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童追隨司幽族老祖,對於外族修士沒有那麼強的威懾,但對於司幽族人而言截然不同,他們不敢違逆老祖的意志,很可能會被仙童裹挾着對付秦桑。
司皇和少師承諾兩不相幫,對於這個結果,秦桑完全可以接受。
因此,接下來秦桑本想再刺探一些消息,少師選擇沉默不言,秦桑也沒有再追問什麼。
司皇和少師的態度也能證明,此次爲大供奉報仇,並非司幽族老祖的意思,而是仙童私自行動。
仙童現在何處?
獸潮來襲時,沒有人能獨善其身,所有修士都出動了,卻不見思淥描述的那個童子,秦桑也沒有被窺視之感,除非對方用上乘秘術掩蓋了真身。
戰場上一片靜默,一番激戰之後,沒有留下任何屍骸,甚至沒有絲毫血腥氣,彷彿經歷了一場夢。
一段時間後,衆人陸續停止調息,發現第二波獸潮遲遲沒有到來。
這時,有人提議,組織一些人手去霧氣的邊緣探查,很快站出來幾人,結伴前往。
他們離開不久,天上又有流光閃現。
看到流光,衆人紛紛起身相迎,神情都有些凝重,現在看來,獸潮暫時不會成爲大威脅,影響他們命運的乃是兩位聖境大能。
流光落下,現出那名諸懷族修士,以及元象族長等人,都神情平靜,從他們的臉上看不出什麼。
元象族長等人飛回各自的陣營。
“大兄?”元韌忍不住問了一聲。
元象族長輕輕搖頭,示意大家聽那位諸懷族修士說。
這時候,秦桑已經知曉,此人名叫鴻嶽。
只見鴻嶽環顧衆人,朗聲道:“諸位想必已經知曉獸潮的來歷,須知其誕生於霞光之海,不死不滅,無窮無盡,而現在只是剛剛開始,後面一波比一波可怕。方纔,鴻天大人昭告諸位上族族長,商議良策,最終決定以諸上族高手爲核心,合力佈陣,共御獸潮!不過……”
鴻嶽突然頓了頓,語氣一轉,“諸位肯定對霧氣深處非常好奇。不瞞諸位,這裡便是曾經的心湖,但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座心湖。諸位可以認爲,這裡纔是真正的聖地!”
聞聽此言,衆人紛紛皺眉,有人忍不住道:“鴻嶽道友能否說得明白些?”
“非是老夫故意賣關子,有些事情老夫亦不清楚,只是在向諸位複述鴻天大人之言……”
鴻嶽輕輕搖頭,接着拋出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聖地崩潰,並非老祖們對我們的考驗,而是諸位老祖遇到了麻煩!”
“什麼?”
“老祖們究竟出了什麼事?”
……
此言一出,衆皆譁然。
誰也不知還在世的老祖有多少,但整個異人族,所有部族的老祖都在聖地修行,他們壽元綿長,祖境老祖更是無劫之身,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什麼麻煩能牽絆住這麼多老祖,連聖地都護不住?
衆人之前也有過這種猜測,真正從鴻嶽口中證實,才感覺到驚惶。
一旦這些老祖出事,對異人族將是滅頂之災!
“諸位不必驚慌,並不是大家想象的那種麻煩,局勢都在諸位老祖和鴻天大人掌控之中,亂象很快就會平息,”鴻嶽安撫道,“誕生於霞光的灰色怪人,以及他們驅使的妖獸便是麻煩之一,所以不能讓任何一個灰色怪人和妖獸闖進去!此外,麻煩亦在心湖之中,我等雖修爲低微,也能助老祖一臂之力!諸位應當都在聖地崩潰時得了大機緣,該到出力的時候了。”
衆人面面相覷,之前被兩位聖境大能攔阻,他們還心存怨氣。現在,鴻天好像要放他們進去,他們反倒顧慮重重起來。
鴻嶽說得輕鬆,但自始至終都沒有說明白究竟是什麼麻煩,能夠困住諸族老祖的麻煩,恐怕他們沾上就會灰飛煙滅。
有人試探着問道:“我等能爲老祖做什麼?聽說鴻天大人之前進去過,又被迫退了出來?”
“鴻天大人是因爲修爲太高,反受一股莫名之力排斥,聖境之下則可以進退自如,而且兩位大人還要親自主持大陣,抵禦獸潮,”鴻嶽的回答出乎衆人意料,緊接着又道,“至於我們能做什麼,現在還不十分清楚,因此需要有人前往心湖深處一行。”
聽到這裡,衆人終於明白了,顯然是鴻天自己進不去心湖,準備派一隊前鋒。
之前最迫切想要進入心湖的幾個人,都沉默下來。在場的沒有傻子,前鋒肯定是最危險的,即便心湖中可能存在很多寶物,也得有命消受。
而且,不要以爲進入心湖就能擺脫控制,肆意妄爲,鴻天之前就曾進去過,可見他只是受到排斥,並非完全進不去。
一時間,場中死寂,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主動做前鋒。
鴻嶽一語不發,目光從衆人身上掃過。
接觸到鴻嶽的視線,秦桑心中不由一跳,有種不妙的預感。
果不其然,片刻之後,鴻嶽輕嘆一聲,道:“諸位外族來客,請上前一步。”
秦桑心下一沉,身在異鄉、身不由己,他們不可能違逆聖境大能的意志,否則接下來鴻嶽就不會這麼客氣了。
他看向元象族長和幾遐,二人都微微搖頭,元象族長傳音道:“此乃鴻天大人之意,老夫也無能爲力。”
秦桑心知木已成舟,和琉璃並肩飛出陣外。
這時,右側也飛出兩道遁光,妖氣瀰漫,原來是兩名女妖修,不過並未顯露妖身,不知來自何方。
兩女樣貌相似,看起來像是姐妹。
最終站出來的只有他們四人,天部部族和東海水族交好,能夠獲得進入聖地資格的妖修肯定不止兩位,但能夠進入此地,不僅需要勇氣和實力,能在霞光之變中保全自身,還要有運氣。
他們站出來,鴻嶽卻沒有說話,一直盯着另一處。
片刻之後,響起一聲尖利的怪笑,躍出一人,此人形貌古怪,長有一手一足,看起來像是將一個人劈成兩半,乃是神魑一族,觀其腰間懸佩的形制,應是神魑一族族長。
還有一名神魑族人,只有空境二重初期修爲,正看着自家族長,滿臉驚愕。
“在下自恃神通了得,沒想到也沒能瞞過鴻天大人的法眼……”
神魑族族長髮出的竟是和他截然不同的聲音,旋即嘴巴大張,飛出一道烏光。
烏光落下,化爲一個猴臉怪物,身體只有一尺高,滿臉嬉笑之色。
“這是……奪魂蝯!”
有人輕呼,認出猴怪的來歷,乃是東海一種臭名卓著的妖獸。
從名字就能看出來,它們能夠直接奪取別人的元神,對方不會當場死亡,但從此渾渾噩噩,被奪魂蝯寄生和控制,連至親之人都看不出破綻。
奪魂蝯離體,神魑族族長身形委頓。
“族長!”
另一名神魑族人悲呼一聲,衝上前攙住族長,怒視奪魂蝯。
“嘿嘿,你們族長還沒死,別這麼看我,我可沒想佔據這具皮囊,只是和你們族長達成了一個協議,否則我也進不來聖地。說起來,你們還得感謝我,要不是我恰巧路過把他救下,你們族長早已命喪仇家之手……”
奪魂蝯口中嬉笑,渾不在意,又擡頭對鴻嶽拱手道,“在下只是對你們異人族聖地心存好奇,前來見見世面,沒得到什麼機緣,也不想知道貴族的秘密,可否請道友通稟鴻天大人,通融一二,放在下一馬?在下願竭盡全力殺妖!”
“可以。”
鴻嶽點點頭。
奪魂蝯大喜,沒想到鴻嶽這麼好說話。
不料,鴻嶽語氣一轉,“既然如此,也無須道友抵禦獸潮,立刻離開心湖吧。”
奪魂蝯的笑臉頓時垮了下來,任誰都知道現在的霞光之海多麼危險,現在出去,下場也不會比做前鋒好多少。就算通道還在,他也未必能活着出去。
他看向秦桑幾人,見他們都沉默不言,不由哀嘆一聲,垂頭喪氣。
五個外族修士做前鋒還不夠。
鴻嶽再次開口,這次直接點名,被點出來的基本都是出身御族的修士,兼顧各個陣營。
當鴻嶽看向朱厭族這邊時,尚未開口,元象族長出聲道:“我族不擅長陣禁之道,請留下兩位幽𫛩族道友助我,可以讓七弟代爲前往。”
鴻嶽頷首:“可!”
與此同時,秦桑聽到囈語般的微弱傳音,“仙童可能在裡面!”
秦桑道了聲謝,元象族長留下袁鑑,杜絕了袁鑑和仙童聯手的可能,他對付仙童更有把握。
元象族長之前說過,仙童和朱厭族無冤無仇,他們不能公然參與圍殺仙童。但即使元韌不出手,只要元韌在側,就能讓對方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
元韌踏前一步,不僅沒有畏懼,神情中隱隱透着興奮,方纔若非元象族長攔阻,他第一個就跳出來了。
其他被點出來的修士則沒有這種好心情,有人惴惴不安。
一名修士取出一塊玉石,凝聲道:“此乃老祖爲我等留下的信物,說不定老祖在等待我等後人相助,萬一在下命喪於此,如何向老祖交代?”
“自會有人替你交代!能來到這裡的,誰手中沒有老祖信物?你若膽小怕死,讓你家老祖親自去向鴻天大人分說!”鴻嶽毫不客氣,當面指斥。
那人臉色泛青,僵在原地。
“大家也不必太悲觀,”鴻嶽換了種語氣,“還記得那則傳言嗎?聖地毀滅,便是我族振興之日,助老祖們解決麻煩,豈能少得了我等的機緣?言盡於此,好自爲之!”
說罷,看向秦桑等人,“諸位請隨我來。”
……
紫雲山。
當初寧真人和秦桑會面那座湖亭,此時亭中坐着兩人,一人正是寧真人。
寧真人輕撫琴絃,發出天籟之音。
秦桑之前坐的那個位置,盤坐着一名老道,此外還多了一面鏡子,豎在湖亭一側。
老道無心欣賞琴聲,一直盯着寶鏡。
可惜鏡中一片混沌光景,充斥亂象,什麼都看不清。
“看來大夢神君已經在夢道有所領悟,才引發聖地動盪!”
老道發出一聲感慨,滿臉豔羨,“神君聚全族之力,此番若能成功在夢道開闢出一條坦途,未來或許有望踏出那一步啊!”
寧真人不語,專注彈琴。
老道不以爲意,又道:“沒想到神君準備在此時衝關,聖地異變,不知那些小輩有幾個能留下來,聽說寧師姐此次送進去兩個?”
“他們運氣不錯,都留了下來。不過,其中一個是道庭選中的人,”琴聲舒緩,寧真人淡淡道。
“道庭?”
老道一驚,“哪個道庭?”
寧真人微微擡頭,認真看着老道,“從古至今,只有一個道庭。”
老道點點頭,“也是!神庭已經現世,無論那些人現在是什麼身份,心裡總是會念道庭的好。不過,道庭剛回歸大千不久,百廢待興,當代掌印天師仍未現身,恐怕是修爲不足,也想染指祖師傳承嗎?”
“太上之祖師,亦是創立道庭之道君,爲何不能?”寧真人反問。
老道面色一僵,連聲道:“此事未經證實,寧師姐在外面千萬慎言,否則會引起無謂的風波!”
寧真人冷笑道:“就是你們這些迂腐之人,不敢承認祖師最終棄小乘而入大乘,不過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徒惹笑柄!”
“總歸是沒有定論的,不能妄斷……”
老道尷尬道,不想繼續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下去。
“祖師留下春秋晷,給大夢神君照看,卻非太上道脈,祖師之意不言自明。無論何人,得到春秋晷認主,就是祖師傳人,和身份來歷無關!”寧真人斷然道。
“師姐說的是,不過總歸得是出身道門,否則如何得到諸脈承認?也罷,道庭傳人至少是我道門之人……”
老道沒有再堅持,也是因爲他不信道庭隨便派出一個傳人,就能得到傳承。
太上道宗諸脈和大夢神君早有協定,無數年來不知送進去多少弟子,都沒能取走春秋晷。
“另外一人,便是師姐選中之人吧?這麼多年,師姐終於又收弟子了。師弟卻有一事不解,師姐爲何要讓弟子入太上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