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酒館的招牌上刻着一個金色的玫瑰,和幾個月前??·塔倫王國人對玫瑰有着異於常人的愛好,許多地方都烙印着玫瑰的印記。再過不久天就要亮了,這時酒館只有一些準備的水手,在出航前喝上一杯溫酒是水手們的傳統。暖人心脾的美酒,既能提神,又能幫他派遣遠行的不安。
水手可能是這個時代最危險的職業之一,沒有人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回到故土。
這間老舊的酒館似乎並沒有受到王都的重建的眷顧,幾乎和林秋離開前沒什麼變化。酒館的老闆叫湯姆這在塔倫王國是最最普通的名字,夜市的那羣大叔大嬸裡至少有三四個人也是這個名字。
在這裡,實在想不出絕妙的名字時,大人們就會叫自己的孩子湯姆或者彼得。湯姆已經是個滿頭白髮的老人了,相傳他的妻子和孩子都死於十年前的戰亂,戰爭平息後他便在這兒開了一家店,誰也不知道他還能活多久,也沒人關心這個問題。
對普通人而言,湯姆是誰並不重要,大概也只有這些常駐的酒客們能記得住他的名字。林秋曾在這間酒館裡客串了大半年的吟遊詩人一個不會唱歌吟遊詩人,靠口才點滿的天賦從酒客們身上榨取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費。
湯姆一直覺得林秋不稱職、不敬業,口口聲聲說總有一天要趕走他,但“趕了”他大半年都沒起到效果,反倒讓林秋和酒客們都混熟了。這些酒客們中有一部分和夜市的大叔大嬸是一夥人,大家都對林秋的“業務能力”睜一隻眼閉?·
而這裡唯一的變化,大概就是湯姆終於找到了一個會唱歌的吟遊詩人。
拉着豎琴的女孩樣貌並不驚豔,她扎着兩束普通的馬尾辮,臉頰上有些許雀斑。倒是她的聲音婉轉悠揚,像是出谷黃鸝。林秋進門時她正唱着略帶哀婉的曲調,這是一首改編自塔倫王國民間傳說的曲子,講述了一對因爲戰爭被迫分離的戀人。人人都會唱這首曲子,只是林秋當時唱的時候嚇醒了不少人。
林秋多瞧了幾眼自己的“接班人”,不得不說在吟遊詩人這方面,這個小姑娘比他強了無數倍。
酒館內除了歌聲外靜得出奇,湯姆正在擦拭一個酒杯,林秋則一眼就看見了角落座位上的尤里烏斯。
那裡是他的專座。
“喲,真是稀客。”雖然林秋的着裝風格變了不少,他穿着略顯貴氣的騎士制服,腰間還彆着一把看上去價格不菲的騎士劍,但湯姆依然一眼就認出了林秋。
他倒是聽酒客們說,他酒館內後來轟動一時的大英雄又回了塔倫王國。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
“我這次來是喝酒的。”林秋將錢袋放在櫃檯上,袋子裡裝了在粉色珍妮沒來得及用掉的金幣,這些錢足夠水手們喝上一個月的酒了。
“身上不留隔夜錢?”老闆掂量一下沉重的錢袋,有些好笑地問道。林秋是他見過最奇怪的小子,向酒客們索起錢來比誰都要賣力,活生生的一副吝嗇鬼模樣。但他花起錢來卻大手大腳,剛轉來的錢轉手就被他揮霍掉了。
“不留隔夜錢,就當請這些人暢飲吧!”
林秋的話引起了所有酒客們的歡呼。不過這些水手大多沒見過林秋,他們將這位少年當成了某個貴族的公子哥。
湯姆半開玩笑地說道:“要我說,你每次來準沒好事。”
上次是盧瑟兒叛變一事,那件事直接導致了瑞恩國王遇刺,而這一次聽人說有人試圖行刺莉雅女皇“你真是國王的剋星。”
他與林秋的交談十分輕鬆,並沒有把他當成一位英雄人物頂禮膜拜。他見慣了林秋斤斤計較的時候,只要一看到他,便能響起從前他與酒客們討價還價的場景。湯姆也有些唏噓感嘆起來:“你還別說,如果你繼續在我這賴着不走,搞不好我死後就把這間酒館留給你了。”
“老頭,你的身體至少還能活個幾十年呢。”
閒聊幾句後,林秋便端着酒,來到趴在桌上的尤里烏斯對面坐下。尤里烏斯頂着黑眼圈,頭髮凌亂無比,看上去無精打采極了。這位曾經是酒館最不受歡迎的客人,尤里烏斯從不喝酒,一杯水就能讓他在這裡坐上一天,而一旦他遇到了感興趣的對手,就迫不及待地出手挑釁,酒館的桌椅被他弄壞無數次了。
如果非要選一個嫌疑人的話,林秋覺得更有可能是那位他並不熟悉的薩爾芬隊長。
“難道你不怕我把你送去大牢麼?”尤里烏斯吊着死魚眼,如果是從前的他,早就跳起來和林秋大戰幾十回合了:“不過鐵匠大叔還沒幫我鑄好劍,我暫時處於休假狀態。”
即使知道了林秋的身份,尤里烏斯也實在不想和林秋友好交流。
“雖然我覺得不是你,但姑且還是問一下吧大約幾小時前,你人在哪?”
林秋例行公事地詢問尤里烏斯,這是一位曾經信了他的邪和森林大王一較高下的單純少年,這些事要是也能僞裝出來,他的演技也太突破天際了。
然而尤里烏斯接下來的回答就彷彿給了林秋當頭一棒:“粉色珍妮,和薩爾芬隊長一起。有問題麼?”
……
與此同時,薩爾芬的莊園內。
浴室內依舊滿是升騰而起的水蒸氣,薩爾芬背倚着寬闊的浴缸,而熟悉的腳步聲又從窗外響起了。他依舊頭也不回,面無表情地率先說到:“我正在想你什麼時候會來找我,柯麗雅。”
“不是時候?”
“不,正是時候。”
薩爾芬拿起女僕爲他準備的浴巾,搭在自己的肩上。他知道站在窗口的是一位剛剛莊園遭遇劇變的女性。
“你來找我,是因爲有人看見我從你莊園裡出來。而你是來確認這件事的,對麼?”
窗外的聲音停頓了許久,彷彿是在竭力平息怒火。
“所以我們發現,想要在內城神不知鬼不覺地做出一些極端行爲是不可能的,因爲總會有人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錯誤的地點。”
窗外的聲音問道:“你有什麼需要申辯的麼?”
這回沉默的人變成了薩爾芬。
良久之後,薩爾芬仰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溫熱的水蒸氣。
“沒有。”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