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半夜了,營房裡一片鼾聲,這時有房門“吱丫”一聲響了。
本是看倉庫的士兵並不當回事,團部能有什麼風險,夜間值哨時碰到這種情況很常見,那也只是有人起夜罷了。
他便依舊揣着袖抱着槍在那門口踱步取暖,直到他聽到身後傳來了腳步聲時才轉回身問了一句:“誰?”
“我,婁月。”那人回答道。
婁月?站崗的士兵愣了一下隨即就想起了婁月是誰。
從昨天一直到睡覺前,整個團部的人都在講婁月,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婁月是誰。
實在是,586團苦日久矣,而婁月着實是讓他們586團的每個人都揚眉吐氣了一把。
“就他孃的喝不了酒,我一喝酒就後返勁兒,睡一小覺完了就睡不着了,腦瓜蛋子生疼!”婁月說着。
“那也幸福,我聽說團長可是給你敬酒了呢!”那個哨兵羨慕的說。
東北人,不能說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自來熟,可小時候走在大街上若是有人主動跟你搭話你不理睬,那自家的爹孃都會罵的!
更何況婁月現在已經成爲了他們全團的英雄。
“兄弟有煙嗎?”婁月湊上來接着搭話。
“有有有。”那個哨兵連忙答道。
接下來順理成章的自然是掏煙點火。
可也就在那個哨兵殷勤的劃燃了一根火柴的剎那,就在那一星點的火苗照亮下他後面卻冒出個人來便給了他一悶棍!
那根火柴就也掉到地上熄滅了,586團部駐地就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對不起了兄弟。”伸手扶着哨兵讓他慢慢倒下,婁月不乏歉意的低語了一聲。
這時旁邊便有兩個人過來哈下腰用力拖着那個被打昏了的哨兵往房山頭去了。
過了一會,那倉庫的門被輕輕拉開復又輕輕合攏,有火柴的光亮產生,微弱的火光下是依舊被吊在房樑上的王老帽,然後那火苗就被“噗”的一聲吹滅了。
低語聲和悉瑣聲在黑暗之中響起,又過了一會兒便是濃重喘息聲。
那是王老帽被打得已經走不了路了,必須得用人揹着走。
婁月成爲了王老帽被抓事件中最大的變數,誰又能想到一個剛剛給趙鐵鷹掙了臉面部下眨眼就把王老帽給從倉庫中救出去了呢?
如果商震這個時候能夠回來,他應當可以把王老帽要出來,可商震營剩下的人絕沒有那個能耐,他們也不可能把救出王老帽的希望寄託在趙鐵鷹或者李想的善心上。
而或許正如婁月所想,他能夠把王老帽這樣救出去,哪怕是他背叛了趙鐵鷹,可於113師各部來講鬥而不破或許纔是最好的結局吧。
只是正如後世有一個什麼蝴蝶理論一般,一隻撲楞蛾子在大洋這頭扇動翅膀在大洋那頭就會形成一場風暴。
如果用東北話來講,也可以理解成一隻家巧(麻雀)在最北的黑龍江上扇動了下翅膀,然後在最南面的遼寧就形成了一場大煙泡(暴風雪)。
萬事萬物相聯便如一張無形的風,有一個環節變了,後面便也跟着動了。
婁月也好,楚天他們也罷,真的就能如願以償嗎?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586團團部駐地再次響起了“吱丫”的門聲,一個士兵提着褲子從屋子裡跑了出來。
他纔是真正拉肚子了。
只是他住的屋子離茅廁有點遠,來不及如廁的他便往倉庫的後面跑去。
畢竟現在天還沒亮,先解決一時之需,然後自己趁着天黑再隱藏“罪證”是吧?畢竟這裡是軍營,軍紀敗壞可不等於如豬如狗。
只是當他跑到了那倉庫的後面着急忙慌往下扒褲子人也往下蹲的時候,腳下一絆一屁股就坐了一下去。
“這他孃的是誰——哎呀媽呀!”那個士兵本是以爲誰往倉庫後面放東西絆了自己,可是這一屁股坐下去他感知的就格外的清晰!那褲子都扒到卜勒蓋兒了那屁股蛋子都不着一絲布片兒了,那感知能不清晰嗎?
而他也感覺到了什麼,下面的那個卻也動了並且還從他屁股下面低叫了一聲:“來人哪,王老帽被放跑了!”
說實話,那聲音真的不大,可是那個消息卻很驚人,驚的那個士兵終是因爲接二連三的突發,而——
東北話裡有很多形容聲音的詞,比如,“歘(cuā)”一下子,“rōu”一下子,“bia唧”一下子,“嘎吧”一下子,“哐當”一下子,“窟通”一下子。
而現在呢,現在那個士兵呢?“噗哧”一下子是不準確的,準確的說法是“哭嚓”一下子!
就在586團部鬧得狼狽不堪之際,趴在雪野裡的大老笨忽然低聲說道:“我聽到前面有動靜了!”
沒有人能說清爲什麼,毫無疑問,大老笨的感知能力是在商震營裡最強的,在這點上就是商震在的時候都比不了!
一聽大老笨說話了,楚天連忙將攥在手中都被他給捂熱乎了的一個石頭子向右面扔了出去。
天還沒有亮,爲了保險起見,楚天和劉克強把人分成了兩部份,他負責接應從586團部返回的婁月他們,而劉克強則是負責以防萬一。
哪個萬一?他們也不敢確保婁月就一定會把王老帽給救回來了。
萬一婁月是假叛出586團呢?他們可不想被趙鐵鷹給一網打盡了!
只是這是他們防備萬一的手段,他們絕不可以讓婁月知道!
都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是誰真的又能做到這一點呢,總是需要做兩手準備的!
“這兒呢!”楚天聽到前面的腳步聲後低聲叫道。
“是我們。”婁月的聲音傳了過來。
楚天心中一喜,可更大的驚喜卻在後面,因爲他馬上就又聽到有一個聲音低聲罵了句:“趙鐵鷹這個王八犢子!”
楚天是大學生出身,被商震營的人稱之爲真正的秀才,而不是象陳瀚文那樣被稱作“半拉秀才”。
楚天聽到了那個聽起來有些嘶啞蒼老還帶着忿忿不平與不甘的聲音,忽然感覺到原來不只是大自然的聲音動聽,不只是二八少女銀鈴般的聲音動聽,此時這個老男人的聲音那竟然也是天籟之聲!
因爲那是王老帽的聲音!
只要老王叔回來了就好辦了,或者說,只要老王叔能和自己這幫子人在一起,那就好辦了!
天塌了,大家一起扛,大不了死在一起,那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