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廝是有多怕死?”
陰烏雙臉上新生的肉芽還在蠕動,一張猙獰的面龐剛剛癒合了八九分,見到李二狗子掏出來的這三座陣臺,他忍不住心口一甜,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
這是有多怕死?
一個人,一個身邊有一座城的駐軍保護的一城守將,居然會隨身攜帶三套大陣。
而且三套大陣的防禦力,每一套都不在這座城池的城防大陣之下。
顯而易見的是,這些依託城池,固定架設的城防大陣,其造價,可能不到一座防禦力相當的移動陣臺的千分之一。
換句話說,李二狗子隨身攜帶了總造價相當於三千座殺鬼第一百零八城防禦大陣的移動陣臺。而這三座移動陣臺,只是爲了保護他自己一條小命而已。
加上之前他丟出來的那一顆墨蛛的毒丹,那一瓶老疙瘩的本命精血,那一張黏糊糊黑漆漆腐蝕力驚人的大網,還有他毫不猶豫就下令讓人丟下城牆,進而引爆的兩百多座大型炮臺。
陰烏雙總算是知道,李二狗子口口聲聲的用全部身家拼命,是什麼意思了。
人家,有錢。
人家,賊有錢。
人家賊有錢不算,人家還願意將這筆錢砸在敵人的腦袋上用來保命。
陰烏雙恨得牙齒直癢癢。
三座移動陣臺的防禦力嵌合在一起,威力可不止一加一加一等於三這麼簡單,三座移動陣臺的總防禦力,起碼是之前殺鬼第一百零八城的城防大陣的十二倍以上。
“城下的兒郎們,軍陣不足以攻破這三座陣臺。”陰烏雙揮了揮手:“讓魔傀儡先猛攻一陣,從後方,調兵。”
陰烏雙冷笑了一聲:“本將軍,還真就和這廝豁上了。”
從身邊一名魔將的箭壺中抽出一支箭矢,雙手用力將箭矢折成了兩段,陰烏雙厲聲道:“不破此城,本將軍……無顏見人。”
百多名親衛魔軍急匆匆的向後衝去。
他們跑出了百來裡地,就停了下來,七手八腳的取出了一塊塊巨大的已經成型的陣盤,只用了半刻鐘功夫,就在地上鋪設了一座大型的傳送陣。
這些親衛魔軍忙碌的時候,二十七尊身高千丈的巨型魔傀儡,已經一步一步逼近了城牆。
這些巨大的傢伙站在距離城牆三五百丈的地方,低頭俯瞰着城池,深深凹陷的眼眶中,兩團猩紅的魔焰升騰。
如此俯瞰了一陣子,等得城下的二十幾萬魔軍向後撤退後,這些魔傀儡渾身亮起了一條條細細的紅色光紋。極細的光紋色澤如血,在魔傀儡體表勾勒出了複雜的魔紋陣法。
‘隆’!
魔傀儡體內傳來猶如巨輪汽笛的轟鳴聲,他們雙手往身後一抓,一道血色光芒沖天而起,他們憑空從空氣中抽出了一柄柄長有八九百丈,光焰升騰猶如烈焰凝成的巨型彎刀。
這些扭曲跳動的彎刀散發出逼人的高溫,更有一聲聲淒厲的慘嗥聲從刀體內傳來。
李二狗子等人瞳孔同時抽縮了一下。
這些巨型彎刀的材料,悍然都是生靈的神魂。無數生靈的神魂被硬生生抽出,用魔道邪法殘酷對待後,讓這些神魂沾染上無邊的怨氣、煞氣,最終配合一些特殊的材料,才熔鍊成了這樣的魔刀。
這樣巨大的魔刀,一柄刀起碼要犧牲百萬人的神魂,才能煉製出來吧?
二十七柄這樣的魔道,就是數千萬活人慘死在了這些魔頭手中。
“我……草!”李二狗子喃喃道:“你們這些魔頭,不死光在這裡,狗爺就再也不相信,這世上還有天理了。”
搖搖頭,李二狗子閉上眼,回想了一番他從記事起一直到現在,他並不算長的人生。
他低聲咕噥道:“在拜入主公門下之前,老子也是個沒天理的王八蛋……但是被主公收錄之後,老子這才發現,天理、人倫,還是有的。雖然這該死的世道,天理、人倫並不多,但是他還有!”
“可是你們這羣該死的魔頭……”李二狗子轉口罵了一句極其粗鄙無文的粗話:“如果你們是老子的親兒子,當年就該把你們噴進開水壺了直接燙死!”
二十七柄巨型魔刀重重的劈下。
巨響連連,魔光升騰,邪力四溢,三座陣臺微微晃動,數十座牌坊放出的祥光瑞氣被劈開了三五重,但是這些光焰沖天的牌坊內無量祥光奔涌,迅速將劈開的重重疊疊的光焰修復如初。
二十七尊魔傀儡似乎感覺自己被冒犯了一般,他們同時發出瘋狂的咆哮聲,雙手握着巨型魔刀朝着城池就是一通猛劈。
他們的攻擊頻率不快,一個呼吸間也只能揮出一刀。
但是他們塊頭巨大,力道極猛,每一尊魔傀儡的全力一擊,都堪比神明境十重天大圓滿的體修的全力猛攻。
如果不是李二狗子身家豪富,掏出了三座陣臺聯合防禦,只要數十道,這座城也就破了。
只是李二狗子身家豪富如斯,二十七尊魔傀儡狂攻了數千刀,硬是沒有任何的戰果。
“你們這是自己找上門來的。”李二狗子獰笑了一聲:“塊頭大了不起啊?塊頭大,你們比起傳說中的太古天龍一族又如何?”
不容陰烏雙思量李二狗子在這個時候,突兀的提起‘太古天龍一族’是何用意,李二狗子已經大吼了一嗓子:“來幾個膘肥體壯,最有力道的!”
數十名身高丈外,衣甲歪歪斜斜,怎麼看這些光焰奪目的甲冑穿在他們身上,就給人一種沐猴而冠感覺的壯漢,猛不丁的就從城牆上混亂的人流中衝了出來。
這些漢子,身上一點兒軍人應有的氣質都沒有。
他們的衣甲歪歪斜斜,胸口袒露出來,露出大片的胸毛;又或者袒露手臂,故意露出了手臂上刺繡的各種絢爛的花紋;甚至有人上半身着甲護住了身體要害,下半身兩條大毛腿就這麼袒露出來,露出了兩腿上的蟒蛇、蛟龍、猛虎、巨象之類的紋身。
總而言之,這羣傢伙,像無賴、像地痞、像流-氓、像爲富不仁的紈絝公子身邊的打手幫閒,就是不像一個軍人。
但是這些傢伙的腰帶上,都掛着金牌玉印。
自古金玉都是極貴之物,在軍中能夠腰懸金牌玉印的,想來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高級將領。
陰烏雙撇了撇嘴。
這城裡的將領,都是這麼一羣……‘東西’?
他都懶得說這些傢伙像什麼了,直接用‘東西’來指代了。
不過這羣,或者說這堆‘東西’,他們的氣質的確是猥瑣了一些,可是他們一個個身高丈外,一個個肚滿腸肥,體型都猶如一個積年的、合格的老屠夫或者老廚子。
他們一個個腦袋溜圓、脖子賊粗,走路之時,渾身肉浪翻滾,莫名給人一種很怪異的、頗強的力量感。
他們似乎也修煉了一些不錯的體修功法,甚至很有可能是佛門一路的體修功法。
他們一個個皮膚都呈淡金或者古銅色,皮膚下隱隱可見萬字佛文和蓮花佛印若隱若現,腦後更有一絲絲亂七八糟飛舞的佛光,隱隱構成了一個不成型的圓形。
是佛門功法不錯了。
雖然這些傢伙將這佛門功法練得亂七八糟,佛門弟子腦後特有的那一輪佛光都亂七八糟的,但是他們的確修煉的是佛門功法。
陰烏雙譏笑了一聲:“佛門,的確對我魔道有一定的剋制,但是就憑這羣……‘東西’?”
李二狗子招呼了一聲這羣‘東西’,然後他咬着牙,一臉心痛如絞的模樣,取出了一座通體赤紅色,體積極其龐大,足足有百丈長短的巨弩。
巨弩造型奇異、猙獰,通體上下密佈血色的龍鱗紋路,剛一出現,就有一聲聲悲鳴淒厲的龍吟聲沖天而起,一縷宛如實質的煞氣在這巨弩中緩緩涌出,在巨弩上方凝成了一枚半虛半實的龍首印璽。
陰烏雙‘咔嚓’一下,猛地張開嘴,然後他下巴用力過猛,脫臼了。
“這是……什麼鬼東西?”陰烏雙的身體忍不住劇烈的哆嗦起來。
三分,震驚。
三分,恐懼。
三分,不知所措。
最後一分,極度的貪婪。
隨後,貪婪之炎將心中的震驚、恐懼、不知所措等等全部焚燒一空,貪婪的火焰焚燒全身,燒得他一顆心都在痙攣抽搐,徹底扭曲。
這巨弩,絕對不是現在的人族能夠鍛造的東西。
這巨弩,絕對是太古神話時代遺留下來的殺器。
這巨弩,儼然通靈。
它究竟擊殺了多少巨龍,才讓那一絲煞氣,猶如剛剛踏入尊級的老怪物一樣,凝成一枚半虛半實的殺戮道印?
這巨弩,幾乎堪比一尊剛剛踏入尊級境界的老怪物。
但是它的殺傷力,絕對堪比尊級的老鬼們,甚至還有超出。
陰烏雙雙手扶住下巴,‘咔嚓’一下將脫臼的下巴拼湊了回去,雙手用力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向後,撤遠點……速速召集大軍,全力進攻此城。”
“不惜犧牲,不惜代價,攻下這座城。這巨弩,是本將軍的,一定是本將軍的!”
陰烏雙的身體劇烈的哆嗦着,因爲貪婪,他的眼睛已經便成了血色。
他一邊下令讓親衛們簇擁着自己向後撤退,以免被這可怕的巨弩當面給自己來上一下,他一面下令,催促後方大軍迅速趕來,不惜犧牲的攻下這座城池。
魔頭的冷酷無情,在此可見一斑。
兩名親衛將領迅速趕去傳令了,陰烏雙則是在一衆護衛的簇擁下,迅速向後撤離了千多裡。
他站在一個山頭上,遠遠的眺望城池的方向。
以他的修爲,相隔千里,就算有淡淡的雲霧遮擋視線,他依舊能夠將城池下發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城牆上,李二狗子招呼了數十個氣息猥瑣的麾下‘大將’,‘哼哧哼哧’的,艱難的拉動巨弩的弓弦。
巨弩表面,一道道助力陣紋亮起,數百個巴掌大小的助力陣法瘋狂的吞噬天地元能,發出尖銳的呼嘯聲,幫助這些魁偉的好漢們拉動弓弦。
饒是如此,伴隨着低沉的號子聲,這些漢子也花了足足一盞茶時間,纔將巨弩上弦完成。
‘呼’的一聲,伴隨着弓弦‘咚’的一下扣在了機括上,數十條大漢渾身汗如雨下,一個個軟癱在了地上,忙不迭的掏出了恢復精力的丹丸往嘴裡塞。
陰烏雙看得清清楚楚——這些傢伙用來補充精力的,居然一水兒都是大道寶丹!
每一顆都要依靠丹師抽出自己領悟的大道道紋,花費巨大代價,才能煉製成功的大道寶丹!
這些珍稀的,對陰烏雙來說,也算得上珍貴的大道寶丹,這羣猥瑣的‘東西’,居然拿來回復體力?
“這該死的敗家子……如果他是我兒子……”陰烏雙咬着牙氣得直捏拳頭:“老子連他-娘,滿門抄斬了。”
李二狗子右手一揮,頓時天地之間血光大盛。
他掏出了一根水缸粗細,足足有一百二十丈長的巨型弩矢。
‘咚’的一聲,李二狗子發出了淒厲的慘嗥聲。這根巨型弩矢通體用不知名的血色金屬鑄成,沉重異常。李二狗子取出了這根弩矢,卻無法拿起它。
弩矢落地,砸在了他的腳掌上,直接將他兩個腳掌砸得稀爛。
李二狗子歇斯底里的尖叫着,渾身抽搐着,手舞足蹈的倒在了地上。
陰烏雙的臉劇烈的抽搐着,他的敵人,居然就是這麼一個廢物。偏偏這個廢物,讓他陰烏雙一時半會還無法攻下他的城!
“該……該死一萬次的雜碎啊!”陰烏雙嘶聲咆哮着:“讓魔傀儡……算了,來不及了,繼續攻城!”
十幾個壯漢衝了過來,他們殷勤的湊到了李二狗子身邊噓寒問暖。
兩個俊俏的‘親兵’攙扶着李二狗子,忙不迭的往他嘴裡塞了一顆又一顆重生肢體、大補元氣的大道寶丹。
李二狗子含着大道寶丹,嘶聲吼叫着:“混賬東西,趕緊的,上弦,上弦,上弩箭,乾死城外的這羣混蛋。”
一羣壯漢這才猶如炸窩的鴨子一樣散開,氣喘吁吁的扛起那根弩矢,‘咚’的一下重重的架在了巨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