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電梯之後，程煜開口道：“吳工，你說的這位李工，他現在人在哪裡？一定被別的單位高薪挖過去了吧？”
吳競嘆了口氣，說：“他這樣的科學家，跳槽的難度是很高的。”
程煜一愣。
在他看來，李大力這麼重要，重要到少了他之後，好幾個已經過去數年卻還在市場上處於領先地位的項目都無法進行下去，這樣的人才肯定是很受具有研發功能的企業所關注的。
雖說不知道初級任務的內容是什麼，但程煜覺得，肯定不止是找到李大力那麼簡單，多半是要說服他回到研究所。
而這一點，就不只是開出高薪能夠做到的了。
畢竟，李大力已經離開了研究所，無論如何任何企業的研發部門，肯定也依舊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對方不可能意識不到他的重要性，加上李大力本就是爲了待遇問題離職的麼，幾年下來，想必薪資水平也已經達到了一個很高的水準。
說白了，程煜雖然給吳競開出了年薪一百萬的高薪，但對於吳競這種能夠做項目領頭人的高級工程師來說，一百萬的年薪根本不夠高。
其他企業，面對吳競這樣的人，能開出的條件不敢說一定比程煜開出的好，但絕不會差。
解決住房，解決出行車輛等等問題，在吳競和程煜之間，目前還不存在。
就連直接的年薪，也絕不會是市場上能夠給出的最高價。
倒不是說程煜在這方面也摳門，而是他覺得，如果一開始就把位置定的太高，這並不利於吳競接下去的工作。只有循序漸進，等到吳競的研發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他也會和薛長運商量，給予吳競以及參與項目的研究人員一定的福利或者獎勵。
畢竟，包括吳競在內的所有研究所成員，以前都是大鍋飯式的待遇，就算有了成型的項目，國家給出的獎勵也不值一提。他們需要程煜逐漸引導他們，讓他們的思維方式從國有單位轉向爲市場化，這需要一個過程。
而李大力不同。
他是直接離職的。
出去之後，只要接觸過幾家企業，這些企業在急需他這樣的人才的時候，肯定會開出高薪以及各種福利條件，就算當時李大力還不太適應，這麼些年下來，保不齊他都已經換過新的東家了，自然已經瞭解了市場化的私營企業的理念。
在面對一個熟悉的環境，一個穩定的研發團隊時，你即便開出再高的薪資待遇，也未必能讓他甘心情願的回到研究所來。
更何況，程煜如果給他開出極高的待遇，這讓吳競等人怎麼想？其他的研究員怎麼想？不對等麼。
所以，找到李大力應該不會是件太困難的事，說服他離開現在的工作單位，回到研究所，纔是難點。
系統給出了四十二天的任務時長，也充分說明了這個任務的難度。
是以程煜覺得，既然吳競一直心心念念那幾個項目，自然會對李大力有所關注，說不定這倆人一直還保持着基本的聯繫。而吳競肯定是希望李大力能回到研究所的，於是他才詢問吳競關於李大力的下落。
可誰能想到，吳競的回答並沒涉及到李大力現在的去向，相反，卻給程煜產生了新的疑問。
什麼叫這樣的科學家跳槽難度很高？
這是什麼意思？
“嗯？吳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吳競又嘆了口氣，說：“李工是做基礎數據的，建模以及設計整個項目的研發方向。這樣的人一旦成爲一家研究所的主心骨，自然非常重要，畢竟當時研發的所有項目，幾乎都是按照他的個人思路進行的，其他人根本插不上手。但也正因如此，他反而不容易被其他的研究機構所接納……”
程煜明白了。
正因爲李大力所負責的往往是一個研發機構最基礎的東西，所以，任何一家研發機構，肯定都有自己培養的這樣的工程師。
或許李大力在能力上比那些研發機構的工程師要強一些，但如果把他招過去了，短時間內，他對研發機構現有的項目也插不上手。
只能是讓他嘗試新的項目。
但他又只是一個人，並沒有完整的研發團隊，且不說新單位的研究員們，是否能跟他合作默契，甚至不論那些人是否願意接納他，即便這一切都不是問題，那麼那個研發機構以前的那位負責數據建模和設計研發思路的工程師該當何用呢？
李大力逐漸接手新的研發項目，從前和他位置重合的工程師，就會逐漸沒活兒幹。
這顯然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的。
是以，只要某個企業領導者選擇讓李大力加入其研發團隊，就意味着之前的某位工程師在不遠的將來會被踢出局。
試問在這樣的情況下，誰會接納他？
除非，這家企業願意成立一個新的研發團隊，而在不動老研發團隊任何的前提下，將新組建的研發團隊交給李大力來帶隊。
這就產生成本上的問題了。
李大力想要尋找到合適他的位置，就必須遇到一個恰好需要擴大研發規模的企業，而那家企業還必須投入重資，專門圍繞着李大力組建一個研發團隊。
這種可能性，的確很小。
電梯到了，發出一聲清脆的叮響，然後是機械的女聲：“三十二樓到了。”
電梯門緩緩打開，程煜伸手示意吳競先出去，然後道：“吳工，你的意思是說，李工現在過的並不得意？”
吳競還沒回答，薛長運正好走了過來：“你們怎麼來的這麼慢？我都等你們半天了。”
程煜對薛長運笑了笑，說：“你們在哪個包間？我和吳工有點事情要談，要不然就麻煩你先陪陪陳所吧。”
薛長運有些意外，但他還是本着對程煜的信任，看了吳競一眼。
見吳競也點了點頭，便道：“那行，我和陳所在三個八的包間，你們快點談完。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我還想跟吳工好好喝兩杯呢。”
程煜笑道：“我會盡快。”
薛長運走後，程煜道：“吳工，要不我們去樓上露臺的酒吧坐會兒？那兒比較清靜，適合聊天。”
吳競點點頭，兩人走向樓梯。
“吳工，剛纔你說的意思，是李工現在過得不如意？那要是這樣，請他回來應該不難吧。只不過可能要委屈你，我們研究所要設置雙總工了。”
吳競笑了笑，說：“如果李工願意回來，我寧願把總工的位置讓出來，繼續給他當副手。”
程煜內心微喜，但沒表露出來，擺擺手道：“吳工這說的哪裡話，請李工回來，我是希望以前已經進行過的項目能繼續進行下去，不要浪費。而他走後的項目，又都是按照你的思路進行設計的，自然還需要你繼續負責。
如果咱們能把李工請回來，他暫時先負責那些未完成的項目，然後我準備擴大研究所的規模，吸引更多的研發人員來，組建兩套完整的研發團隊。你和李工各帶一個就是了。
資金上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跟薛公子予以解決。”
吳競一邊上樓，一邊回頭看了程煜一眼，見他滿臉真誠，感慨的說道：“那我就要先替李工謝謝程少了。”
“我這也是爲了日後的盈利，談不上，投資而已，吳工不用太客氣。”
到了酒吧，程煜吩咐服務員上了兩杯酒，跟吳競喝了一口，才又開口：“吳工跟李工一直有聯繫？”
程煜滿心希望能得到肯定的回答，但吳競的話卻讓他有些失望。
吳競道：“他剛離開那會兒，我們的確一直保持着聯繫。但是後來，大約也就是兩年左右吧，我就突然失去了和他的聯繫。四年前，我收到過他一條QQ消息，他說他去了南美，有個公司願意爲他組建一個研發團隊。我覺得這是好事啊，至少對他而言，是件好事。我還祝福他鵬程萬里來着。但從那之後，其實確切的說是他給我發了那條消息之後，就再也沒有了音信。甚至，我給他回覆的話，他都沒有再度的迴音。”
程煜皺起了眉頭，遲疑着道：“這是怎麼回事？”
“一開始我也沒在意，幹我們這行，封閉式的研發很正常，畢竟研發內容是需要絕對保密的，不容許有任何形式的泄漏。
但無論什麼項目，都不可能一兩年都進行封閉式的研發，總有放假的時候。
即便是那種需要用三年五年乃至更長時間進行的項目，總也是分段進行的。一段研發取得了階段性的成果，還是要有休息的時間的。
甚至於這種休息的時間，往往都是一兩個月乃至更長。畢竟我們是人，不是機器。
但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收到過李工的消息，我給他的QQ發了很多消息，從來都沒有回覆過……
這一晃，都四年多了。”
聽着吳競的話，程煜的心漸漸的沉了下去。
他終於明白，自己低估了該死的系統。
他之前對這次的任務，設想的是找到人不困難，勸說其回到研究所纔是難點所在。畢竟，就算李大力也想回來，但如果他手裡恰好有項目，合同也還沒到期呢？想要在四十二天之內，完成勸說李大力迴歸研究所的任務，真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現在聽吳競這麼說，程煜發現，就連尋找李大力，只怕都會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了。
四年前只有一條消息，四年來杳無音信，就算找到他的家人，只怕也未必知道他在哪兒。畢竟，按照吳競的話，吳競應該是他在研究所裡最親近的人，他但凡能跟家人聯繫，也不可能不回吳競的消息。
“你現在完全不知道他的下落？那他的家人呢？”程煜還是抱有一線希望。
吳競搖搖頭，說：“我跟他家裡人聯繫過，兩年前李工的父親去世，我還去了一趟辛貢省，本以爲他會回來，結果他也沒出現。”
啊？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