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溪,城東收容站。
轉眼間又是兩天時間過去。
這天傍晚,晚飯已經做好,367團的殘兵正端着碗蹲在院子裡吃飯。
雖然只是糙米飯加爛菜葉,甚至就連一點油星都沒有,但是367團的殘兵們卻仍舊吃得津津有味,畢竟,相比別的收容站,能有口吃的就不錯了。
內間,肖冰正抱着虎頭在餵飯。
虎頭還小,正是需營養的時候,老吃粗糧肯定受不了,所以肖冰特意熬了碗白米粥,一口口的喂虎頭。
虎頭也乖,每吃一口就咂巴兩下小嘴,再盯着肖冰糯糯的叫聲姆媽。
虎頭畢竟還沒有到記事的年齡,能記住的也就幾天之內發生的事情,所以他的記憶中已經沒有了媽媽,卻把肖冰當成了他的媽媽。
聽着虎頭一口一口的叫着姆媽,肖冰卻是鼻子酸酸的。
那些該死的日本侵略者,真是作孽啊,像虎頭這樣的孩子,原本正是躲在媽媽懷抱裡享受寵愛的年齡,可現在卻成了孤兒,跟着一羣大頭兵呆在一起!
肖冰雖然很喜歡虎頭,卻也不知道能夠照看他到什麼時候!
如果鍾毅能回來,她相信虎頭一定會得到很好的照顧,可要是鍾毅回不來,她甚至都無法想象,等待着虎頭的會是什麼樣的命運?
這個年頭,餓死、病死在街頭的孤兒可是大把。
郎溪縣的大街上,就到處都是形單影隻的孤兒,有些孤兒走着走着,就一頭栽倒在地再起不來,就是餓死的。
想到鍾毅,肖冰心下就越發傷感起來。
就在肖冰傷感不已之時,外頭忽然響起腳步聲。
緊接着就是激烈的爭吵,爭吵聲明顯嚇着了虎頭,哇的一聲哭起來。
肖冰一邊安撫虎頭,一邊起身往外走,想要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然而,還沒等肖冰抱着虎頭走出裡間,一隊警衛就端着衝鋒槍氣勢洶洶闖進來,外間的兩個殘兵試圖上前阻攔,結果不由分說被砸翻在地上。
“龜兒子滴,誰敢在咱們367團頭撒野,活膩了?”
伴隨着一聲憤怒的咆哮,李四福的身影從廂房衝出來。
但是下一刻,李四福的聲音就像被被掐住脖子的公雞,嘎然而止。
肖冰抱着虎頭走出裡間,一眼就看到被人拿槍頂住腦門的李四福。
拿槍的是一名國軍少校,而且就是昨天曾經來過收容站的冷副官。
“原來是你!”李四福梗着脖子,嘶也道,“有種你就開槍嗦?開槍啊!”
“別以爲你們抗戰有功,就可以爲所欲爲!”冷副官盯着李四福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膽敢窩藏鬼子,一樣嚴懲不貸!”
“窩藏鬼子?”李四福道,“誰窩藏鬼子了?”
沈鹹也從另一間廂房出來,說道:“冷副官,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
冷副官深深的看了眼沈鹹,說道:“有沒有窩藏鬼子,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只有搜過才能知道!”
說到這一頓,冷副官招手大喝道:“給我搜!”
“是!”跟着冷副官衝進來的十幾個警衛轟然迴應,就準備衝進裡間搜索。
“誰敢?!”輜重營長郭岐上前一步攔在裡間門前,說道,“冷副官,我勸你慎重,別以爲我們團座不在,你就覺得我們367團好欺負!”
“欺負?郭營長言重了!”冷副官冷然道,“我只是在執行公務!”
說完,冷副官又回頭喝道:“給我搜,誰敢阻撓,一律格殺勿論!”
“是!”十幾個警衛轟然迴應,旋即將伯格曼衝鋒槍的槍衝給打開。
“就你們有槍嗦?窩們也有槍!”李四福大怒道,“弟兄們,抄傢伙!”
下一刻,三百多個殘兵便一窩蜂似的從各個房間裡衝出來,一個個都舉起手中步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冷副官還有十幾名警衛。
冷副官夷然不懼,冷然道:“你們這是要頑抗到底了?”
頓了頓,冷副官又大喝道:“來人,給我把收容站圍起來!”
下一刻,收容站外便立刻響起雜亂的腳步聲,還有口令聲。
片刻後,大門外站崗的一個殘兵便鼻青臉腫的跑進院子裡。
“苦娃?外面怎麼回事?”沈鹹喝道。
名叫苦娃的殘兵捂臉道:“營座,外面來了好多人馬,不僅有重機槍,還有戰防炮,把咱們收容站給包圍了!”
沈鹹霍然轉頭,盯着冷副官問道:“姓冷的,你究竟想幹嗎?”
冷副官冷笑道:“剛纔,如果你們好好配合,主動交出窩藏的小鬼子,我還能給你們留住幾分顏面,現在,哼哼,只能說聲對不起了!”
頓了頓,冷副官喝道:“現在,我命令你們,立即放下武器,排隊到街上接受檢查,如若再敢抗命,則就地消滅!”
“啥子?”李四福的眼睛一下就紅了,“你想要繳我們的械?”
“沒錯!”冷副官拿勃郎寧手槍頂了頂李四福腦門,獰聲說道,“你們367團不是很厲害嗎?不是很能打嗎?老子就是要繳你們械!”
“做夢!鬼子都繳不了我們的械,就憑你?”
說完,李四福還照着冷副官面門吐了口濃痰。
冷副官猝不及防,被一口濃痰啪的糊在臉上,別提有多噁心。
當下忙不迭的擦去臉上的濃痰,冷副官怒道:“你這是找死!”
說完,冷副官就拉開手槍槍栓,這一回他是真的動了殺機了,想要殺個人立威,否則也無法震懾住367團的這羣驕兵悍將。
可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之間響起一陣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院子裡的冷副官、十幾名警衛,還有367團的殘兵聽到之後,全都是一臉懵逼。
就在衆人面面相覷之際,一個英挺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大門口,只見這人雙手叉着腰間的武裝帶,懶洋洋的道:“幹什麼呢?”
看到突然出現在大門口的身影,院子裡的殘兵們瞬間便僵住。
肖冰更是一下就捂住自己的嘴,不然她真會控制不住哭出聲。
片刻之後,年紀還小的六子最先忍不住,哇的一聲就哭出來:“團座,你回來了,你可算是回來了啊,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