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這道理不是這麼算的好不!
窮的時候是親兄弟明算帳。
發達了就一家子骨肉親情一榮俱榮不分你我。
早在當初親爹死的時候三兄弟就看清楚了。
宋時瞪大眼。
良久才幹笑道,“沒事,沒事啊.”
虎子擡起頭,眼睛賊亮,滿是期待。
就見他抿了一口酒,滋滋咂了咂嘴,“這麼多人不讀書不也沒啥,到時叔把銀子存着給你們娶媳婦。”
又唸叨四個小子光是聘禮就得不少,得從現在就開始存了,竟再不提唸書的事情了。
虎子三兄弟:
就好氣。
娶媳婦,娶什麼媳婦,娶個鬼啊!
這讀了書跟沒讀書娶的媳婦能一樣嗎!
讀不了書以後長大了就只能娶鄉下的大妞二花了好麼。
“娘,我真的很想讀書!”虎子祈求的望着江氏。
江氏就看宋時。
宋時:我喝酒,你們隨意。
再不肯表態。
吃完這頓扣扣搜搜的午飯後他就回屋休息了。
原渣是頭停不下來的老牛,恨不得栓死在鐵匠鋪子裡,一把骨頭都燒成炭,換成銀子養便宜兒子,他可不願。
誰能歇着跑去幹活啊。
又不是賤。
宋時休息去了。
蒙上被子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江氏收拾完碗筷,回頭就對上三張可憐巴巴的小臉。
“娘我想讀書”
“娘我都會認好幾個字了,讓我去吧”
“娘你答應了的不能反悔.”
江氏就很頭疼。
是。
她是說過。
但她沒說要三兄弟一起送着去啊。
誰送得起啊。
這十里八村的能供得起一個就頂天了。
本來她是想哄着鐵匠先把虎子送去私塾的,虎子讀得好了,有了成效,她再讓他把雙胞胎送去。
那就容易多了。
結果
還說三個在他心裡一樣。
特麼就兩年時間,她纔不信他對自己三個兒子有很重的感情呢。
“別吵,吵得娘頭都疼了!”
“娘,我不管,我要去!”
“我也要去!”
“娘你不能只送大哥一個去,不然就誰也別去!”
江氏能怎樣。
兒子都是親生的,她能不答應嗎?
不答應成嗎?
三兄弟還不給她鬧翻天!
她下半輩子可就指望他們了。
至於老四,嗐,有三兄弟在,還怕不拉拔他嗎。
“行行,去,都去,都去,行了吧!”
見她答應。
虎子三人也沒放鬆,盯着她,“娘,你說話算話!”
“老孃就是不算又怎樣!你們仨還敢不認親孃了!”她瞪着眼,壓低聲音吼道。
三兄弟就鼓着臉不說話。
眼淚汪汪的。
江氏嘆了口氣,摸了摸二雙的頭,眉眼慈愛憐惜,“你們是孃的親兒子,娘十月懷胎又那麼辛苦才把你們生下來,娘不爲你們好爲誰好,只有你們好了,娘纔會好。”
“那唸書”“放心吧。”江氏看着虎子道,“娘會想法子讓你們都去的。”
都說到這地步了,她也只有盡力去做。
不然呢?
這個家六口人,就只有一個外人,於情於理少數服從多數都該鐵匠去妥協。
“過來,娘給你們煮了雞蛋,一人一個,拿去屋裡吃了,別讓人看見了。”
她小聲說着從柴火裡摸出三個白滾滾的蛋,一人塞一個。
“誒!”
三兄弟忙把雞蛋揣進衣兜,又下意識往外看了眼,才跑了。
江氏嘆氣。
這過的都是什麼日子啊。
兒子們連吃個蛋都要偷偷摸摸的跟做賊似的,要擱他們親爹還在,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所以說,這人在屋檐下,別人的屋檐下,就是要低人一等。
鐵匠說得再好聽把虎子他們當親兒子對待,呵,能好得過親爹?這也是她爲什麼要讓孩子去念書,半路夫妻能親得過親兒子?她下半輩子是要靠兒子的。
說句不好聽的。
她四個兒子,再差也有一個是孝順的吧。
兒子好了她才能好。
至於鐵匠
到時總有他一口飯吃的,孩子們也不是那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
不過,讀書不是小事,她還得再算計算計,本來虎子一個人讀鐵匠就不同意,這三個一起.
實在不行,就許給他一些好處吧。
江氏心裡有了打算。
把手擦乾,又收拾了下院子,給菜地拔了草,才喊小兒子去歇午覺。
老四跟他親爹長得極像。
尤其是笑着的時候,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她有些恍惚。
“娘,娘”
老四見娘不理自己,嘟着嘴巴,大喊一聲,“娘!”
江氏忙回過神,“怎麼了小寶?”
“娘,我想吃糖糕,想吃糖糕。”
“剛剛不是才吃過飯嗎?”江氏皺起眉頭。
那糖糕是東街一家新開的糕點鋪子做的新興的點心,又軟又細又甜,上面點着一點紅,透着淡淡的桃花香氣,說是省城那邊時興的,有錢人家的小姐娘子都愛吃,因此賣得並不便宜,一小包就要一百個銅板,裡面只有幾塊。
她買過幾次,嚐了嚐,確實不錯。
幾個孩子都愛吃。
老四生下來身體就弱,年紀小小又沒了爹,平時吃東西本就不多,她一直精細養着,可就是雞蛋跟肉,那孩子也吃得不多,也就糖糕能多吃兩塊。
“糕糕甜,我喜歡,喜歡.”老四扭着身子纏。
江氏無奈之下只得答應。
“先去歇午,等起來了娘就去買。”
老四見她答應,有些不高興,扭着現在就要,最後在江氏允諾再買一個冰糖葫蘆下才勉強不鬧了。
一家子起牀已經是下午四點鐘了。
虎子跟雙胞胎在院子裡玩。
“你們宋叔呢?”
江氏問道。
虎子朝前面努了努嘴,“去鋪子上了。”
江氏鬆了口氣。
仔細一聽,也聽到了面前說話的聲音。
轉頭對兒子們笑道,“走,跟娘上街轉轉。”
老四拍着手,“好耶好耶,買糖糕了!”
三兄弟眼睛一亮,小雙忙捂住老四的嘴,幾人齊刷刷的老向江氏,江氏無奈點頭。
“小聲點兒!”她叮囑道,“先看着弟弟,娘去屋裡拿銀子。”
這事可不能被鐵匠知道了。
他節約慣了。
要是知道自己給孩子買那麼貴的東西,肯定不會同意,到時傷了孩子的心就不好了。
孩子本就沒了親爹,再遇上個不好的後爹,還有什麼好日子過。
參加了一場葬禮,從小帶我的那個人走了,以後回家,再也沒有人坐在門口笑眯眯的看着我說回來了,再也沒有人對我說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再多耍幾天嘛,就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他躺在門板上,明明跟睡着了沒什麼不同,可就是不會再醒來,眼睛再也不會睜開,再也不會拄着柺杖轉來轉去,世界上再也沒有這麼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