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戰一直到天黑,一營衝進鬼子陣地的數百弟兄損失大半,而鬼子也傷亡慘重,還活着的人也都不成人樣兒了,猶在浴血廝殺。
陳銘的二營冒着鬼子槍林彈雨強行衝了幾次,但是都被壓了回來,那密如蝗蟲的彈雨打得弟兄們血肉橫飛。
鬼子想從山頭衝下來增援,也都被楊凌他們這邊狂暴的彈幕給壓了回去,面對遍地屍體的白刃戰場,雙方誰也靠不上去。
肉搏中心的一營長盧醒已經變成了血人,他身邊還站着的弟兄越來越少,他拎着的大刀也蹦出了缺口。
他一刀砍在鬼子的脖子上,非但沒有砍掉鬼子的腦袋,反而疼的鬼子哇哇大叫,被身旁一名弟兄撲倒在地,活活掐死了。
兩個戴着冷森森鋼盔的鬼子兵合力捅死了一名渾身血污的弟兄,轉身朝着一營長盧醒奔了過來。
近兩個鐘頭的搏殺讓盧醒幾乎脫力,一刀盪開一名鬼子突來的刺刀,另一把刺刀卻戳在了他大腿上。
大腿上傳來的鑽心的疼痛他一個踉蹌站立不穩滑坐在黏糊糊溼漉漉的地上,他順手一刀砍斷了鬼子的小腿。
這名鬼子也倒下了,另一名鬼子又舉着刺刀紮下來,被盧醒雙手死死的抓住了,雙手被鋒利的刀刃割得鮮血淋漓。
滴血的刺刀就懸在盧醒的胸膛上方,鬼子用力下刺,盧醒死死的抓住,雙方陷入了僵持之中。
盧醒想叫弟兄過來幫忙,但是發現周圍的弟兄都死光了,遠處的火光之中還有人在亡命的翻滾在一起。
盧醒咬了咬牙,用力的一拽,雙手被割得滿是刀口子,但是落下的刺刀卻扎進了土裡,小鬼子也用力過猛,向前栽倒。
他翻身將小鬼子壓在身下,抓着一塊石頭就朝着小鬼子面門輪了下去,小鬼子發出了淒厲的慘叫,聽的人毛骨悚然。
小鬼子掙扎着,但是很快就被石頭砸得面目全非鮮血飛濺,看到小鬼子沒動靜了,盧醒這才脫力一般仰躺在地上,大口的喘氣。
“營長,營長,又有小鬼子撲過來了。”
一名渾身髒兮兮的弟兄跌跌撞撞的奔過來,將盧醒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盧醒順着搖曳的火光看過去,一些鬼子突破彈幕封鎖線,正貓腰挺着刺刀撲過來。
他再看了看正在和鬼子浴血廝殺的弟兄們,大都已經精疲力盡到了強弩之末,許多站都站不穩了,他知道他們無論如何也打不過鬼子了,再打他們一營就拼光了。
“讓弟兄們撤!我們撤下去!”盧醒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同鬼子白刃廝殺了近兩個鐘頭的弟兄們狼狽不堪的退出了攻佔的鬼子陣地,而殘存的鬼子也虛脫的滑坐在地,甚至沒有力氣開槍射擊。
“誰讓你撤下來的的!你這是畏戰!我要槍斃了你!”團長張漢鐸看到盧醒擅自帶人退了下來,扳着臉大聲咆哮着。
他在望遠鏡裡看得清楚,只要盧醒他們再堅持哪怕無五分鐘,鬼子就被堅持不住,那陣地就奪下來了,可是盧醒他們卻先垮了下來。
“團座,弟兄們...弟兄們都快死光了,給我們營留點種子吧......”
渾身焦黑血污的一營長盧醒跪了下來,指着他身後僅存百多人的弟兄,聲音哽咽難言。
“你這是畏戰!”團座張漢鐸雖然仍舊在大罵,但是指着盧醒的槍口卻無力的垂了下來。
他清楚,弟兄們真的是盡力了,但是鬼子是在是太過於兇狠頑強,就算他現在槍斃了盧醒也沒有用。
楊凌將幾乎脫力的盧醒從地上攙扶了起來,對身後的衛兵吩咐:“快扶盧營長下去包紮休息。”
“陳銘!”團長看着夜幕籠罩下的岷山鬼子陣地,朝着二營長大喊道。
“有!”陳銘也是打得灰頭土臉,急忙奔了過來。
團長指着硝煙火光之中的鬼子陣地命令道:“組織奮勇隊!今天必須把陣地給我攻下來!”
“是!”二營長陳銘知道,一營打殘了,他們二營卻還得接着上。
二營長陳銘冒着身子從戰壕裡鑽入了黑暗,去召集奮勇隊去了,但是楊凌的面色卻變得無比的凝重。
“團座,咱們得想個辦法,不能這麼打下去了。”
巨大的傷亡讓楊凌再次見識到了戰爭的殘酷,他不忍心弟兄們再這麼白白的填進那無底窟窿。
團長張漢鐸何曾不知道這麼填人命不是辦法,可是軍令如山。
倘若他們不能扒掉岷山上的鬼子,那麼鬼子增援部隊一到,仗就更難打。
到時候在這裡拼不過鬼子的話,德安淪陷,直接影響的就是南潯線第九集團軍,影響長江南岸的作戰部屬,那麼包圍大武漢也就成爲了一句空話。
他們身爲軍人,雖然有時候明知道是死,但是軍令難違,卻不得不死,這是這個時代軍人的悲哀和無奈。
“讓陳銘的奮勇隊上去再試試吧,要是今天打不下了,明天就更難打了。”張漢鐸嘆了一口氣說。
楊凌他們身爲指揮官,但是部隊缺少重火力,要是他們有足夠的炮彈的話,也不會拿人命去攻了,直接炮轟山頭就足夠滅掉鬼子了。
楊凌想了想對身後的團附羅恆吩咐說:“羅團附,把全團的駁殼槍和花機關都集中起來送到奮勇隊,增強他們的火力。”
團附羅恆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報告!”團附羅恆剛離開,一名旅部的傳令兵就從夜幕之中鑽進了團臨時指揮所。
團長張漢鐸是認識這位旅部的傳令兵的,他擡頭開口道:“你回去告訴旅座,我們團正在組織奮勇隊,馬上就會發起進攻,明天天亮之前肯定拿下岷山陣地的鬼子。”
傳令兵搖搖頭開口道:“張團長,旅座讓你們停止進攻,原地待命。”
“怎麼回事?爲什麼不攻了?”
傳令兵解釋道:“各團都遭遇到了鬼子頑強的阻擊,都傷亡慘重退下來了,旅部正在制定新的作戰方案。”
張漢鐸還以爲是他們進攻受阻讓旅長周志道不滿呢,沒有想到是這麼個情況,緊繃的臉也緩和了下來。
事實上張漢鐸也不想打下去了,他們雖是主力團,但是也架不住這麼去拼,再打真就拼光了。
“讓弟兄們抓緊時間休息補充彈藥,原地待命。”很快團部發出的命令也傳了下去。
弟兄們疲憊不堪的抱着槍靠在溼冷的戰壕裡,渾身散發着一股子酸臭的味道。
戰鬥的失利讓許多弟兄永遠的躺在了不遠處的那片土地上,因爲鬼子機槍的封鎖,只能等待戰事結束才能把屍體拖回來掩埋。
沉默的戰壕裡弟兄們心情沉重地抽着煙,醫務兵正在貓着腰來回奔走,給掛彩的弟兄們處理傷口,不時有人發出痛苦的呻吟。
有弟兄同鄉好友犧牲了,抱着腦袋低聲的啜泣着,也有老兵擦着染血的刺刀,準備迎接新的戰鬥。
濃黑的夜色裡,雙方都偃旗息鼓,戰場除了夾雜着濃烈血腥味的風颳過一片安靜,但是那霹靂啪啦燃燒的火焰和堆疊的屍體讓他們知道,敵人就在數百米開外,戰鬥並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