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之前說話的少年擡眼，“可是……森田小姐的眼睛很好看……”
“我覺得雅也的眼睛也好看，跟月亮一樣。”
青楓臉上笑意消散，認真道，“世上有一件很神奇的事，所有人都接受一個標準，我甚至不知道那些標準是怎麼來的，但是如果有人不符合，就會被視爲異類，被羣起而攻之。”
“排斥異己是人類的天性，這種‘異己’可能存在於外貌、智商、性格、身份，放到更廣闊的語境下，可能是種族、生活方式、思想觀念迥異……”
“甚至可能是自我優越感，或是不瞭解產生的恐懼。”
“雖說排斥異己是人的天性，可天性並不代表正確，雖然有人看起來跟你不一樣，可真的不一樣嗎？”
“他同樣是人，同樣會流血會受傷，跟你們是一樣的，擡頭看看這個世界，哪怕兩塊一樣大小的木板，它們都不一樣，每一片你覺得美麗的景色，都有許許多多不同的顏色混雜，美麗也是因爲它沒有分開每種色彩。”
青楓又笑了起來，“如果世界全都是一模一樣的顏色，一模一樣的生物存在，性格一模一樣的人類在生活，那場面你們可以想象一下。”
毛利蘭汗，總覺得跟國中一年級的孩子說這些，是不是太晦澀了。
不過，她還是有些低估孩子們的智慧。
五個少年沉默，稍微想象一下，他們就沒法接受那樣的世界。
安室透笑看着青楓，這世上從來不缺一些給人溫暖的人……
青楓湊近五個少年，聲音緩和了些，“是不是想說……因爲他不跟你們溝通呢？總是一個人……”
五個少年連忙點頭。
“人與人不同，你可以覺得和他無法做朋友，但不要因爲無法理解就去排斥，”青楓道，“他總是一個人，可你們跟他好好說話的時候，他也有回答的吧？”
“呃，是……”
“可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青楓笑道，“見面打個招呼或許就是他的方式，你們可以忽視，但如果想參與他的方式，這樣就行了，好嗎？”
“好……”
其中一個少年看向竹中雅也，“咳，雅也，抱歉，今晚是我們不對，說話難聽了一點。”
竹中雅也神色平靜，只是點了點頭。
“我們先去那邊了。”五個少年打了聲招呼離開。
竹中雅也看了看，發覺毛利蘭他們沒湊近，又看向離青楓比較近的安室透。
“你之前想跟我說什麼？白天在前臺接待處，你一直在看我，”青楓在竹中雅也旁邊的椅子上坐下，又看向安室透，笑着介紹，“他是我男朋友。”
“如果不介意，我也聽聽吧，”安室透坐到青楓身邊的位置上，“我可是個很小氣的人哦，不會放任自己女朋友跟其他男生單獨聊天的。”
竹中雅也打量安室透，開口聲音跟神色一樣沉靜，還有一絲變聲期少年特有的低沉磁性，“我對你沒興趣。”
安室透一愣，隨即也沒放在心上，笑着回道，“對我女朋友有興趣也不行。”
這次輪到竹中雅也被噎了一下。
青楓忍俊不禁，嗯，透子專懟各種不服的手段越來越熟練了。
竹中雅也沒有就此退讓，平靜道，“那麼，如果我說我就是有興趣呢？你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覺得我跟她纔是一個世界的人。”
安室透又一次覺得……世界上有的孩子確實可怕。
第一個是柯南，之後他也知道柯南是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因爲藥物變小，還可以理解。
第二個是青楓，他聽到阿摩瑞特樅茨封神的事的時候。
第三個就是眼前的竹中雅也，讓他有點懷疑這是不是一個國中生、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
就算被噎了一下，也依舊可以面不改色地反問，光這份心性和眼裡的沉靜就不簡單。
而且，他居然隱約覺得這個小鬼是認真的，那句‘有興趣’是認真的……
“爲什麼這麼說？大家都生存在同一個世界，區別只是各不相同，就如青楓剛纔所說的基於外貌、智商、性格、身份、種族、生活方式、思想觀念迥異，纔出現了差異，其實每個人都是一樣的，但每個人也都不一樣，”安室透反問道，“爲什麼你覺得你跟她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和她真的一模一樣嗎？還有，就算一樣，而我和她確實存在着差異，不覺得有所差異才是更適合的嗎？”
青楓又看向竹中雅也，想聽聽竹中雅也怎麼說。
嗯……她不認爲這些話竹中雅也無法理解，也不覺得安室透這麼一本正經地跟一個半大孩子說話有什麼不對。
竹中雅也略一沉思，點頭道，“你說得對。”
安室透：“……”
好吧，他確定，這個孩子跟青楓的腦回路是有那麼一點相似。
特別是這句‘你說得對’！
“不過我還是堅持你離開，”竹中雅也道，“偷聽少年心事，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好吧，”安室透看竹中雅也是真的不願意他參與進來，起身無奈笑道，“遷就你這個少年，我在那邊等你們。”
等安室透離開，兩人靜了一會兒。
“第一次有人說，我的眼睛像月亮一樣……”竹中雅也擡頭看着天空中的圓月，“雖然不是很在意他們的話，不過……這是個很美的比喻，我喜歡。”
“我知道你不在意，”青楓自然輕鬆道，“我猜，如果沒看到我過來，你會跟他們說……滾。”
竹中雅也一愣，笑了起來，銀瞳隱着天上的月亮，“完全猜對了，我是想這麼說來着，那麼，你應該知道吧？我爲什麼不在意他們？”
“我不清楚，只是白天看你的樣子，和我當年很像，所以知道你不在意，”青楓從桌上拿過果汁，一人一杯倒好，“我當年不在意，是因爲……覺得他們幼稚，他們看到的是眼前的果汁灑了一滴，很刺眼，可我看的是更遠的地方，更多的景色。”
“是啊，不是他們拋棄我，要是想融入，我能做到，但……融入他們很辛苦，浪費精力，遠處還有那麼多風景，”竹中雅也將桌上的一點果汁用紙巾擦去，臉上第一次露出淺淡的笑意，“幹嘛要在意一點隨手就能做到的小事？覺得不舒服，擦掉就行了，要是不想擦，留着不搭理也沒什麼關係。”
青楓也沉默了一會兒，這小子要不就是太過於早熟，智商太逆天，要不就是穿越者。
還可能跟柯南一樣，吃藥變小了？
“天王蓋地虎？”
“什麼？”竹中雅也疑惑。
“沒什麼，”青楓確定竹中雅也沒演，穿越者的身份可以排除，“我還以爲你是我在網上認識的一個人呢，說話口氣有點相似。”
“這樣啊，”竹中雅也頓了一下，“你這無聊找話的性格……是因爲太無聊形成的？”
青楓想了想，“算是吧。”
竹中雅也點頭，“跟同齡人格格不入，我有時候也會自己找樂子，不過沒你這麼嚴重，沒想到……還真的是同一類人啊。”
青楓心裡認可，她是穿越者，那這個孩子應該就是過於早熟，但從某些經歷和心理變化上來看，他們的體驗恐怕差不多，“你什麼時候開始想找我聊聊的？”
“伊魯卡啊，你知道嗎？當人討厭一個人，而不認可他的存在的時候人們看那個人的眼神可是冰冷地令人害怕啊……”竹中雅也看着青楓，目光冷靜，卻帶着一絲笑意，“從看到這句話的時候。”
青楓突然失笑，這個孩子跟她還是不同的，她當初是真的不在意，畢竟是個大人的靈魂，怎麼都沒法跟幼兒園的孩子玩到一起去，但竹中雅也嘴上說着不在意，心裡還是介意的吧，“我們不一樣。”
竹中雅也一怔。
“你是怎麼知道這句話的？”青楓好奇，“《火影》還沒有發行，內容已經泄露出去了嗎？”
“沒有，我之前去出版社打零工，正好看到一眼，就查了你的事，”竹中雅也解釋，“這次本來我也不想來的，但我突然發現很喜歡你的書，我來這裡就是想見見你，底稿內容沒有泄露，我也沒跟別人說過。”
青楓笑着，這麼急着解釋，哪怕神色再平靜，也果然還只是個孩子。
嚇她一跳，還以爲這世上出了個妖孽呢。
“你說我們不一樣，”竹中雅也忍不住問道，“你真的……一點不在乎嗎？以前身邊的同齡人？”
“你在乎嗎？”青楓反而問道。
“不在乎，”竹中雅也頓了頓，“不過，總覺得不在乎很不舒服，像是缺失了什麼，一直到……”
青楓看着竹中雅也，“明白了？”
竹中雅也點頭，“我想我明白了，你那時候，心裡有……嗯……怎麼說……很重要的東西？可是我沒有……”
“火影你看過多少？”青楓突然問道。
竹中雅也失笑，“我偷偷看過，你的稿子我全都看完了。”
“嗯，除了木葉，還有其他忍村，還有其他像鳴人一樣境地的人，”青楓頓了頓，“好像劇透了……”
“沒關係，”竹中雅也眼裡難得帶上一絲好奇，“就算知道，我也會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