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逐漸西移,一臉茫然的王凡站起來,搖搖晃晃的走回去。
天快黑時,那名女子的身影在小徑上出現,出現在王凡眼中。平淡,但卻不可缺少;柔弱,但卻是他的心中的依靠。
她走到守候多時的王凡身前,氣鼓鼓的盯着王凡:“轉性了,怎麼不躲起來?”
王凡知道她一定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於是回望着她,嘴裡無辜的申辯:“找不到地方躲。”
接着展開每天一次的“官方”對話。
“晚飯好了沒?”
“好了。”
“水蓄滿了沒?”
“滿了。”
“想起名字沒有?”
“沒有。”
於是她笑嘻嘻的伸出手,輕提着王凡的耳朵進了門,心滿意足。
吃飯時,王凡看着她,她也看着王凡。
這是個很普通的女子,普通得毫無奇特之處,王凡非常清楚她什麼時候要做什麼,但他每次都很配合。要捏耳朵的時候,他會提前坐近一些;要亂髮脾氣的時候,他會坐得遠點……遷就這個女子,並隱藏自己的遷就行爲,這成爲王凡每天的生活重點。
既然想做一個普通人,就應該用普通人的方式去生活不是嗎?
夜晚,她會來到他的牀上,伸手抱住他。在這時候,她的眼神會很純淨,比一天裡任何時候都要純淨,兩個人都不說話,但卻可以對視很久,呼吸平緩,臉色安詳。有時她先睡去,有時又換成王凡……
漸漸的,王凡覺得自己已經適應了這種生活,雖然每天照舊有情緒上的波折,但自己的眼光已經越來越能夠注意起周圍的事物來。
房屋簡陋、老舊,於是他用生疏的手法去嘗試着修補,儘管修補過後的模樣更加的怪異。
生活單調、乏味,王凡就用自己還算強壯的身體抓來些小動物,圈養在房屋後面,增添了一些生氣。雖然他的身體廢了,可是在體質上,卻比得上一階鬥士的實力。
看他做這些,女子笑,笑得那麼自然,那麼平靜。
他甚至想到了以後的生活,他知道她是做什麼職業的,他想找個適當的時間,勸她重新選擇職業……
就這樣過活好了,不去想成神成仙,不去想報仇雪恨……
就這樣生活……
就這樣……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平靜得像沒有一絲漣漪的水面。
…………
這天下午,王凡如同往常一樣準備好了飯菜,蹲在外面的小路旁邊等她回來。但她始終沒有回來……
眼看夜色如墨,王凡徹底的慌亂了,順着小路,他向着鎮子方向找尋。走出大概五里的樣子,發現她正吃力的爬行在路上,身後拖着一條長長的血跡,模糊不清。
王凡幾步衝過去,抱起她單薄的身體,才檢視一下傷處,他就猶如被雷電擊中一樣……那是人爲的傷,這樣的傷,選這樣的地方下手,是野獸都做不出來的事情!
被他擁在懷裡的她,蒼白的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用微弱的聲音說:“我……我回來了……呢!”
“這是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王凡小心的擦去她臉上的沙礫,手在顫抖,心也在顫抖。
“是我自己……不小心呢……”
王凡緊抱着她,嘴裡詠念着咒語,整個人都散發出強烈的白光,但卻不能阻止絲絲生命從她的身體消散出去。
“不要放棄!我不會放棄的!”
王凡咒罵着所有能咒罵的東西,再次使用治療魔法。但是沒有用,她的身體太虛弱,而王凡也只能使用最低級最低級的魔法。這種治療魔法已經治不好她了。
“帶我……回去吧!”她輕聲說。
王凡點着頭,把她輕輕的橫抱在胸前,小心翼翼的邁着步,帶這個女子回家。
她平躺在牀上,雙眼平靜的注視着他,蒼白的臉上出現紅暈。
“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她說:“我叫安妮。”
王凡點着頭,除了點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讓你看到我這個樣子,真的很丟臉呢!”安妮輕輕的咳了兩聲:“嚇到你了嗎?”
“沒有……”
“人生就是這樣,誰都想不到明天會發生什麼。”她擠出一絲苦澀的笑意:“我……我原來還指望你回覆記憶後,你這個貴族能給我一些錢的……”
她的手冰涼:“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裡,我把這裡送給你好嗎?”
“好的。”
“但是有一件事情拜託你。”
“嗯!。”
“我,是做那事的,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因爲這個,神殿的牧師們,不許我去神殿禮拜,也不許我找牧師祈禱。可是,我從小就信奉女神,我是女神最虔誠的信徒。我希望,我死後……可以讓神殿裡高貴的牧師給我洗禮下葬。我希望,女神能夠原諒我,原諒我的罪過。”
“我……我一定完成!”王凡哽咽着道。
“你從來沒有告訴我你的名字,你可以告訴我你的真名嗎?”
“我,我叫王凡。”王凡艱難的說出自己的名字,這個名字,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一個人說過。
“好奇怪的名字。”她的聲音逐漸微弱下去:“我記得,你從來都沒有笑過。就算是爲我,笑一笑吧!我、我好想看……你的……”
這就是安妮最後說出的一句話,說完之後,她就沒有了呼吸……就連王凡臉上的笑容,她也沒能看到。
王凡緊緊的抱住她已經沒有生命的身體,臉上保持着笑容,眼角慢慢滑流出一滴眼淚。那是一顆晶瑩的淚水,一顆早就該滴下的淚水。此時此刻,它終於流了出來。
慢慢的,淚水劃過王凡微笑的臉頰,掉了下去。
她是被人殺死的,幾處深淺不一的傷口分別屬於不同的武器。
她每天忍受屈辱而活,不敢表露出一絲不滿,一個人居住在偏僻的野外,她還是被人殺死了!
是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會對一個這樣的女子下毒手!
拖着這樣的傷,她還在地上艱難的爬行……
平淡過生活的想法被眼前的一切擊得粉碎,心中僅有的寄託在眼前消逝。
還能怎麼逃避?逃避得了嗎?既然逃避不了,那就站出來好了……所帶來的一切後果,自然是需要有人來承擔的。
王凡的身體一陣陣的戰慄,喉頭髮出一陣分不出是笑還是哭的低嚎,黑色的頭髮無風而動,那一雙明亮的黑色眼睛裡,又翻滾起熊熊怒火。
“既然這世界沒有秩序,就讓我成爲秩序;既然沒有人執行公理,就讓我成爲公理;沒辦法逃避命運!”他鄭重的發誓:“我要讓那些殘害你性命的愚人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