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沒嘗過軍棍的滋味,卻也足以想象幾十斤的木棍敲在身上是什麼感覺,此時也不知道捱了多少棍子,曲非凡的後背已經是傷痕累累,綻開了無數道血痕。
她蹙着眉頭,拱手便道:“請將軍住手,先前我已經說過,責任不全在曲非凡身上,一百軍棍的刑罰,有失公道。將軍不必因爲他是您的兒子,便格外苛刻。”
這句話堪稱犀利與尷尬,直戳中了曲鎮城的心窩子,令在場的人都愣住了。
這孩子講話當真是不管不顧。
曲鎮城擡手,示意刑罰暫停,轉眼直直盯着林雲,想看她能說出什麼道理來,“這次曲非凡犯下的過錯,刑罰在所難免,一百軍棍是他對自己的要求,與他人無由。”
“將軍此言差矣。”林雲當即反駁,“刑罰過重,容易損人身體,若是將士以此求死,難道軍中也要任由將士輕賤自己的性命不成。再者,如今騎兵營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軍棍下痛改前非,不如戰場上將功補過,不知將軍,意下如何?”
林雲向來巧舌如簧,能顛倒黑白,理由說來雖然刁鑽晃盪,可仔細想來卻也不無道理。
曲鎮城心中一動,表情已然有了鬆動,“好,好一個軍棍下痛改前非,不如戰場上將功補過。林雲,我這個兒子交給你,我相信你能讓他成器。”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曲鎮城相信林雲是一個很好的教導者,或許真的可以幫助自己兒子,建立一番功業。
這倆人已經給了彼此臺階下,可某個傻小子卻是強摁不下頭的牛,他垂下眼簾,口氣堅決,“戰場我會上,匈奴我會殺,可這一百軍棍,我應得的,一下都不能少。”
“你這小子……”王猛差點就想上去揍人,對傻小子異常的固執,顯得毫無辦法。
林雲看着地上的曲非凡,早已是滿面汗水,動彈不得,可卻緊咬着牙關堅持,心思百轉之間,她似乎明白了什麼,低聲問他,“你可想好了?”
這幾十軍棍下來都沒讓曲非凡心顫,可這軟下來的一聲低問,卻讓忽然紅了眼眶,可他始終沒有擡頭,“恩。”
他想好了,這一百軍棍,他應下了。
“好,我不再說了。”林雲起身,安靜地站到一邊,不再阻攔。
曲鎮城瞭解兒子的決心,也只得痛下狠手,“給我繼續打。”
那天的日頭似乎格外漫長,一百軍棍一下接着一下落在曲非凡的背上,就好像重複的跳針沒有盡頭,直到後來,執行完的時候,曲非凡忽地身子一軟,直挺挺就暈在了軍帳前邊。
王猛跟林雲一邊扶着一邊,將人一步一步慢慢擡回去,夕陽下,三人的身影被無限拉長,好似被融成一片狹長的風景。
老將軍背過身,默默走回了軍帳,在轉身的瞬間,臉上的溝壑忽地抖了抖,淚水就從那眼眶裡順勢填滿了褶皺。
雖是不打不成才,可打在兒身,痛在爹孃心,這道理到底得爲人父母才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