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高級將領大多喜歡讀中國的三國系列,四十師團的青木成一就是其中一個,他知道皇軍部隊將要進入的,就是安徽省最險要的地勢,史稱“北峽雄關”,三國時魏國和吳國反覆拉鋸的主戰場之一。
小關這個地方地理上是安徽南北分界線,周邊綿延的高山是多條河流的分水嶺,而合肥到安慶的公路在這裡蜿蜒,直到小關變得最狹窄。
青木成一發電給第六師團的神田正種,狂妄的神田也意識到了危險,馬上讓23聯隊分出部隊開始佔領小關至大關兩側的周莊、大凹等高地。而緊隨其後的炮兵開始架炮,調試,裝彈。
戰鬥就此開始!
獨立第六旅旅長趙達源在望遠鏡裡看見鬼子如蝗蟲般開始向上爬,很快便接近了自己在前面佈置的預設陣地。陣地上的戰士們更是緊張,雖然他們的陣地都經過僞裝,而且前面的樹木、灌木叢已經被砍伐一空,射界良好,但是看見漫山遍野的鋼盔還是心裡發怵。
“怎麼還不打啊?”這可能是這些大氣都不敢出的戰士們心中最想問的話。
其實高綠林心中正在做激烈鬥爭,開槍很顯然會打亂事先擬定的作戰計劃,可能會打草驚蛇,把鬼子的主力部隊嚇住;不打,任鬼子佔領制高點,對即將開始的戰鬥非常不利。
趙達源終於下定決心,“幹!”
正在往上攀爬的鬼子沒有聽見任何槍響和爆炸,可是他們明顯感覺到腳下的土地在震動,震動似乎越來越強烈。鬼子們擡頭一看,臉色大變!從他們的上方忽然像下雨似的滾下無數的巨石,大的可比大水缸,最小的也比他們的鋼盔還大,更致命的是這些大石頭毫無規律地在山坡上跳躍着,速度越來越快,毫不留情地砸下來。
可以想象,兩千鬼子分佈在長約一公里的路段兩側的山坡上,被兩側山上滾滾而落的石頭衝下的情景。無數鬼子被巨大的石頭連骨頭帶肉碾過,帶血的石頭繼續衝向山腳密集的鬼子羣。而小石塊們似乎也不甘示弱,一個個歡快地跳躍着,有的重重地砸在鬼子的鋼盔上,連鋼盔帶頭骨一起砸扁,有的砸在鬼子的身上,當時讓鬼子口吐鮮血,更多連滾帶爬逃命的鬼子被巨石碾過大腿、手臂,慘叫聲、呻吟聲不絕於耳。
對於“神鷹”戰士們來說,此刻還有什麼聲音比得上這雷鳴般的一陣接一陣,一陣勝似一陣的巨響悅耳。可是看着鬼子在半山腰的慘狀,很多戰士還是腦門出汗,太恐怖了!
正在前面的23聯隊本來已經準備好向正面發起進攻,誰知士兵們聽見了他們從未聽到過的巨響,在結合腳下不斷傳來的震動,一個個臉色煞白,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可他們的命運馬上就會和後面的一樣,因爲兩邊的山上剎那間滾下來車輪般粗細的大圓木,長達數米的圓木怒吼着、跳躍着向下滾滾而來,將並排向上爬的23聯隊鬼子輕鬆撞的口吐鮮血。
這還不算恐怖,高速滾下的圓木被山坡上的凸起影響,馬上就變成了不規則的滾動加左右橫擺,殺傷力更大。在中間的鬼子先被撞倒,接着被毫不留情地碾壓過去,更多的是被撞倒地後,又被不規則跳躍的重達幾百斤的木頭重重地砸在身上,當時就被砸得骨骼碎裂。而兩邊僥倖躲開的鬼子根本來不及避閃,被前後擺動加上翻滾的木頭甩出好幾米遠,倒黴的直接被甩下山區,重傷或是當場死亡。
第六師團23聯隊和其後炮兵聯隊的噩夢遠沒有結束,滾滾而下的礌石滾木不僅將正在爬上的士兵衝的稀里嘩啦,而且將23聯隊前後分割成無法聯繫的數段。並且直接引發了埋在各處的地雷,山上的工兵團長有些不甘心,本來他的地雷是留着等鬼子最集中的時候才引爆的。
地雷的爆炸,巨石、圓木的瘋狂衝擊,早已讓山腳下狹窄道路上的23聯隊、第六炮兵聯隊亂作一團,因爲無論是誰,此刻第一反應是逃命,而不是反擊。結果是騾馬要麼掙脫繮繩到處亂撞,要麼拖着裝載彈藥的大車四處狂奔,更多的是被連馬帶車砸成肉醬。
“嘖嘖,”幾個山上的士兵感嘆道,“多好的馬兒啊,可惜跟錯了日本鬼子。”
23聯隊近四千人,像關了禁閉似的被分割成數段,地雷此起彼伏的爆炸,引起了散落得到處都是的炮彈的殉爆,這下更慘。特別是那些已經架好的大炮,連一炮都未來得及放就被砸成廢鐵,倖存的炮兵無處可逃,因爲他們實際上被石頭阻塞成一塊塊狹小的空間。
可是他們面前那些本來應該打向敵人陣地的炮彈此刻成爲了最大的夢靨,成堆的炮彈相繼殉爆,那種巨響甚至可以將身邊的人震得肝膽俱裂,但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氣浪中還夾雜着鋼鐵彈片和碎石。拳頭大小的碎石被炮彈加速,以不規則的速度射向四周的人羣。
短短十來分鐘,第六師團一個步兵聯隊、一個炮兵聯隊便從歡快的行軍跌入地獄,真正的地獄!山坡上到處都是鬼子的屍體,鮮血、腦漿隨處可見,僥倖未死的鬼子已經丟棄了槍支,有的躺在地上看着自己慘不忍睹的雙腿接近崩潰,有的趴在草叢大聲地呻吟。而山腳下更慘,長長的隊伍就像陷入迷宮一般,幾乎每一塊巨石滾木的下面都壓着很多鬼子的屍體,地上鮮血、彈坑、槍支、炮管、車輪橫七豎八,旁邊不是屍體就是到處的呻吟和喊叫。活着的鬼子頭上鋼盔被砸得凹凸不平,血水泥水甚至可能有淚水覆蓋着一張張近乎絕望的臉,但更多的是歇斯底里的絕望,有的被嚇得神志不清,有的被爆炸的巨響震得沒有反應,頹廢地靠着石頭,兩眼發呆。
本着痛打落水狗的精神,正面和兩側山上的步兵炮、迫擊炮很及時地在這個時候響起。炮彈劃破空氣的的聲音尖銳而犀利,可很多幸存的鬼子已經沒有反應了,一個個用呆滯的眼睛地望着眼前倉皇躲避和臥倒的同伴。
炮彈很快到達,接連在鬼子的人羣中爆炸,再一次將殘存的鬼子送到地獄之路,殘肢斷臂、碎石木屑在爆炸聲中飛上天來。鬼子的各級指揮官們到此時纔算真正明白過來,他們支那人用最原始的方式襲擊了!
看着沒完沒了的爆炸,看着士兵們不斷死去,已經受重傷的23聯隊長這纔在幾個士兵的攙扶下有氣無力地命令:“撤!”
狂妄的神田正種命很大,此刻他已經下馬,聽見前面兩公里處震耳欲聾的巨響目瞪口呆,由於山勢崎嶇。神田沒能看見到底發生了什麼,只得命令靠得最近的工兵聯隊前去查看。
工兵聯隊不用命令,已經知道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一面派出通信兵向師團長報告,一面開始動手清理堵在路中間的石頭,好接應裡面的炮兵聯隊撤出。
“八嘎!”神田發出了他出生以來可能是最歇斯底里的叫喊,他現在真的有一種想哭的衝動,後面的青木師團長剛剛給他講了三國,他沒想到自己的部隊竟然被可惡的支那人用這種冷兵器時代最原始的方式打得潰不成軍。
“鬼子要跑!”這幾乎是獨立第六旅所有帶望遠鏡的指揮員共同的感覺。高綠林命令輕重機槍封鎖住後面的路口,然後乾脆命令部隊衝鋒。
驚魂未定的鬼子忽然看見兩側山上亮出的旗幟,接着是漫山遍野衝下來的中國軍隊,尤其是刺耳的軍號和迴響在山間的喊殺聲,完全沒了鬥志,剩下的就只有---逃命!
正面防守的獨立第二旅第八團剛剛掩護獨立團通過去休整,就收到了二旅旅長要求一起衝鋒的命令,早已摩拳擦掌的戰士那還用動員,操起刺刀就衝上去。
本來還有個別鬼子舉槍擡頭射擊,可是微弱的抵抗怎會擋得住兩側射來的彈雨?抵抗的鬼子很快被槍子擊中,而“神鷹”的衝鋒卻是越來越快。戰士們還沒能達到山腳就開始向下扔手榴彈,山上殘餘的鬼子傷兵要麼被踩死,要麼被刺刀捅成窟窿,有的戰士嫌不過癮,乾脆用槍托砸,把鬼子的腦袋砸得粉碎。
旁邊的排長班長不幹了,說把槍砸壞了咋辦?小鬼子的爛命能比槍值錢?
可是“神鷹”的戰士還是出現了傷亡,原因是衝進鬼子羣中的部隊還沒來得及料理地上躺着的鬼子傷兵,就被這些傢伙拉響了自己腰間別着的手雷。好幾個戰士眼尖,根本來不及細想一把推開自己的戰友就撲了上去……
戰友的犧牲徹底激起了戰士們的憤怒,各級指揮官一邊派人追擊向後倉皇逃竄的鬼子,一邊留下部隊料理鬼子傷員,反正不是用槍就是刺刀捅死,沒二話,有個別身背大刀的猛人乾脆照着鬼子的腦袋一掄,把已經練習過無數遍的招式重新複習一遍。
要知道,在獨立第六旅,沒有人不知道旅長、團長等和鬼子的血海深仇,復仇幾乎成了這個官兵激勵士氣的最佳手段,此刻碰上第六師團的部隊,戰士們哪還客氣?管他傷的還是能跑的一律格殺!
23聯隊徹底喪失了戰鬥力,3800人生龍活虎的部隊現在連一千人都不到,而且多半還帶着傷,除了逃命就是逃命,連轉身開槍的力氣都沒有。
很快,谷口附近的鬼子越聚越多,和谷口外的工兵聯隊只差四五十米距離,是充滿大小石頭的四五十米。鬼子在這裡還沒來得及歡呼,山坡兩側的重機槍子彈便將他們又一次送進了地獄。
首當其衝的是那些爲了逃命而瘋狂地撬動搬運石頭的士兵,被突如其來的重機槍子彈打得橫屍當場。擁擠的鬼子雖躲不了滾木巨石,躲子彈還是很有經驗的,基本都躲在石頭背後,心有餘悸地聽着子彈在頭頂上嗖嗖飛過的聲音。
離他們的工兵聯隊現在已經展開救援行動,爲掩護工兵,第六師團把後衛的45步兵聯隊緊急調上來向兩側山上兇猛射擊。
45步兵聯隊也是第六師團最精銳的部隊,火力非常強大,官兵的軍事素養高。一到谷口,根本不猶豫就把步兵炮、擲彈筒向山上招呼,在這些炮火的掩護下,乾脆從遠處向上爬,意圖佔領對面制高點反擊。
封鎖谷口的獨立第六旅臨時編組的三個機槍連,幾乎集中了所有的輕重機槍。可是45步兵聯隊的強悍超出他們的想象。炮彈像雨點般打過來,打得機槍陣地一片狼藉。
“團長不行啊,”一個連長對負責指揮的九團團長黃雪濤上校訴苦,“這樣下去,咱們不但阻不住鬼子,機槍也會沒了的。”
黃雪濤看着自己的機槍一挺挺被炸,寶貴的機槍手不是炸死就是重傷,心裡同樣發緊。可旅部命令不能不執行。正在犯愁的黃雪濤恰在此時接到了旅長趙達源的電話,旅長在電話中轉達了軍團長的命令,說不要和鬼子硬頂,23聯隊已經是強弩之末,還有更大的口袋在等着他們。
黃雪濤這邊撤退後,山谷裡衝鋒的第六旅戰士也把殘存的鬼子全部解決,開始重新回到山上隱蔽。可憐第六師團的精銳23聯隊,很多士兵甚至沒來及開槍就被“神鷹”用這種他們從未想過的方式幹掉。重傷的聯隊長最後只帶出了600多殘兵倉皇逃出,和師團主力匯合。
第六師團的災難很快由神田正種憤怒的聲音傳到了後面的四十師團,青木聽得傳令兵的描述先是目瞪口呆,然後長嘆一口氣,支那人的歷史悠久,能給他們的後代無窮的戰爭智慧。看來第六師團周圍有大部隊埋伏,他馬上命令主力部隊迅速沿公路向北,準備與第六師團合兵一處攻擊。
遍佈在日軍行軍路線上的“神鷹”偵察兵不斷將鬼子的動向傳回指揮部,陳際帆現在正等着鬼子所有的主力集中,好讓兩側山頂上的重炮威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展示。準確、高效地使用手裡的炮兵,正是現代軍人最出色的地方。炮兵在半山腰每個幾百米就設置一個觀測點,源源不斷地將日軍的情報傳到炮兵陣地。
第六師團經過苦戰,接應出了已經打殘的23聯隊,並且也佔領了谷口兩側的半山腰,看起來暫時得到了喘息。可是他們的對手,保家衛國的“神鷹”獨立師部隊也在緊張地調整兵力。
指揮部二十多部電臺響個不停,電話不斷打出打進,參謀人員緊張地進行着圖上作業。
而陳際帆則死死盯着地圖沉思。很明顯,自己佈置在周邊的部隊只有三個多野戰旅,即使加上炮兵也最多四萬人,要想在這裡全殲日軍是根本不可能的。日軍第六師團雖然受到挫折,但還未傷筋動骨。(第六師團1940年改爲三個聯隊,其中一個聯隊留在湖北)
先打強敵,也犯了兵家大忌。
“參謀長,你怎麼看?”
胡云峰從桌上擡起頭,扔掉鉛筆後說道:“我們最擔心的是鬼子116師團的130旅團突破171師防線,從嶽西東北的這條小路直插舒城,鬼子如果得逞,我軍主力將腹背受敵,立刻陷入被動。所以我認爲,利用兩個野戰旅和炮兵拖住鬼子的兩個師團,八團和特務團輕裝增援171師,配合171師殲滅這個旅團後,反過來直搗鬼子後方,一舉切斷這幾萬鬼子的後勤。就是餓,也要把鬼子餓死在這裡!”
“好計!”陳際帆表示贊同,“戰役的關鍵就是能否在短時間內殲滅130旅團這兩個聯隊。馬上給田國楨和蘇靖威發電報,部隊取消休整,每個士兵除了糧食彈藥,其他扔掉,輕裝繞過小關、直取嶽西。”
“還要給171師發電,他們的就一個字—拖,把日軍拖在大別山的山溝溝裡轉,把鬼子拖得筋疲力盡。適當的時候可以讓鬼子進來一點點。”胡云峰補充道。
“鬼子四十師團留下一個聯隊留守安慶,不知道趙俊怎麼樣?”陳際帆很擔心。
“趙俊這個鬼靈精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這樣都逃不出來,乾脆撤了他特種部隊隊長的職務,趙鵬程團離他們很近,但這個團戰鬥力很弱,不能和鬼子硬拼,只能在樅陽附近牽制鬼子。”
“告訴趙鵬程,不要硬拼,只要在那裡站住腳就是勝利!至於趙俊,要是這樣都回不來,我立馬撤了他!”
“你捨得?真要那樣,趙俊、文川浩就光榮了,還有徐揚、金鎖這些,多好的戰士啊。”
“好了,讓小高負責和趙俊聯繫,你負責西邊,我負責正面,給我接宋關虎、老鍾!”
獨立一旅和三旅此刻正在各自的防區嚴陣以待,戰前軍團長打了招呼,沒有命令,就是鬼子炮彈飛來也不能出擊。現在軍團長終於打來電話,兩位旅長紛紛求戰。
“着什麼急,馬上就是硬仗,部隊要有思想準備!”
陳際帆命令獨立第一旅從黃嶺、獨立三旅從獅子凹形成左右兩把鐵鉗,攻擊四十師團的後路大關鎮,先將鬼子主力壓縮大小關之間,然後調集炮兵轟擊,而後獨立第六旅從小關前的山上向第六師團發起反擊。陳際帆命令各部,務必守住各自防線,人在陣地在!
下完命令後,陳際帆自己都很興奮,因爲“神鷹”軍團有史以來最大的殲滅戰即將在這片古戰場下打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