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鶴的瞳仁不斷收縮透露出他對死亡的畏懼之色,他向來就是一個怕死的人,他知道周凡已經快要失去了耐心。
周凡漠然看着張鶴臉上的情緒變化道:“該問的我差不多都問了,事實上我們都知道,不說你沒有法子告知那黑衣人過來,就算真的有,那黑衣人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因爲你不想死的心情,所以你在奢望奇蹟的發生,奢望那黑衣人會突然過來,讓這事發生變數,就算一點點的變數都好,但這世界最缺少的就是奇蹟。”
張鶴聲音有些尖銳道:“你不能殺我,你不能殺我,難道你就不想知道黑衣人是誰嗎?”
周凡冷聲道:“我當然想知道,但是你也知道我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事,所以在剛纔交談中,你刻意迴避黑衣人的身份,你不會告訴我的,因爲你以爲你一旦告訴我,我就會殺了你。”
“只要我不知道黑衣人是誰,就不會殺你,甚至不會讓你死去,對嗎?”
張鶴的臉顫了起來,他確實是這樣想的,周凡顯然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
周凡又緩緩道:“但你不知道我是怎麼想的,這在我看來就是一個無解的局,你認爲你不說我就不殺你,換句話說就是我不殺你,你永遠不會說,我殺了你,你也無法再說,說來說去,無論我殺不殺你,你都不會告訴我黑衣人的身份了。”
“既然這樣,我就沒有留你命的必要,我決定送你上路,你死了之後,我再慢慢查出黑衣人是誰。”
張鶴慌了,他已經越發虛弱,他用盡自己的力氣大聲道:“你不能殺我,你殺了我我保證你永遠無法查出誰是黑衣人,他是我的人,他會爲我報仇,他是打不過你,但你有父母……對了,還有一個未婚妻,你真的要殺我嗎?”
周凡舉起了刀,銘着漆黑花紋的刀身在燈火的映射下顯得有些冷厲,他緩緩道:“這些事就不勞煩你操心了,這些問題我早已經想好該怎麼處理。”
張鶴近乎絕望了,他臉容扭曲着,口裡又咳出一口血,他聲音沙啞道:“只要你承諾不殺我,我願意告訴你。”
周凡的刀微微一頓,他臉色平靜道:“你相信我的承諾?”
張鶴見刀停頓下來,他聲音急促道:“如果有鬼誓符,你立個鬼誓那就最好不過,但我也知道你不會有那東西,我身上也沒有。”
“那你說來幹什麼?你不會相信我的承諾。”周凡臉色微沉道,“別囉裡囉嗦的,讓我給你一個痛快。”
“我信,我信你,只要你用你父母發個誓不殺我並替我止血,我就將黑衣人的身份告訴你。”張鶴疾聲道。
周凡沉默了一下道:“不,我不會發誓的,事實上我並不打算放過你,你數次想害我,我怎麼可能救你?僅僅是爲了知道黑衣人是誰就讓我救你,這簡直是妄想。”
張鶴臉色黯淡道:“那你還等什麼,動手吧。”
這已經是他最後的底牌,他當年從村子裡出來,身上根本沒有帶太多的東西,一路流浪來到三丘村時,符袋裡的珍貴符籙更是消耗得七七八八,就算他想拿珍貴的東西換命也無法做到。
周凡忽而又道:“不過我們可以做個交易,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可以不將你的頭砍下來,但我不會替你止血,我會立刻離開,讓你在這裡靜靜等死,這是我能承諾的,你要是不信,那我只能現在結束你的生命。”
這樣跟死有什麼區別?但張鶴就像墜落山崖時捉到了一條救命繩索般,他居然道:“我願意。”
他沒有再要求周凡發誓,對他而言能活多一秒,他都願意去嘗試,而且他認爲周凡說得很坦誠。
要是周凡之前發誓說會救他,他反而會懷疑周凡在騙他,他自己的性命最重要,黑衣人的秘密對他來說根本就毫無價值可言。
“他是誰?”周凡沉聲問,相比現在的張鶴,那躲在暗處的黑衣人更爲可怕。
張鶴道:“是皺深深。”
周凡冷笑了一聲道:“看來你想在這最後的問題上騙我,那你現在就別活了。”
說着周凡舉起了刀,向着張鶴的脖子砍去。
“別。”張鶴急忙喊道,“他使的是劍法,只有他有那身形,你爲什麼以爲不是皺深深?”
周凡的刀還是停了下來,他平靜道:“就是因爲一切太符合了,甚至你那次到巡邏營地,找的也是皺深深,如果皺深深是你的人,你會與他保持距離纔對的,你們一直想將事情往皺深深身上推,在我這種人眼中,做得太明顯太假了。”
其實周凡說的基本上是廢話,他不可能憑着這番推斷就認爲皺深深不是那黑衣人,真正關鍵的是他看到張鶴說出皺深深名字的時候,張鶴的眼珠子齊齊向左輕微移動了一下。
這樣說謊的細節恐怕就連張鶴本人都不知道。
但周凡這話足以摧毀張鶴想隱瞞黑衣人身份的心理,張鶴眼角抽動了一下,他覺得不是他們僞裝得太假,而是周凡這人的心思太複雜。
“最後一次說出名字的機會。”周凡聲音發冷道。
張鶴沉默了一下,他緩緩道:“是烏天八,我教了他一門能收縮身體骨骼的武技,他改變了體型僞裝成皺深深來行動,這次我真的沒騙你。”
這個名字周凡沒有太意外,他眼睛一直盯着張鶴的臉,確認張鶴沒有說謊後,他纔再次問道:“我明明將他的右手砍了下來,爲什麼他的右手還在?”
張鶴解釋道:“他的右手早就沒了,那隻不過是我替他接上的其他右手,再加上一道幻符進行僞裝而形成的幻象,不過這手不是他的,會產生排斥,沒多久就又要換了,你只要湊近他右手仔細觀看就能看出破綻。”
“你沒看出來,是因爲我們知道你肯定無法湊近來看,加上烏天八一直值夜,你跟他相處的機會太少了,你想看出來是不可能的事情。”
“原來是這樣。”周凡瞭然點點頭,他手中的刀劈了出去,鋒利刀鋒在燈火中晃動着。
嗤的一聲,血水噴涌,他的頭顱離開殘軀,在地上滾動幾圈才停下,雙眼圓睜着,有着不甘更有不解。
明明說好只要他說出黑衣人的身份,周凡就離去,讓他多活一會的,爲何?
他只是想多活一會,爲何要不守諾言急於殺快死的他,爲何……
“我說過這世界缺少奇蹟,但我不得不承認奇蹟出現的概率再小也有可能會出現,我只有真正扼殺掉這種可能才能徹底放心。”周凡冰冷殘酷的聲音在屋內輕輕迴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