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清晨……難道我還沒有死嗎,所謂的神明啊,這到底是一種仁慈?還是一種折磨”?
在冰冷的黑木地板上緩緩爬起來,輕輕蠕動了一下自己那傷痕累累的纖細肢體,一聲好似呢喃一樣有氣無力的嘆息終於伴隨着勉強還算溫暖的陽光打破不空氣中的寧靜。
這是一個髒兮兮的小男孩,他的身上穿着一身完全可以說是用“破布”製作的簡單衣服,裸露在外的四肢上滿是鞭打的痕跡,而且在他那好像小木棒一樣的手腕和腳腕上,一副鐵鏽斑斑的沉重鐐銬則鮮明顯示了他的身份以及身處這種環境的原因。
是的,他是一個奴隸,在沃羅姆這個允許奴隸存在的國度,即使是孩子也有可能因爲各種原因變成悽慘的奴隸被販賣掉,比如這個小男孩就是因爲父母經商失敗欠了錢,才被作爲債主的貴族抓來當做奴隸賣掉“抵債”的。
他今年才十三歲,他記得自己的名字,他叫做貝斯,事實上就在半年前,他還和許許多多貧民家的小孩一樣在一處寧靜的小鎮裡度過無憂無慮的童年,由於父母都在經營頗爲賺錢的礦石貿易,所以貝斯的家庭環境甚至還算富裕。
然而……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就從沒有什麼“商業”是沒有風險的,由於沃羅姆王國因爲未知的原因突然嚴令禁止了任何“戰略資源”對鄰國愛卡迪特的出口,所以許許多多依賴出口貿易賺取差價的小商人們很快就迎來了破產的危機,而貝斯的父母的礦石買賣就是其中之一。
沃羅姆那位年輕的女王陛下突然下達這種如此打擊經濟交流、甚至近乎於針對愛卡迪特閉關鎖國一樣的政策到底想要做什麼?沒有人能夠猜透,貝斯只知道,自己父親從男爵手裡借錢購買的鐵礦似乎就是因爲這個政策全部賣不出去了,於是爲了穩住同樣因爲收不回來欠款而炸毛的男爵大人,貝斯的父母便把他們唯一的兒子抵押在了那位男爵手中換取時間用來籌錢。
貝斯很清楚的記得,自己那信仰着“神明大人”的父親和母親告訴過自己,有着“神明大人”的保佑,他們很快就會籌備到足夠的金幣把自己“贖”回來,他只不過是需要在男爵的家裡住一個星期而已,在這一星期裡他可以學習一下貴族的禮儀,和男爵的女兒交朋友,貝斯曾經對這份說辭深信不疑,畢竟他們不是有着“神明大人”的保佑嗎?
然而這個承諾顯然沒有得到兌現,那所謂的、虛無縹緲的神明並沒有保佑任何人,事實上僅僅在第三天,一次外出迴歸後變得氣急敗壞的男爵就突然用鞭子狠狠抽打了貝斯一頓,然後轉手把他賣給了一個兇惡的奴隸商人。
從此以後,鞭打和捱餓在貝斯的世界中就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家常便飯,他被三個奴隸商人反覆轉手販賣,直到被賣到了這裡——霍爾克城。
“那是虛假的神明,虛假的神明不會庇護任何人!”
隨着時間的流逝而越發沉默寡言,貝斯的心中已經徹底否定了曾經的信仰,與此同時他的心靈也正在因此變得越發絕望,畢竟如果失去了自己從小信賴的“神”,那他這個作爲奴隸都沒有人購買的可憐小孩還有什麼機會從地獄中解脫呢?他該去哪裡尋找希望?
由於是夏天的緣故,關押奴隸的監牢無比炎熱且污穢不堪,貝斯能夠辨識出來,那是血肉潰爛、汗水雜糅的味道,是和他同住一個牢房的另外三個孩子身上散發的味道。
也許是因爲奴隸販子的“奴隸貿易許可”到期了吧,準備買進一批新“貨物”去往另一個城市的“販賣者”已經不再指望自己“砸在手裡”的這幾個小孩能夠賣出錢來了,這幾天他對孩子們的鞭打已經由以前的教訓性質變成了單純的“發泄壓力”,每天必備的食物和水也經常忘記送來。
是的,賣不出去的奴隸只會浪費食物和貨倉,甚至是不能擺在明面上被客人看到以至於影響自己招牌的“廢品”,事實上許多本來就沒有多少價值的小奴隸們就正被扔在這間牢籠裡等待着死亡的降臨,比如貝斯就很確定自己身邊的另外三個孩子已經差不多奄奄一息了。
這個黑暗的監牢中只有他還有力氣動彈,甚至還有力氣去擺弄沉重的手銬。
他不知道爲什麼自己的身體能夠經受住那麼多的痛苦,在一開始他還以爲這是“神明”賜予自己的“財富”,但是現在……貝斯失去了自己的“神”,那優越的身體也只是代表着更多的折磨而已。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神明嗎?如果沒有神明,我又該信仰什麼?我該從哪裡獲得希望?該從何處獲得繼續活下去的意義?如果用這跟鏈條纏住脖頸,也許……就可以解脫了吧”。
靜靜聆聽着自己的心跳,貝斯的目光漸漸聚焦在了自己手中的鐵鏈上面。
沉默的男孩其實恐懼着死亡,這是一個生物最基礎的本能,但是他卻找不到在痛苦中繼續活下去的理由。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從小接受父母“神學”教育的貝斯是一個不折不扣的“信徒”,信仰對他的重要性絕對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加沉重。
然而現在的“信徒”已經否定了曾經的“神祗”,一旦沒有了信仰?曾經的“信徒”又怎麼能夠繼續負擔起“信徒”的人生呢?
認真的握緊手中的鏈條,聆聽着屬於另外三個孩子的心跳由三個變成兩個、再默默變成一個,男孩已經慢慢的把脖子靠過去了,他決定莊重且決絕的結束自己的生命,終結這“無信”的痛苦。
然而,世界上的事情就是如此的神奇和令人驚訝,“希望”的到來也總是令人意想不到,事實上就在絕望男孩的“儀式”剛剛準備開始的時候………
“噹啷”!
只聽見厚重鐵門被突然打開的沉悶的響聲驟然打斷了貝斯的思索,耀眼的光芒就像舞臺的聚光燈一樣照射在貝斯身邊血跡斑斑的地板上。
受到刺眼光芒了衝擊,貝斯也幾乎是下意識的擡起頭來看向遠處的大門…………
此時此刻在他的眼中,由於黑暗的映襯與光芒的點綴,那扇歪歪斜斜的門扉竟然如同天堂的入口一樣璀璨且耀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