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青舟煎藥的時候,老人回來了,看着他提着的藥簍,原來是採藥去了。
老人一回來便看到煎藥的青舟,只是他已經不再驚訝了,只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能起來了啊?”
“嗯。”
這就算是打了招呼,青舟又說道:“對了,我之前嚇得你房裡那個把藥打翻了,我正在給他重新煎呢,他的傷還好吧?具體咋樣?”
“你……見過他了?”
“算是見過了吧,我看見了他,但是他應該沒有看見我。我一進去,他就把腦袋偏着,也沒有跟我說話。”
“唉~”
老人心中百轉千回,但最終只發出這一句嘆息。
“你不要老是這樣嘆氣,會老得很快的。”
“我已經足夠老了。”
老人撇了青舟一眼,回他自己屋了。他在裡面待了一會兒,又回到藥房,開始處理他的藥材。
青舟一邊打着扇,一邊跟老人閒聊。
“大夫,您貴姓啊?咱也算認識這麼久了,但是一直都是大夫來,姑娘去的,咱還沒互通過名字呢!”
“老夫姓姜,名字早忘了。”
哪裡有人會忘記自己名字的?老人不想說,青舟也不在意,只是順着回答了一句。
“姜大夫啊,叫我阿舟就可以了。”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家中可還有親人?你在我這兒滿打滿算已有月餘,也未見你與人通信。”
青舟搖扇的手停了,她撐着下巴想了一下,遲疑的說道:“這個月十六滿十八歲的樣子,至於親人……”
南雨舟是被萬毒門門主撿回去的孤兒,就算還有親人再世,她也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在哪裡。
“……我沒有親人,從小就沒有。”
身世這一點,南雨舟和青舟倒是挺像的。她活了三輩子了,每一世都是孤身一人。
“算命的說我天生沒什麼親緣線。”
縱使說着可憐的身世,青舟也笑呵呵的,沒有露出一點難過的樣子。從小便沒有享受過的東西,即使失去也不會有任何遺憾的感覺。也就是這樣讓老人又生起了憐憫之心,還有那一絲同病相憐。
老人從小也是孤兒,被師傅收養傳授醫術。出師後不久,師傅便去世了。後來他也撿了一個孤兒收爲徒弟,可是這徒弟在出師後不久,捲入江湖紛爭死了。
他眼前這兩個一看就是江湖人,特別是裡面躺着的那個,一身煞氣。這姑娘雖然看着溫溫柔柔的,但他總覺得她遠不止眼前所見這麼簡單。
“你以後可有什麼打算?”
“打算?”
青舟想了一下,回答道:“我還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等做完了這件事,我就做回我自己。想自己呆着的時候呢,就躲進深山老林不見人,做一個隱居的山野居士。自己呆煩了就出去,賞名山大川,觀四方美人,嘗四時美食,逍遙自在,無拘無束。”
說到這裡,青舟捧着臉,一臉的嚮往。
“這樣的生活真是做夢都要笑醒啊!”
“嗯,也確實是做夢纔有這等好事兒。”
“姜大夫!能不能不要這樣打擊人的自信心啊?萬一哪天老天不開眼讓我實現了呢?”
“你也知道是老天不開眼纔會讓你實現啊?”
“不想跟你說話了。”
青舟搬着小板凳換了個位置坐,背對着姜大夫。見此,姜大夫笑着搖了搖頭,暗道:真是小孩兒心性。
就像他自己當初的想法一樣天真,只是這世道越來越亂,不好混啊!他如今偏居一隅,也只是暫得安寧,時不時就會有人找到他。等屋裡躺着的那個稍好些,他就要搬家了。
熬好了藥,青舟倒出來涼着,打着扇,好讓它涼得快些。感覺差不多了,她端起藥碗正準備走,姜大夫又叫住了她。
“等等!”
“怎麼了?”
青舟不解的看着他,姜大夫看着手中的泥土猶豫了一下,說道:“還是你端進去吧!對了,他的手筋腳筋讓人挑斷了,我雖然已經給他接上,但暫時還是受不了力,得你喂他了。”
“哦,小事兒。”
青舟看着手裡的碗,感情之前不是她嚇的啊!算了,她也不是那麼小氣的人。
“咚咚咚”
門是虛掩着的,青舟敲過門後便直接推門而入了。傷患靠着枕頭躺在牀上,還是之前的姿勢,他偏過頭不看人,也不說話。
“姜大夫交代了要我餵你的,轉過來吧!”
青舟自認爲自己的語氣還是很溫柔和善的,但是人家就是不理人。她坐到牀邊,也不敢伸手碰他,怕把傷口弄開。
“你要吃藥傷纔好得快。”
傷患慢慢回過頭,看着青舟。
青舟勾起一抹溫和的笑意,端起藥碗一口口的喂着。傷患出乎意料的乖,她本來還以爲這種突遭重大事故的人心裡會不平衡不配合,但是他很乖,這一點爲他博了不少好感。
“藥喝完了就早點休息吧!要不要我幫你把枕頭放下來,你躺着?”
他其實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確實有些不太舒服,但他又不好意思主動開口要青舟幫他。青舟看出了他的窘迫,便小心翼翼的一手攬住他,一手抽開枕頭慢慢將他放了下去。
兩人距離太近,青舟一偏頭便看見他眼睛裡自己的倒影。他抿着脣,垂下眼簾,身旁的手指顫抖着。心,也微微顫抖着。
“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我覺得你這雙眼睛十分眼熟。”
他猛地擡起頭,眼中的驚喜一覽無餘,但又很快暗淡下去。
“我……”
他的聲音低,且啞。青舟聽着這聲音倒沒有和誰聯想起來,“也可能是我看錯了,你好好休息吧!”
她走了,關上房門,連同他的心也一起關上了。
她沒有認出他。
腦中不由得浮現那時師傅說的話。
“你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枉自奢求這等不屬於你的東西。”
“你會後悔的。”
“不管你付出多少,她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你想要的永遠得不到,你所期待的都會離你而去。”
“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有學會認命嗎?天煞孤星,這就是你的命,認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