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那時候做廣播體操並不值得期待。
畢竟青少年嘛，每天被強制要求在課間二十分鐘時做這個，內心總有一種莫名的抗拒感……後來長大了，他們就知道這種抗拒感還有了專門的網絡名詞解釋——中二期。
但是說出來的時候，她看到趙大地迷惘卻又充滿希望的眼神，心裡突然就認真起來。
不過，有些事吧，只靠認真是不夠的。
比如周霜霜此刻，就突然忘記了廣播體操怎麼做了……
而且，沒有熟悉的BGM，她怎麼想，也只記起了伸展運動。
………………
這樣不行！
面對趙大地的探尋目光，周霜霜冷靜的說道：“你們也知道我現在什麼也記不得了吧？”
趙大地神情不變：“是的。”
實際上，此刻他心裡mmp刷了滿屏。
這短短的幾句話溝通，他真的已經忘記周霜霜其實還是個喪失自我記憶的人了。
此刻，他在內心狂躁的叫道：——這哪裡像喪失記憶啊？！
誰喪失記憶，還能像剛纔一樣，提出這麼多名詞來？
他聽都沒聽過！
趙大地的心都揪緊了。
——不會真的是別國特意派來的吧？
應該不會吧，誰捨得呢！
比如阿門看合衆國，聽說他們的動物基因融和技術還不算特別成熟，在將基因融合進人體時，也會將它們的部分狂暴血腥的記憶，比如吞食血肉，廝殺捕獵等第一視覺的記憶，同樣移植過去……
據說，試驗者當場就有三人發了狂，其中一人還逃了出來。
這件事前段時間被全球大肆報道，鍵盤俠們吵的轟轟烈烈的。
融合基因，是對，還是錯？
…………
不過，也正是因爲如此，所以國內許多支持融合基因來改善體質的人，暫時也都打消了念頭。
保守固然會喪失很多機會……但生命，卻不是靠放肆來延續的。
…………
而這一切的平靜，包括趙大地在內的每一個華國人，他們都知道——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
——現在的人們，成長期太長，壽命太短。
所有人差不多都要在二十歲以後開始工作，但是他們身體機能的巔峰，有且僅有十年。
過了三十歲，所有步調都要放慢。
過四十歲，正式進入退休階段。
五十歲，知天命，壽不長。
能活過五十五歲，已經是長壽了。
在這種情況下，人的一生，又該如何迸發出璀璨的光輝？
近年來，不管是科研還是教育，亦或者是別的什麼方面，所出現的成果已經越來越少了。
國務院已經有了提案。
——倘若五年內，國人體質仍沒有大的增強，國民平均壽命依舊逐年下降的話……
基因融合，勢在必行。
………………
周霜霜在多媒體廳睜開眼，前方講臺上，依舊是那個精神又幹練的班主任。
她環顧四周，身邊那些家長們，也依舊坐的端正。
她看看時間——八點整。
剛好是班主任講話的那個時間點。
所以，這次仍然是兩邊時間靜止嗎？
除非她完全脫離，不然，不管她過去多久，現實世界的時間，依然像是隻過去一瞬間。
同理，當她暫時回到現實時，直到再回到那個世界，那裡的時間，也同樣只過了一瞬間。
………………………
儘管過去了許久，周霜霜依舊記得，這次家長會的時間，其實是訂在九點整的。
而現在，她不知道家長們有沒有到齊，但是看班主任的意思，應該是想直接開始了。
周霜霜腦子裡下意識閃過這個念頭，卻根本來不及再考慮這些，只慌忙的打斷笑語盈盈的班主任正待說出的下句話——
“不好意思，李老師，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說完，她直接狂奔進了廁所。
身後，班主任的笑容微微僵硬了一瞬間。
…………
這學校也曾經是周霜霜的母校。
她順着走廊，熟門熟路的摸進女廁所。
鎖上隔間門的下一刻，周霜霜掏出手機來，直接搜索了“第八套廣播體操”。
這個點兒了，學生們都已經開始上課，廁所裡是沒人的。周霜霜沒戴耳機，因此放心的打開了外放——
熟悉的BGM響起。
但她忘了，學校教學樓的廁所在每層樓左右兩邊的走廊盡頭，男廁所和女廁所雖然是兩個不同方向的門，但其實只有一牆之隔。
教學樓的質量很好，牆的隔音也不錯，可架不住這個廣播的聲音實在是太響亮，太過有震懾力了。
在那堵牆的後面，兩個逃課出來的學生對視一眼，熟門熟路的摸開隔間。
他們將門迅速反鎖，直接擰開了連接在管道上的沖水閥，看着便池內“嘩啦啦”淌下的水，還有足以掩蓋動靜和煙味的水聲，兩人動作熟稔的各自掏出一支菸來——
剛把煙叼在嘴裡，其中一個男孩就伸出手，兩根手指故作帥氣的拈着一支打火機：
“我特意拿了我爸珍藏的這個打火機，據說是哪個大牌子十幾年前絕版了的，你看，很有質感吧！”
對方對他豎起大拇指——“夠膽！”
“我還記得小時候去你家，你爸把你家客廳的吊扇取下來，把你捆着吊在上頭抽呢……你現在還敢動他的心頭寶，厲害厲害！”
“那有什麼！”
男孩得意道：“現在拆遷賠了三套房，我家裡早就沒吊扇了。”
“再說了，他也就每天看看這東西，我上回拿的三千塊錢，他到現在都沒發現呢！”
“等用完了我再放回去不就行了——來，咱們今天也試試，這打火機打出來的火，是不是有什麼不一樣……”
話音剛落，卻聽牆的背後，隱約居然有聲音傳來——
“……現在開始做第八套廣播體操……”
“……時代在召喚……”
“……原地踏步走……”
這突然傳來的BGM，宛如每次課間鍛鍊時，教導主任過來捉他倆的聲音……
兩根手指拈着火機的小夥手一抖。
只聽“咚”的一聲，伴隨着一直未停歇的“嘩啦啦”水聲，火機就掉進了便池，眨眼就被衝進了下水道。
兩人：……！！！
——卡其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