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雲岫樓。
看着俞良禎剛剛發來的電報,常校長陷入長時間的沉思。
直到陳布雷走進來,常校長才終於如夢方醒,扭頭問道:“彥及,怎樣?”
“回校長。”陳布雷微躬着腰,恭敬的回答道,“事情非常的順利,陳光甫已經完全的接手了鄞江財政局的事務。”
常校長點點頭又道:“鄞發銀行那邊的事情呢?”
“也已經完成移交。”陳布雷道,“現在的鄞發銀行已經是鄞江市府控股,不過……”
常校長眉頭微微一蹙,沉聲道:“不過什麼?有話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的。”
“是。”陳布雷應一聲,又說道,“詹森大使說了,鄞發銀行雖然由鄞江市府控股,但是根據原始協議,管理權和所有權是分開的。”
“管理權和所有權是分開的?”常校長蹙眉道,“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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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布雷不敢正視常校長目光,低聲道:“意思是,鄞江市府雖然持有鄞發銀行51%的股份,但是並沒有經營權和管理權。”
常校長道:“那誰來管理經營銀行?”
陳布雷道:“由鄞發銀行的創始團隊來管理經營。”
聽到這話,常校長的臉色一下就黑了,生氣的道:“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鄞江市府持股51%,卻居然沒有經營權以及管理權?康茂德他們三個明明只持有少量股份,卻反而擁有銀行管理權以及經營權?”
也難怪常校長的臉色不好看。
因爲常校長對鄞發銀行早就垂涎三尺。
因爲江浙尤其是上海的淪陷,導致國民政府的稅源極大枯竭,現在國府的財政完全就是靠着瘋狂印錢在勉力維持,但是常校長也清楚,靠瘋狂印錢是根本撐不了太久的,事實上從去年開始,通貨膨脹就已經失控。
所以,常校長急需鄞發銀行的現金流來填補國民政府的窟窿。
否則,常校長甚至於就連軍餉還有公務員的薪水都發不起了。
這也是常校長之所以下血本,將第十集團軍交給鍾毅的主因。
可是現在,陳布雷卻告訴他,既便是通過鄞江市府實現了對鄞發銀行的持股,也不行隨意干預鄞發銀行的經營以及管理,這叫什麼事?”
陳布雷道:“校長,鄞發銀行成立之初就約定了這方面的權限,鍾毅雖然持有51%的股份,但屬於有限合夥人,康茂德他們三家持股雖然加起來也才49%,卻是普通合夥人,根據雙方約定,有限合夥人不具有銀行的管理經營權。”
“娘希匹!”常校長聽了不由生氣的爆了粗口。
停頓了下,常校長又道:“鍾毅不是一向都挺精明的,怎麼這方面也着了洋人道,讓康茂德他們幾個給戲耍了?”
這個,常校長還真想錯了。
鍾毅還真沒有被人給戲耍。
最初雙方簽訂合作協議時,其實並沒有這一條,鍾毅不僅是大股董,對於鄞發銀行的經營管理也擁有一票否決的權力。
現在的有限合夥人和普通合夥人是臨時加上的,其目的就是防備常校長殺雞取卵,拿鄞發銀行的本金去填補財政窟窿。
一句話,鍾毅並不吝嗇鄞發銀行的利潤甚至於資本金,如果資金能完全用於抗戰,哪怕是賠上銀行,鄞江也在所不惜,但如果拿這些錢填補窟窿,最後流入以常宋孔陳四家爲首的大家族帳上,鍾毅卻不肯答應。
正因此,鍾毅纔跟康茂德他們約定,臨時加上這一條。
對於鍾毅的這一提議,康茂德他們當然也是樂見其成。
常校長不知其中內幕,陳布雷一樣不知道,低聲說道:“鍾毅指揮打仗還是不錯,搞經濟也還湊合,但金融方面估計就是外行,被人耍也不奇怪。”
撓了撓鋥光瓦亮的腦袋,常校長道:“這事還能挽回嗎?”
“恐怕是沒辦法挽回了。”陳布雷道,“都形成法律文書了。”
言下之意,除非敢撕毀法律文書,但是借常校長十個膽也不敢。
康茂德現在可是美國駐上海公使,他的背後站着的是美國政府。
陳布雷道:“校長,沒有經營管理權就沒有吧,至少鄞發銀行的利潤是按照股份來分紅的,到年底時,鄞江市府能分一半多!”
聽到這話,常校長臉色終於稍稍好看些。
無論如何,終歸多了一個頗可觀的稅源。
正說話間,一個侍從匆匆進來,將一紙電報遞給陳布雷。
陳布雷匆匆看完電報之後,臉上便立刻流露出錯愕之色。
常校長道:“怎麼了?誰的電報?”
“是俞總司令的電報。”陳布雷道。
“良禎的電報?”常校長道,“說什麼了?”
“他向侍從室遞了一份名單。”陳布雷道,“要人的名單,他說,鍾毅希望能把名單上的這些將領調到第十集團軍。”
“有這事?”常校長伸手一下接過電報。
定睛看時,只見名單上寫着王耀武、邱清泉、張靈甫、邱維達、李天霞、胡璉還有餘程萬這七個名字。
“這什麼情況?”常校長一下懵了。
陳布雷也是下意識搖頭,他也有些搞不明白。
還是那話,國軍中的派系傾輒是十分嚴重的,每個派系都有各自的基本盤,比如說陳實的土木系,基本盤就是第十八軍或者說第十一師,又比如胡宗南系,基本盤就是第一軍或者說第一師,再就是湯恩伯系的基本盤是第十三軍。
每個軍頭,都會牢牢的將基本盤掌握在手裡。
即便是常校長,要往他們的地盤塞進一個人,也是相當不容易。
也正是因爲這,常校長內心其實十分的擔心,鍾毅到了第十集團軍之後,勢力就會急劇增大,進而形成一個鐘毅系!
可是現在,鍾毅卻向侍從室遞這麼一份名單!
鍾毅這個做法,跟別的軍頭可是完全不一樣,他非但沒把第十集團軍當成基本盤牢牢掌控在自己手裡,反而向侍從室討要這些高級將領?這讓常校長感到十分困惑,他這葫蘆裡邊賣的究竟是什麼藥?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