一條寶光四射的玉帶,上面一左一右掛着兩枚印璽。
一枚金色印璽是黃金材質,一枚青色印璽是青玉質地。
在大晉,唯有受了封爵,擁有自家領地的貴族,纔會在腰間懸掛兩枚印璽。
金屬質地的印璽,掌軍,領地中的一切軍事調動,一切軍令都要加蓋這枚印璽。
玉質的印璽,管民,領地中的一切民生政務,一應弄桑漁牧、興修水利,乃至各種領地中的法規禁令等等,所有公文都會加蓋這枚印璽。
所以,穿着這一身袍服的,絕對是有領地的貴族。
而且,大晉神國的宗室、王爵,用黑色。
公爵,衣深紫。
侯爵,衣淺紫。
伯爵,衣硃紅。
淺紫色袍服,腰間懸掛兩枚印璽,更腰束玉帶,這是一名有實封的侯爵,真正的高層貴族,雖然不算是最頂尖的豪門,也是尋常人根本招惹不得的人物。
“侯爵大人。”一衆神威軍將士紛紛反應過來,他們手中兵器齊齊下垂,微微欠身向巫鐵行禮。
但是下一瞬間,這些神威軍將士往巫鐵的臉上看了一眼,他們剛剛垂下的兵器又猛地舉了起來,一個個雙眼充血的盯着巫鐵。
這張臉,雖然有了點變化,但是毫無疑問,這是‘霍雄’那傢伙。
“大澤州軍主將……霍雄?”九羽將領大吼了一聲。
“龍江候,兼大澤州軍主將,霍雄,見過諸位將軍!”巫鐵笑吟吟的向面前的幾個神威軍將領拱手行了一禮:“諸位在這裡幹什麼呢?這裡發生了什麼?怎麼地上都是坑坑窪窪的?”
指了指遠處天空中懸浮着的數千條大小樓船,巫鐵笑道:“這些戰艦,眼生,似乎不是我大澤州所屬。哎,我大澤州軍的那幾百條戰艦呢?不會,地上這些破爛,就是他們吧?”
先是黑鳳軍中某些將領叛亂,操控數十條樓船戰艦猛轟了一通。
然後是司馬狼麾下的大艦隊突然殺了過來,聚集火力就是一通猛攻猛打,巫鐵麾下的艦隊早就全部被擊落。
這些樓船體積龐大,被擊毀後,大堆殘骸墜落地面,金屬殘骸中大量的陣法禁制沒有被徹底毀掉,正不斷的噴出大量的濃煙烈火,方圓百來裡內,數百根黑漆漆的煙柱直衝高空,端的是醒目異常。
神威軍的將領們沒吭聲。
他們盯着巫鐵的臉,目光不時掃過他身上的侯爵袍服。
他們根本沒能反應過來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來這裡,就是爲了對付‘霍雄’的,這是毫無疑問的事情。
但是,區區大澤州軍的主將,怎麼會突然多了一身侯爵的袍服?
這裡面,發生了什麼?
還有,現在他們要如何解釋?如何處理眼下的矛盾?
跟着司馬狼,他們可以肆無忌憚的弄死一個荒僻州治的州軍主將,這種事情連裴鳳帶着黑鳳軍的一干人都做得出來,何況是司馬狼和他麾下的神威軍呢?
但是一個荒僻州治的州軍主將好殺,一個有實封的侯爵,動不得!
有實封的侯爵,那是正兒八經的大晉神國貴族,向他動刀子,就是挑戰整個大晉神國的貴族階層。甚至司馬狼、司馬侑等人,也屬於這個階層。
誰敢對現在的巫鐵出手?
司馬狼或許敢,但是這些神威軍的將領們……他們不敢。
“這裡……霍雄……侯爵大人?”九羽將領的聲音很滯澀,乾巴巴的很是難聽:“這裡,發生了一些……誤會。”
巫鐵一耳光抽了過去。
九羽將領硬生生站在原地,絲毫不動的承受了巫鐵的耳光。
隨後巫鐵一耳光一耳光的不斷抽了過去,將這九羽將領硬生生抽得滿臉血肉模糊,滿口大牙都被摔飛了出去。
“我,這也是誤會!”巫鐵笑看着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的九羽將領,冷冰冰的說道:“剛纔,你的臉上,有幾隻毒蚊子,我幫你幹掉了它們,不用謝!”
九羽將領擠出了一個極其難看的笑容:“多謝,侯爵大人。”
‘嘎嘎’聲不斷傳來,這九羽將領在挨第一個耳光的時候,他就死死握住了佩劍劍柄,五指青筋突出,不斷髮出刺耳的聲響。
他強忍着心頭瘋狂的殺意,硬生生承受了巫鐵的這一通耳光。
司馬狼昏厥不醒,他現在的一言一行,都關係着在場所有神威軍將士的前途命運。
如果讓突然變成了實封侯爵的‘霍雄’找到了藉口,隨便給在場的神威軍將士們扣一個罪名,這裡所有的神威軍將士都要倒血黴。
或許在司馬狼甦醒之前,他們就已經被剝奪了一切的軍銜、功勳,被貶爲罪囚,直接充邊大澤州。
甚至就算是司馬狼醒了……以九羽將領之前檢查出來的,司馬狼體內的糟糕狀態,他或許也已經無力對抗‘霍雄’。
一個廢人,嵢王府是不會出力幫一個廢人的。
作爲司馬狼的心腹屬下,他們未來的前途,非常堪憂。
所以,忍着。
忍着臉上的劇痛,忍着嘴裡不斷噴出來的血水,九羽將領很是恭謹的鬆開劍柄,朝着巫鐵肅然抱拳、彎腰行了一禮:“多謝侯爵大人,敢問,我們可以帶司馬狼大人回去救治了麼?”
巫鐵笑吟吟的搖了搖頭:“又不會死,你們這麼着急做什麼?喏,兄弟,守着這裡,這司馬狼來得莫名其妙,我懷疑,這裡面有古怪,有玄虛。”
九羽將領和一衆神威軍將士齊齊色變,九羽將領猛地擡起頭來,怒道:“霍雄……”
巫鐵袖子裡突然飛出一道金光,九煉仙兵捆仙索化爲大片金色光芒,朝着在場的神威軍將士們纏繞了上去。
九羽將領長嘯一聲,他猛地舉起長劍劈向捆仙索,同時身上甲冑噴出華光,重重疊疊護住了全身。
其他在場的神威軍將領們也同時回過神來,他們眼裡猛地噴出了無邊的煞氣。
很顯然,巫鐵不會放過他們。
那麼……作爲常年在邊荒地帶爲大晉神國開闢疆土,常年遊走於生死之間的神威軍將士,他們絕對不會束手待斃。一不做,二不休,殺了‘霍雄’又如何?
殺了‘霍雄’,然後屠光這裡的所有外人。
包括裴鳳,包括黑鳳軍,包括司馬侑、司馬釁、司馬虎等人,包括司馬侑軍營中按兵不動的十萬樞機殿精銳,所有不是神威軍出身的人,全部殺死!
只要殺光所有外人,那麼這份戰報就隨意他們怎麼編造了。
黑鍋可以讓裴鳳來扛……
“欺人太甚,殺!”九羽將領低沉的呼喝了一聲。
在場的神威軍將領們同時揮劍砍殺,劈向了當面襲來的捆仙索,同時他們身上甲冑紛紛亮起,大片風雲雷紋、諸般飛禽走獸的光影在甲冑上若隱若現,華麗無匹,防禦力驚人。
巫鐵大笑了起來,他身後五條猶如孔雀尾羽的五行神光驟然噴出,然後五色神光重重的向下一刷。
在場所有神威軍將士手中的寶劍,身上的甲冑,所有的隨身秘寶,包括他們手腕上的儲物手鐲,手指上的儲物戒指,乃至貼身的戰袍等等,五行神光一刷之下,所有寶貝同時消失。
除了貼身的褲頭,在場的近千名神威軍將士渾身光溜溜的,一個個傻呆呆的站在原地。
分化的捆仙索搖頭擺尾的纏上了他們的身體,瞬間將他們五花大綁,捆得和糉子一般。
同時捆住上千人,其中百來人都是胎藏境高階、巔峰的實力,這條九煉仙兵捆仙索顯然有點鎮壓力不夠,尤其是那九羽將領身體一震,捆在他身上的捆仙索一陣陣的光芒搖晃,差點就被他掙脫了禁錮。
“兄弟!”巫鐵朝老鐵打了個響指。
老鐵飛撲了過去,揮動重拳,狠狠的砸在了九羽將領的腦袋上。
一拳,九羽將領昏厥。
然後老鐵身形閃爍,頃刻間繞着在場的上千名神威軍將士轉了一圈,一拳一個將他們通通打得昏厥了過去。
高空中,幾近十萬雙翼飛龍騎士的統領怒嘯出聲,他大聲的呼喝着,帶着麾下的飛龍騎士快速的朝着巫鐵這邊鋪天蓋地般包抄了過來。
巫鐵身後五行神光急速涌出,瞬間就化爲百來裡方圓。
五色神光只是一旋,一卷,幾近十萬頭雙翼飛龍齊聲哀鳴,統統被五行空間一骨碌的捲了進去。
先天五行巨力輕輕一震,幾近十萬頭兇殘、強橫的雙翼飛龍瞬間化爲縷縷青煙。
那些飛龍騎士身上的甲冑、手中的兵器,還有暗藏的諸般秘寶同時被五行神光掃得乾乾淨淨,連一件稍微有點防禦力的戰袍都沒有給他們留下。
巫鐵雙手一搓,一放。
大片黑白二色、黃豆粒大小的雷珠從他掌心噴出,呼嘯着籠罩了這十萬飛龍騎士。
‘轟轟轟’!
先天陰陽二氣對撞,迸發的雷光可比水火之力衝撞而生的雷霆威力大了不止百倍,小小的雷光爆發開來,這些飛龍騎士中,包括數十名胎藏境的將領都被炸得渾身焦糊,口吐鮮血。
更要命的是,和之前的司馬狼等人一般。
一縷先天陰陽之氣順着雷光侵入體內,這些飛龍騎士的身體立刻陰陽失衡、五行錯亂,一個個抽搐着從空中墜落地面,所有人的修爲同時向下墜落了一個到兩個層次。
巫鐵化身一道流光飛撲而去,司馬狼帶來的數千條樓船戰艦失去指揮,一個個呆呆的懸浮在空中。
五行神光急速舞動,一刷就是一大片樓船消失,只有大羣渾身光溜溜的神威軍官兵驚慌失措的出現在半空中。
五行神光凌厲非常,所過之處,空中大片大片的光溜溜的官兵不斷浮現,大片的樓船戰艦紛紛不見了蹤影。
等到所有的樓船戰艦都被巫鐵強行收取,巫鐵的聲音響徹山林。
“司馬狼勾結亂黨,圖謀不軌,意圖謀殺烆王世子司馬侑等宗親,破壞軍部大計……狼子野心,其心可誅。”
“裴鳳軍主,速速配合大澤州軍,將這些被人矇騙、受人利用的軍士看管起來,嚴加鑑別。”
“爾等不要慌,亂黨頭目已經成擒,你們只要乖乖的束手就擒,本侯,保你們平安無事。”
巫鐵懸浮在空中,笑得格外的燦爛。
大羣大羣的神威軍官兵相互看了看,猶猶豫豫的,有士卒雙手抱頭,乖乖的從空中落下,按照巫鐵的命令蹲在了地上。
沒有了甲冑,沒有了兵器,沒有了代步的樓船戰艦。
這裡四面八方都是崇山峻嶺,不知道多少危險的土著藏匿其中……這些神威軍官兵不傻,他們如果就這樣逃入山林,基本上也是一個死。
大片大片的神威軍士卒乖乖的落地投降,巫鐵立刻開始組織人手,給這些神威軍官兵紀錄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