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午了，一陣西南風吹來，整個山路上就瀰漫着一種血腥之氣。
陸續死去的日軍到基本上一次性死亡的僞軍，這條山路上現在已經有200來個死人了。
日軍也就罷了，是在進攻過程中逐漸死去的，在山路上顯得稀稀落落的。
可是很多僞軍卻是扎堆被日軍的機槍掃死的，人死之後，屍體枕藉，形態千奇百怪。
血就從那屍體堆中向地勢低的地方留着，大多數的是流向了山坡之下，可也有少部分流向了旁邊的石頭縫隙中。
那個石頭縫隙是可以允許一個人屈膝坐在裡面的，可是偏偏挨着山路的那裡是個挖兜，地勢更低。
水往低處流，血亦如是，於是那裡就匯聚成了一個臉盆大的血窪。
而就在血窪的邊緣，一個名字叫作焦鳳和的僞軍就站在了血窪與石壁之間。
那石壁不能說壁力如刃，可至少在他身高之內，那是筆直筆直的。
所以爲了躲避那打溼鞋子的血，他就也只能往裡面貼着石壁站立如棍兒！
他必須把腳丫子儘量貼在石壁上才能暫時避免那血水的侵襲，於是他就有了一種曾經被罰站的感覺。
這種罰站是人貼着牆站着，從下至上腳後跟兒，小腿肚子、屁股、後背直至後腦勺全都得挨在牆上。
一個人就這樣又能站多久呢？
答案是因人而異，焦鳳和身體素質不錯，可依舊架不住那血還在緩慢卻不歇的匯聚。
最終，他也只能無奈的看着殷紅的血一直流到了自己的腳下打溼了自己的鞋。
漸漸的，他就覺得那血滲進了鞋裡，他就感覺自己的腳丫子有了一種黏糊糊的感覺。
這種感覺非常不好，讓他感覺到了噁心。
可縱使如此，他也應當知足。
如果不是他見機快藏在了死人堆裡，還反殺了一名日軍，那麼現在就不是別人的血液，別管是日本人的還是他同伴的，來打溼他的鞋子了，而是他的血會打溼別人的鞋！
焦鳳和是誰？
焦鳳和正是先前那個一見情形不對先臥倒裝死，然後反殺一名日軍躲進山體縫隙中的那名僞軍。
現在的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如果山下的日軍再次發動進攻，估計那也就是自己的死期到了。
可是偏偏他剛纔進來的匆忙，卻是連自己的步槍都扔在了原地。
而現在呢，在離他七八米遠的地方就有步槍，還不光是一支，既有他自己所用的漢陽造，也有日軍的三八式步槍。
反正也就那麼回事了，和日本人也鬧翻了，就是自己想和日本人好，日本人又何曾把自己當人看？
手裡有件武器，至少臨死前可以抓個墊背的，那總不能說，當日本鬼子在進攻到這裡的時候，人家舉槍要殺自己，自己在地上捧起一捧血糊在臉上吧？
所以自己應當搞一支槍過來，那支槍如果是盒子炮再有幾顆手榴彈那就更好。
可問題是，他知道，自己反殺那名日軍的時候已經被山下的日軍看到了。
肯定有槍口正瞄着這裡，只要自己一動彈出了那石頭的庇護，日本人的子彈也就到了。
焦鳳和忍着腳上那黏糊糊的感覺，就看着縫隙外的槍，而這個時候他就聽到了槍聲。
這槍聲讓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激靈，就把自己身體往石壁上一靠。
可是隨即他就蹲了下來，藉着石頭的掩護往前踱了兩步探頭往山下瞅了一眼便又飛快的縮了回來。
沒有啊，自己沒有看到那些只到自己肩膀頭的日本矮子端槍上來呀！
或許是日本鬼子在打冷槍吧？
焦鳳和心裡想着便往後退去，而當他再次把自己的屁股捱到石壁上的時候，看着自己那雙已經被灌成了血包的鞋子，欲哭無淚！
一會兒自己去搞槍的時候，應當再扒一雙鞋，焦鳳和心裡就想着，可忽然就看到一個不大的小石子由上而下進入了自己的眼簾，然後就打在了面前的血窪中。
血是粘稠的，可是這並不耽誤那石子把血窪打得“咕嘟”一聲，然後便有血滴濺到了他的臉上。
焦鳳和下意識的擡頭時，他便看到山路對面的大石頭上露出一張笑嘻嘻的臉來！
這突然出現的一幕讓肖鳳和愕然，可是他並沒有害怕，原因是他看到這那張臉是中國人的臉！
小鼻子、刀條臉、小眼睛，可偏偏讓人看上去有一種喜慶的感覺！
焦鳳和剛想跟人家說話，這時他就看到在那張臉的後面又爬上來一個人。
後來這個人面相憨厚，粗眉毛，大眼睛，厚嘴脣子，和剛剛衝自己呲牙笑的那個小子卻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焦鳳和能感覺到儘管後來這個人是趴着的，可肯定是長得高高大大的，一隻手張開如蒲扇，另外一隻手卻拿着一根楊木杆子！
“小子，自己在這兒撒尿和泥玩兒，玩兒的還挺好！”那個小鼻子小眼的人說話了。
這時候焦鳳和注意到了，這個小鼻子小眼的人，說話是東北口音。
在這個地方說着東北話的人是哪夥人？而且說話還愛耍貧嘴，焦鳳和不用問都知道！哪怕對方穿的不是軍裝。
只是正當他不知道說什麼是好的時候，對面那個人就問道：“小子，你叫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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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鳳和。”焦鳳和老實的回答，他忽然隱隱的感覺到了自己有一種脫困的希望。
“哦，原來姓焦啊，我還真是頭一次碰到姓焦的呢。”那小鼻子小眼就說，焦鳳和可以感覺到那小眼睛裡放出了一種邪光？
“姓焦咋了？”焦鳳和不解。
“沒咋，沒咋。”小鼻子小眼就說隨即嘿嘿了兩聲，自我介紹道：“我叫錢串兒，東北軍商震營的。”
“我看出來了。”焦鳳和點頭
“你小子挺尿性，日本鬼子機槍都沒打着你，你還知道躲起來，還殺了個日本鬼子。
我們大家在後面都挺佩服你的，所以我決定過來幫你個忙。”錢串兒說道。
“幫我什麼忙？你們能把我救出去？”焦鳳和問，他的目光垂向了自己那雙已經被血泡透了的鞋。
“大老笨，把傢伙給他！”焦鳳和擡頭時就聽錢串兒說道。
原來他後面長的傻大黑粗的那個傢伙叫“大老笨”，眼前這個小鼻子小眼睛的小瘦子叫錢串兒，倒是人如其名。
焦鳳和心裡正想着，他就看那個大老笨也不見有什麼太大的動作一甩手就把那個楊木杆子向自己紮了過來。
焦鳳和連忙伸手接住，而接到手裡，他才注意到，這個楊木杆子竟然有五六米長！
而再看楊木杆子挨着他手的這一頭，上面竟然還綁了根帶鉤的鐵絲。
他忽然明白這兩個東北軍的人過來幹嘛來了。
人家真未必就能救得了他，但是有了這個木頭杆子他就絕不會憋屈至死。
用這個帶鉤子的木頭杆子，可以把自己想要的武器勾過來嘛！
焦鳳和剛想說聲謝謝，錢串兒就又說道：“我們也只能幫你到這兒了，剛纔過來的時候，還差點捱了小鬼子的黑槍。你想活命，你就得跟你的八輩祖宗叨咕幾句了。”
“爲啥？”焦鳳和下意識的問，他沒有搞明白自己想要活下去，和自己那早已經入了土的八輩祖宗有什麼關係。
“讓他們保佑你，讓小鬼子天黑之前不要打到你這裡。”錢串兒說道。
焦鳳和其實也是老兵，其實他也是和東北軍打過交道的，他很討厭東北人的貧嘴。
本來於情於理，他都應當謝謝人家給他送來木頭杆子，儘管沒有直接送給他槍，可是他也應當說聲謝謝的。
只是正當他想說我謝謝你八輩祖宗的時候，錢串兒卻已經轉頭往回爬了。
然後錢串兒的聲音卻又飄了過來：“你要想活命，還有一招，你看有沒有小鬼子衣服，你弄一套穿上，估計小鬼子過來的時候未必能認出來。”
嗯？焦鳳和眼睛亮了，這倒是句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