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白銀——講個故事給你聽
十二月一號,成都地區,白銀山。
我將簾子挑開一線,看着山洞外肆虐的風雪,有些發愣。雪花巴掌似的扇過來,疼痛提醒我這並不是做夢。我退回山洞中,扯過毛毯披到身上,捧茶坐在火爐旁發呆。
就這麼換到另外一個世界了,靈魂落在赤的身軀上。
山洞裡收拾的井井有條,吃穿用度一應俱全,就是簡陋了點。
不,不是簡陋,簡直是寒酸。
這有三四天了吧,我已經習慣了用這個少年人的身體生活,習慣是我最大的優點。
但是習慣不代表喜歡,不代表不想改變,每日吃壓縮和速凍食品果腹,實在苦不堪言。說實話,在穿越前我生活是十分美滿的,家庭和睦父母健在,從我開始上循至我爺爺那代都是根正苗紅的紅色分子,爹媽把半生都獻給爲人民服務的事業,阿爺更是抗戰老兵,就我,直到高中還連個團員也不是。
這絕不是因爲我捨不得五塊錢團費,雖然當初我拒絕邀請時的確用的這個理由,那時候班主任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神經病。
無所謂啦,反正覺得我有病的人不少,任誰面對一個靜若三無動若瘋狗的人都不會太高興。
我家當初緊跟政策,堅持只生一個好。作爲獨生子女,他倆雖然不太寵我,但是關心理解我,想吃點什麼出去玩玩也有閒錢閒時間,閒到中二成病,舒適成狗,懶惰和平庸像跗骨之蛆般深深紮根在我的性格里。
好在這裡住的還行,比較暖和乾淨,至少和外面惡劣的環境比起來是如此舒適,不用在這種糟糕天氣下風餐露宿還真是大恩大德。
這幾天我的日常活動就是吃睡睡吃。睡的理由是儘量避免吃,不睡就餓的快,餓了就只能面對難以下嚥的壓縮食品……實在睡不着了我就裹着被子躺牀上翻看PM圖鑑打發時間,珍貴的娛樂是和身體主人留下的六隻PM打鬧玩耍。
不過,除了前兩項,我最常做的事還是和白銀山上無休止的大雪靜默而對,直到茫茫白色刺得我眼睛發疼,就縮回牀上蜷成蝦米,一個人難過。
“爲什麼我的靈魂會在你身體裡?”我問皮卡丘,它背對着我不說話。這幾天它的活動和我一樣,吃睡睡吃,聽風看雪,和山相對,與我無言。
我估計他也有點懵,從天之驕子變成天之驕子的精靈這種落差估計和尼亞加拉大瀑布差不多。
電老鼠在在憂鬱中思考,講悲傷化作食慾,眼看着就胖了一圈。
“你理理我吧。”我沮喪的倒下來,“那我說吧,我說你聽。赤,我知道你在皮卡丘的身體裡,我們心靈相通啊。”
皮卡丘的耳朵動了下。
“我的靈魂在你的身體裡,你的靈魂在皮卡丘身體裡,那我的身體裡……我x!”我驚得坐起來,一想到酷愛賣萌的黃老鼠會用我的身體做出各種諸如歪頭蹭人此類的事情,我就一陣頭大,又難受又肉麻。
我實在不能容忍自己在人前打破那副冰山高冷苦修嚴肅的僞裝。
“你覺得說話累就想想啊……你可以和我心靈念話的嘛。”我說。皮卡丘赤連罵我一句都欠奉。
“你說你是不是被誰殺了我纔會進入你的身體啊……”我把臉埋進臂彎裡,“陪我說說話吧,我是……真的很難過啊!”
它轉過身來,黑色眸子沒有感情的看着我,我心裡一陣翻騰,揪扯着發疼。
他是不是特別生氣特別怪我?
“不知道。”有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我驚訝的擡起頭來,不知道他是在回答我的哪一句話。黃老鼠又一次轉過身去,只留一個背影對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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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我來到這個曾經在遊戲裡經歷過的異世界,雀佔鳩巢霸佔了少年冠軍的身體。
當我意識到自己穿越、並且這不是自己的身體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費力找出一面塵封的鏡子,擦乾淨灰,趴在上面照了很久。
我驚呆了,我頭一次發現自己這麼漂亮,真是美炸了。
我憤怒的一拳砸在鏡子上,裡面熟悉又姣好的面孔扭曲起來。
見鬼的,好看是好看,但這是張男人的臉,這意味着我以後要和女人談戀愛,要入男廁,要……不過,不用自己生娃這一點,我很滿意。
嗯,只要不是穿越到**作品裡,應該沒有男男生子的風險。
我又轉了轉腦袋。嘖嘖嘖這臉,這髮型,真是太熟悉了,在各個同人裡被畫了一遍又一遍,作爲第一代主角頭頂最強的帽子,怪談傳說層出不窮。不過我是在哪個次元?TV版?特別篇?還是哪個坑爹的改版裡?不要吧,改版赤的下場都很慘啊。我又板起臉來對着鏡子看了看,嗯,臉蛋還算清秀,沒TV版那麼圓,也夠無口,沒特別篇那麼熱血。看來是遊戲,要是上輩子我說不定還會對着這張臉羨慕那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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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不能這麼混吃等死了!”我霍的站起來,再過不久綠和藍就要來給他送生活用品了吧,我可不擅長撒謊,更不想被送去調查做研究什麼的。
“你認不認識響?”我問。
“不認識。”
這麼說心金魂銀的劇情還沒開始,也不知道是什麼年代了。
“我要下山了。”我簡單的收拾一下行李,把剩下的五個PM球掛到腰帶上。
“去哪?”赤說。
“去見識廣闊的世界。”我胡扯。珍鑽XY我沒仔細玩過,成都和卡洛斯不能呆;關東和成都熟人太多,也不能呆;聽不懂外語,伊修地區也不行……剩下的就是方元了。
“先去方元吧。”
“不告而別?”
“……你的關係人,我還是不去打擾了。”我站起來,俯視他,“等這陣雪停了我就走,你是要回關東去想辦法通緝回自己的身體,還是跟我走?”
它仰頭看着我,一言不發跑向了洞外。我仰起頭,用力抿了抿脣,長長吐出一口氣。
果然,他不會容許我存在,但我也不能容許自己冒着風險陷入不可知的未來。我開口邀請他,已經用完所有的勇氣,再鼓不出一點多餘的用來挽留了。
算啦,隨他去吧,世界這麼大,就做一次逃犯。我咧起嘴自嘲的笑。
可我就是這個世界的逃犯啊,我要逃去哪裡呢?虧我上輩子父母都是有頭有臉的警務人員,風水倒轉,也是有趣。
旅程還沒開始,我就已感到了泰山壓頂的恐懼,壓得我膝蓋都要彎下去。洞外傳來風雪嗚嗚得聲音。
“聽起來真孤單啊。”我靠到牆上,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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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聲停止了,有光一點點滲進來。我背起包掀開簾子,皮卡丘就站在前方,依舊拽的二萬八千五,彷彿人生導師般背對我。
“你沒走啊?”我驚訝。
“我之前一直以爲你是個懦夫,沒精打采的把自己埋起來,像鴕鳥一樣逃避着。”他說。
“哦。”我興趣乏乏的應了聲。
“直到你說你要去看看世界,伸手邀請我。你依舊想逃,卻又前進了,我在你眼裡看到了勇氣和決絕。”
這都什麼鬼?
“你不肯放手自己已經得到東西,哪怕這個東西對別人很重要;你寧願魚死網破,哪怕這件東西是你從別人手裡硬奪過來的。”
他到底是想罵我還是誇我?我怎麼聽不懂?
“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可你知道了我的權力,依舊向我說不,說你不會把這條命讓出去,一點不肯妥協,於是向着世界張開了雙臂,說你要來了,說你要流亡,爲了你想做的事。我不知道你要做什麼,但人活着,至情至性纔算不枉一遭。”
……真不愧是中二的年紀,嘚啵嘚這麼多,誰會把自己的命讓出去啊,就算這是我從別人手裡搶過來的,我也不。
再說你現在就一皮卡丘,人話都說不利索,誰要向你妥協哦……
“哦。”我說,“所以你打算和我一起走啦?”
“當然?我不能放着自己身體亂跑啊?”
原來這纔是重點嗎!!你之前說那麼多恥恥的話不臉紅心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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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銀山的天氣變得很快,現在萬里無雲,晴朗的一眼能望出去能看到山下的零星村落,點點分佈在白色荒原上。
“這裡一直這樣嗎?”我問,我記得白銀山只有山頂一點積雪的。而現在山腳下出現了一片名叫“白荒漠”的雪原,地勢坦蕩,綿延千里,人煙稀少,村落分佈零散。
“不是,從五十年前變成這樣的。”赤說,“到現在都沒人搞清發生了什麼。”
“哦……”
“你除了哦能不能說點別的話?”能逼得赤這麼說,我也挺厲害的。
“哦。”我下意識回答,黃老鼠開始黑着臉嗶哩嗶哩放電。
“不是不是我是說能能能。”我趕緊補救,“你聽說過嗎,一篇故事開頭的場景奠定了它的整個基調,由海開始的故事代表着遼闊,天空是孤高,草原是閒適,高樓之下的道路是壓抑,小巷是迷惘,沙漠是追尋。”
“而由雪原開始的故事。”我望着腳下千里平川,說,“則代表着孤寂。”
我在這個世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我努力學着活下去,也完全是因爲惶恐。他沒有說話,我沉默了很久,最後笑起來。
“開玩笑啦,不是還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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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振奮精神,邁開步子向世界走去。
全然忘了心金髮布前正是寶石版,方元大陸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