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說出之前的見聞,猜測心湖可能墜入了那片幽寂空間。聽聞此事,琉璃和了嗔都認爲有幾分道理,但要不要立刻前往秦桑說的地方,包括秦桑自己在內,都猶豫不決。
畢竟路途太遠了,途中耗費那麼多天,進入那個空間也未必能夠找到心湖,萬一這裡出現轉機,他們便會錯過機緣。
這是一個兩難的抉擇。
好在現在知曉幽寂空間的人應該不多,倘若心湖真的墜入此地,就算他們去的晚一些,也能趕在大部分人前面。
一番商議之後,他們決定留下來,觀望一段時間再做決定。
這一陣逃竄也不知飛了多遠,光海也擴張到了他們身後,已經遠遠超過心湖最初的範圍。
狂暴過後,開始有潮落的跡象,他們又退了一段距離,落在一處山上,密切關注光海的變化。
血影被逼退後,他們沒有再遇到別的敵人,但也不敢掉以輕心,秦桑暗暗戒備,和琉璃一起爲了嗔護法。
了嗔的情況並不樂觀,傷勢很重,此次遇襲可謂雪上加霜。
在秦桑看來,如果了嗔不能儘快恢復傷勢,而轉機突然出現,帶着了嗔進入心湖是弊大於利的,不僅幫不了琉璃太多,還需要他分心照護。
了嗔乃是寧真人爲琉璃挑選的幫手,未到最後關頭,他不能將這些話宣之於口,直接撇下了嗔。不過,他和了嗔之間沒什麼交情,只是名義上的盟友,之所以出手相救,是看在琉璃的情面上,等到了必要之時,他不會客氣的。
也不知了嗔帶了多少靈丹進來,又接連服下三瓶丹藥,緩緩煉化體內的藥力。
等了嗔稍稍好轉,他們望着起伏不定的光海,交流起自己對此次聖地異變的猜測。
最關鍵的一點在於,此次異變究竟是異人族老祖們故意爲之,還是聖地真的出了問題。
若是前者,這便是考驗的一部分,只要保持耐心,規則終會浮出水面,接下來纔是羣雄逐鹿之時。
萬一是後者,意味着異人族老祖們出了大事,將有一場大變故席捲整個異人族,他們現在要想的不是機緣,而是尋找退路。
紫雲山歷代高僧多次出入聖地,對這裡非常瞭解,了嗔也說,以往時候,聖地試煉規則多變,但從未有過現在這樣聲勢浩大,直接以毀滅心湖和諸多秘境遺府爲開端,甚至奔着摧毀整個聖地去的。
估計異人族強者們也和他們一樣迷茫,大家都在等一個信號,無論是好是壞。
“不知元象族長現在何處?”秦桑道。
聖地之中,對他們懷有善意的只有朱厭族和元象族長,投奔元象族長無疑是最穩妥的選擇。
“朱厭族不會插手外族之爭,敝寺和元象族長約定合力破解一處古陣,但要等到心湖事了之後,”了嗔輕輕搖頭,“貧僧亦不知元象族長正在攻略哪一處秘境。”
談論了一會兒,秦桑又詳細說起他在那片幽寂空間的見聞。
聽到秦桑說起飄蕩在空間中的毒素,了嗔神情忽然一動,忙問道:“真人說的毒素,是不是一種毒霧?不知是什麼顏色?”
“乃是一種粉紅色的毒霧,也可以說是桃紅色……”
見了嗔似乎記起了什麼,秦桑回憶之前的經歷,仔細描述道。
“真人有沒有親自接觸毒霧,毒性如何?”了嗔連聲追問。
當時秦桑哪裡想得到還牽扯到心湖之爭,並未認真分析毒素。
“貧道離毒霧的源頭應該還有一段距離,毒霧稀薄,貧道嘗試吸攝一絲,便有真元紊亂之兆,可見毒性猛烈。”
了嗔頷首,目光掃過秦桑和琉璃,鄭重道:“秦真人說的這種毒霧,讓貧僧想起了一個地方。”
秦桑正色道:“願聞其詳。”
了嗔接着道:“在異人族中,擅長用毒的部族不在少數,因此聖地之中不乏毒瘴匯聚之地。同樣毒瘴瀰漫,毒性可能千差萬別,有時通過毒性就能判斷出是哪一個部族的老祖留下的秘境遺府,往往是某一部族專屬的,外人不懂得特殊的闢毒之法,很難奪走裡面的傳承。敝寺祖師留下的典籍中便記錄了一處毒瘴之地,漂浮着一種桃紅色的毒瘴霧氣,和真人描述的很像,名叫碧蠍古殿……”
“聖僧是說,碧蠍古殿可能已經被霞光打穿,導致毒瘴滲入幽寂空間之中?”秦桑若有所思道。
“不錯,”了嗔點頭,惋惜道,“可惜那位祖師並未深入碧蠍古殿探查,沒有記載桃紅毒瘴的毒性如何。”
秦桑沉吟片刻,繼續問道:“聖僧可知碧蠍古殿位於何處?”
了嗔取出一枚玉簡,顯現出堪輿圖,先找到他們的位置,在圖上比劃了一會兒,最後圈定一片區域,斷定道:“碧蠍古殿就在這附近!”
秦桑看向了嗔手指之處,發現比雷殿要近得多,僅需三天左右就能趕到。
按照常理,碧蠍古殿中的毒瘴不可能飄蕩到雷殿,但幽寂空間和聖地空間是錯亂的,幾遐明明在聖地北部,落入幽寂空間卻出現在雷殿附近。
“碧……”
正說話間,秦桑突然被一陣悶雷聲打斷。
三人循聲望去,見聲音來自光海深處,看到那裡的景象,都爲之色變。只見光海深處霞光高涌,又有一股巨浪即將醞釀出來。
‘唰!’
秦桑霍然起身,凝望片刻,喝道:“快走!”
琉璃和了嗔也都意識到不妙,下一道霞光巨浪竟然這麼快便要成型了,意味着聖地還在加速異變,他們必須儘快離開,以免重蹈覆轍。
了嗔任由秦桑催動真元將他捲起,琉璃緊緊跟在後面,頭也不迴向外飛遁。
此次他們應對及時,等身後傳來天崩地裂般的巨響,他們已經遠離光海邊緣,脫離最危險的地帶。
秦桑回望一眼,看到一處處霞光迸發,像一個個光球一般暈染開來。
光海之中,一股新的光潮醞釀出來,排山倒海,聲勢比之前毫不遜色,甚至猶有勝之。
秦桑飛遁不停,即使留下來觀望,也要儘可能離光海遠一些,否則一不小心就會被捲進去。
飛遁之時,秦桑傳音道:“看此情景,短時間內不可能出現轉機,貧道想先去碧蠍古殿一趟,兩位意下如何?”
他想要先出探一條路,必要之時就能儘快進入幽寂空間。
了嗔和琉璃都點頭贊同,爲今之計,別無他法,只能另闢蹊徑,準備越充分,接下來就越有希望。
但此舉也存在危險,了嗔問道:“桃紅瘴氣毒性不明,真人懂得闢毒之術?”
秦桑自謙道:“略知一二!不過,碧蠍古殿如若被霞光打穿,陣禁定然也遭到了破壞。此類秘境,毒瘴往往和陣禁相連,有相輔相成之效,陣禁被毀,許會減弱毒瘴的威力。”
頓了頓,他又問道:“貴寺的那位聖僧可曾記載,碧蠍古殿和哪一個部族有關?”
“祖師曾在碧蠍古殿附近遇到過絜鉤族的強者,或許這處秘境出自絜鉤族老祖之手……”
了嗔將他對碧蠍古殿的瞭解和盤托出,可惜對接下來的行動幫助不大。
“絜鉤……”
秦桑面露思索之色,他記得絜鉤族是水部部族,並非上族。
可以確定,絜鉤一族精通毒道,而且非常善於在戰陣上用毒,一旦出手便如瘟疫一般,迅速擴散,殺生無數。
這種毒,對於他們這些頂尖高手而言威脅不大,但絜鉤族強者的神通肯定不止於此。
想着這些,秦桑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一團霞光,瞳孔猛然一縮,速度都慢了下來。
“秦道友?”
琉璃疑聲問道,還以爲秦桑又發現了什麼危險。
秦桑示意兩人,當然他們看到那團霞光,眼中也都閃過驚疑之色。
之前,除了霞光之海,所有霞光都會在爆發到頂點後迅速消退,直至徹底消失。
這一團霞光竟然沒有消散,閃爍不定,起起伏伏,似乎也在醞釀光潮。
“這……”
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大感不妙。
比起霞光之海,這團霞光微不足道,只囊括附近幾個山頭,更像一座光湖,但意義截然不同!
繼心湖之後,別的地方開始有不會消散的霞光。一旦有這種光湖出現,肯定不會只有一處,當聖地各處都遍佈光湖,這些光湖不斷向外擴張,終會將整個聖地吞噬,奪走他們最後的立足之地!
想到這裡,了嗔的面色更蒼白了,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卻無法安心療傷,灰色人影也實力強橫,一旦出現這種情形,最危險的就是他,而他總不能一直依靠別人相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多想無益!”
秦桑也不能在這時候滅自己威風,勸慰道,“真相終究會浮出水面,或許霞光影響不到幽寂空間,到了貧道說的那個地方,聖僧就能安心療傷。”
深深看了光湖一眼,秦桑遁速猛增,徑直趕往碧蠍古殿。
不料,飛馳了僅一炷香時間,秦桑忽然停下來,皺眉望着前方,琉璃和了嗔也都滿臉警惕。
他們正前方乃是一座雄峰,此峰兩側都有霞光阻路,唯有中間雄峰還沒有被霞光籠罩,而在雄峰之巔站着一個人,正看着他們,表情似笑非笑。
此人身披長袍,僅將面目露在外面,長袍竟是一件靈寶,此人刻意隱藏之下,根本看不出他是哪個部族的高手。
“此路不通!”長袍人開口,聲音滾滾傳來。
秦桑冷哼一聲,“藏頭露尾!你是什麼人,爲何阻我去路!”
他向兩側掃了一眼,卻沒有動作,琉璃和了嗔都能領會秦桑的意圖,他們現在要儘量避免和別人起衝突,但也不能表現的太過弱勢,否則反會引來覬覦。
“嗯?”
話音未落,秦桑又輕咦一聲,目光越過山峰,看向長袍人身後。
那裡似乎有鬥法的波動。
藉助天目神通,秦桑果然發現了一座大陣,儘管有大陣遮掩,還是有一些跡象暴露出來。
注意到秦桑的舉動,長袍人面色微變,目光一寒,冷冷盯着秦桑,似乎秦桑再敢往前一步,他就會暴起傷人。
就在雙方僵持之際,山後虛空突然裂開一個口子,飛出一道人影。
此人衣袍上滿是血污,氣息急促,明顯受了傷,但神情非常振奮,雙手提着兩具屍體。
“總算不虛此行!嗯,他們是誰?”他目光一斂,看向秦桑三人,眼中殺意未消。
長袍人微微搖頭,閃身到同伴身邊,暗自交流一番,似在衡量利弊,最後盯着秦桑的眼睛,緩緩退走。
秦桑沒有追擊,慶幸對方剛經歷一場惡戰,並且受了傷,否則可能又有一場大戰。
“局勢愈發亂了,”秦桑嘆道。
聖地明顯出了大變故,此次聖地試煉很可能無疾而終。爲了聖地試煉,異人族強者等待和籌備了幾百上千年,不知多少人的謀劃被這場變故打亂了,豈能甘心,既然得不到想要的機緣,不妨用別人來補償損失。
可以想見,這種情況肯定會越來越多,聖地終將徹底淪爲弱肉強食的叢林。
而在這片叢林裡,他們三人中一個煉虛後期都沒有,還帶着傷員,無疑是弱勢的一方,最容易被別人盯上。
誰也料想不到,聖地試煉會演變成這般局勢。
三人默然飛遁,只能儘可能遮掩氣息,保持警惕。
接下來,他們又看到了好幾處光湖,而霞光爆發的頻率也越來越快了,危機正在迫近!
‘轟隆隆……’
‘轟!’
……
天搖地動。
霞光鋪天蓋地,旋即有一道流光從霞光邊緣擦過,非常驚險。
秦桑他們已經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習以爲常,繼續趕路,不料這道霞光愈演愈烈,聲勢異常驚人。
秦桑忍不住按下遁光,回身望去,見霞光已經衝出九霄雲外,形成巨大的光柱,猶如利劍般插入雲霄。
九霄傳來隆隆響聲,比驚雷更甚,好似天穹被捅穿了!
緊接着,秦桑三人都不由睜大雙眼,看到了令人震驚的一幕,以霞光爲中心,天上竟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鴻溝,橫跨南北,撕裂天空。
天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