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0章 蒐羅天下
西路七州。
甄州。
此州西部和西漠接壤，邊境卻是千山萬壑，阻擋風沙侵襲。
羣山青翠，鬱鬱蔥蔥，靈氣盎然，和茫茫黃沙形成鮮明的對比。這一帶，基本每座山上都有洞府。
在這裡修行的大小門派、隱士不計其數，有千山千派之稱。
玄策府便是其中一個門派，
此宗雖不是一脈單傳，但全宗上下不過三十餘人，收徒奉行的是貴精而不在多，門中弟子皆經過精挑細選。
規模不及那些名門大派，玄策府卻頗有名氣，宗主明策上人在左近素有威望。
瀑布下。
山亭中。
明策上人感受到面前道人的灼灼目光，眉頭緊緊皺起，“道長從何處得知，本門之中收藏有長生石斛？”
“三百年前，一株長生石斛在西漠一處綠洲被發現，曾引發爭搶，最終卻下落不明。巧合的是，貧道查到道友那時就在綠洲附近，恰好在附近一座坊市現身……”
對面的道人坦然道出原委，毫不諱言曾經調查明策上人的動向。
道人正是秦桑化身！
冥月衛散入修仙界，蒐集各種寶物的消息，是時候收網了。
長生石斛便是其一，可以煉製對《盤瓠真經》中的一種丹藥，提升天目蝶的修爲，不過此種靈藥對修仙者亦有莫大好助益，想讓明策上人鬆口，恐非易事。
冥月衛往來奔波，將名錄上的寶物蒐集到大半，剩下的要麼沒有消息，要麼難以到手，只有秦桑親自出馬。
“長生石斛對貧道有大用，只要道友願意割愛，貧道會盡我所能令道友滿意。”
化身的語氣帶有強大的自信。
強大的自信源自強大的實力！
且不論秦桑本尊，化身單獨出面，在世間便已難逢敵手，能穩壓過他的，只有兩位化神強者。
若算上本尊，對化神修士亦不像之前那般忌憚了。
僅僅閉關苦修五十年，秦桑本尊的修爲竟達到了元嬰後期頂峰！
算算時間，離秦桑突破元嬰後期，時間不算短了，無相仙門是在他突破後八十餘年才被諸無道開啓的。
可修煉《火種金蓮》消耗掉大多數時間，真正開始修煉，是在七十年前，煉化魔火之後。
僅用七十年便修至頂峰，且前二十年經常因其他事分心！
在元嬰後期還能有這麼驚人的修煉速度，在中州名門大派之中，亦是極其罕見的。
無字玉璧道韻和佛骨舍利居功至偉，即便遇到瓶頸，秦桑只需耐心參悟一段時間，總能順利突破。
《元神養劍章》殺符和洗身池提升了他的天賦，加上四聖聚靈陣助益，秦桑的修爲一日千里。
如今，秦桑對兩位化神強者仍心存忌憚，但以他現在的實力，依靠鹿野大陣，即便青狐聖王毀諾，找上門來，亦有能力與之周旋。
有這種底氣，化身不必龜縮在甘露禪院，此次現身便是要蒐羅天下！
“道長好大的氣魄！”
明策上人深深看了化身一眼。
種種跡象表明，清風道長和甘露禪院關係匪淺，其本人亦是登臨此界巔峰大修士，有足夠的實力做出這種承諾。
反過來，明策上人必須考慮惹怒他的後果。
化身微笑以對。
明策上人沉默，輕嘆一聲，道：“長生石斛本是在下爲下次突破所準備，既然被道長看中，在下雖心存不捨，亦願意成人之美……”
對方這麼快鬆口，化身並未露出欣喜之色，心知必有下文。
果然不出所料，明策上人語氣一轉，“不過，在下有個不情之請……”
頓了頓，明策上人沉聲道：“道長若能仗義出手，救我愛徒一命，在下立刻拱手奉上寶物！”
化身微愕，“令徒得罪了哪路強人？”
“非也，小徒雖然頑劣，卻是知進退的。”
明策上人搖頭，彈指向山頂打出一道法旨，喚弟子前來，詳細向化身解釋，“小徒虞振聲，自幼聰穎，在下對他給予厚望，盼其承接衣鉢，振興宗門。小徒亦不負所望，如今已是金丹後期境界，離元嬰僅一步之遙。可惜，就在突破的關鍵時候，我們師徒才發現，小徒體內除常人的奇經八脈，竟還多出一條隱脈！”
“隱脈？”
化身詫異，搜尋典籍，找到關於隱脈的記載。
身具隱脈，亦可以看作特殊體質的一種，有的容易衝開，有的可能到死也發現不了。至於是好是壞，也不一定，要看隱脈的位置。
有的隱脈不僅沒有壞處，衝開後反而能爲修士帶來特殊的天賦，修煉某些特定的功法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聽明策上人的語氣，虞振聲應該不在此列。
“在下查看了無數典籍，小徒的隱脈並無壞處，換做旁人，大可強行衝開隱脈，九成以上能獲得常人豔羨的機緣。可偏偏本門功法特殊，強行衝脈，稍有不慎便可能危及小徒性命，境界越高越危險。如果放任不管，小徒的潛力則要反受隱脈限制……”
明策上人一五一十道。
這時，一人從山頂匆匆掠來，立在石亭旁，生得玉樹臨風。
得到師父指點，虞振聲衝化身大禮參拜。
“聽道友的語氣，已經找到對策了？”化身放開感知。
虞振聲身體微顫，竭力約束本能，任由化身查探，眼中閃過希冀之色。
“在下購得一部衝脈秘術，能保全小徒。但此術需要有人護持，出現危機時，耗費本源元氣爲其護法，護法之人最好是元嬰後期。由在下出手，成功率僅有五成……”
明策上人看了化身一眼。
他本打算親自出手的。
非是不想邀請大修士，而是拿不出打動他們的條件。
消耗本源元氣，勢必需要長時間靜修補充，大修士目標化神，時間何其寶貴。萬一衝脈失敗，虞振聲殞命，護法之人也要受到牽連。
哪個願意冒風險救一個不相干的人？
要來衝脈秘術，化身看罷，沉吟少傾，一口應下，“讓令徒按照秘術調理自身，待貧道了結其他事務，便來爲其護法！道友準備好長生石斛！”
說罷，化身長身而起，微微拱手，飄然下山。
“師父，他……”
事關身家性命，虞振聲患得患失，見對方只留下一句話，不免擔憂。
明策上人站在石亭邊緣，目送化身，如釋重負道：“徒兒莫急，清風道長乃是人傑，不會食言！”
……
中原寧州。
陰焱門。
化身離了玄策府，又在陰焱門山門前現身。
身影方現，陰焱門立刻大開山門，弟子排成兩列，神情肅穆，恭迎化身，禮數甚是周全。
接着便見陰焱門主率幾位長老迎出門外。
“清風道長大駕光臨，蔽宗蓬蓽生輝……”
寒暄之後，化身被迎入大殿。
陰焱門奉上香茶仙釀。
陰焱門主乃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甚是圓滑，句句帶着恭維，卻絕口不問化身的來意。
化身幾度開口，都被對方抓住話頭堵了回來。
“貴宗那塊炎真寶金還在否？”
化身懶得周旋，直接發問。
炎真寶金乃是冰火令必不可少的靈材之一。
陰焱門主目光閃動，手捻白鬚，爲難道：“這……上次便已告知清風道長，此物本是準備送給天昊樓樊長老，爲其慶賀千歲大壽，總不能……”
陰焱門依附天昊樓，不怕化身以勢壓人。
不等他說完，化身掌心忽現一道火光。
火光泛紅，隱有青黑之色，內部是四扇屏風，屏風上圖案很簡單，每一扇中間都有一團火，似乎一直在燃燒。
陰焱門主險些攆斷了鬍鬚，驚疑道：“這是……”
“聽聞道友一直欲煉製火雲煙屏，且看此寶的品階，可符合道友的要求？”
化身手掌輕震，小巧屏風飛向陰焱門主。
火雲煙屏乃是一種特殊寶物，品階高低不看屏風本身，而是熔鍊進屏風的四團靈火。
化身欲投其所好，命冥月衛找到火雲煙屏煉製之法，傳訊鹿野，由本尊親自出手煉製。屏風裡封存的不是九幽魔火，而是從火蓮分出的祖聖火，也讓陰焱門主兩眼發直。
一炷香後。
陰焱門主笑容滿面，將化身送出山門，竟有些戀戀不捨。
……
天空陰沉。
地上起伏的山巒也似蒙上了一層灰紗。
若有似無的灰氣瀰漫這片天地，入目所及，山石皆是灰色的，看不到絲毫綠色，好像生機在這一帶絕滅一般。
“前面就是灰山絕域核心區域，道長若能深入絕域，尋到恩師遺骨，在下只要一枚玉簡，餘者皆歸道長所有，並立刻讓師妹送來無根石！”
兩道人影不緊不慢飛着，開口的是個黑袍青年，刻意落後半個身位，神態拘謹。
另一人正是化身，運足目力，看向灰山絕域深處。
無根石是冰火令的一種輔材，不過化身真正的目標不是無根石，而是青年恩師遺物中的一物。
黑袍青年也不是簡單人物，其師鬼陀早有兇名，曾叛出伏天谷。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西路七州最南端，和蠻州接壤，這片灰山能被稱之爲絕域，可見多麼兇險。
肉眼看去，遠處灰濛濛一片，遮掩視線。
據傳這片絕域生有無數兇厲邪物，隕落於此的元嬰祖師不在少數，在這裡尋一具屍骨，無異於大海撈針。
二人沒有停留，略作商議，徑直進入絕域。
化身擡手召出三尸歿神幡，魔魂聚形。
看到蘇子南化作的魔魂，黑袍青年目瞪口呆，這才知曉傳言是真，看向化身的目光不免帶着驚懼。
魔魂開路，沿途灰氣呼嘯，跳出陰狼、魔猿等陰煞所化的邪物，皆不是魔魂一合之敵。
如此殺了一路，前方的灰氣突然變得稀薄起來，兇厲邪物消失的無影無蹤。
化身轉念便知背後有人操縱，想必是傳說中的灰山主人。見來敵勢大，擺出任爾來去的姿態。
“算它識相！”
化身冷笑，將魔魂召至身邊，在灰山絕域仔細搜索起來，果然暢通無阻，再無邪物敢在他們面前現形。
三日後。
二人在絕域某處山谷找到一個山洞。
山洞內僅剩一具屍骨，經黑袍青年辨認，正是他的師尊，身受重傷，隕落於此。
既然灰山主人這麼識相，化身不與它爲難，得了遺物便離開灰山絕域。
直至化身離去，某處地窟傳出如釋重負的嘆息聲。
……
東海。
水鏡七島。
七座海外仙島，每座都有一個宗門，七個宗門皆精通煉器之術，而且擅長的方向不同，七派雖實力不強，但同氣連枝，頗有些氣候，不受瓊影門鉗制。
化身造訪水鏡七島，非是請人煉器，而是請七派開放寶庫，求購靈材。
“我等七派已經決定，道長若願做水鏡七島客卿長老，這兩件寶物皆贈予道長，分文不取！”接待秦桑的是七派中羅鏡門的門主，看長相便知是精明之人。
“這……”
化身有些遲疑。
非是他沒有做客卿的資格，而是水鏡七島位於東海，有青狐聖王這個威脅，多有不便。
此次會晤，也是在伏江出海口，水鏡七島的一個據點。
“道長勿慮，我等不會讓道長對抗強敵，只想請道長能出面，在三教盟爲我等美言幾句，多爭取些便利，”羅鏡門門主連聲解釋。
“水鏡七島要加入三教盟？”
化身意外，想了想，點頭應下。
所謂的三教盟，乃是是甘露禪院、八景觀和天昊樓在三十年前共同締結的盟約，一經傳出便在修仙界形成軒然大波。
誰也想不到，大道不容的道、佛、魔也能放下成見，走到一起。
三宗聯合，修仙界人人自危！
三教盟其實是外人起的名字，頗爲契合，便約定俗成叫了起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牽頭的必然是慧光聖者，但皆不知原委，慧光聖者僅在三十年前盟約之日現身過一次，此後一直閉關靜修。
雖然謝家也加入了三教盟，但秦桑一心撲在修煉上，對盟約細節並不關心。
化身有誅魔的功勞在，爲水鏡七島美言幾句還是能做到的。
……
隨着化身到處奔波，一件件寶物到手，靈材逐漸齊備。
本尊穩坐鹿野，本該重拾《天妖煉形》。
孰料，感應體內無生魔印之時，秦桑有種莫名的悸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