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他來,小皇帝擡起眸來看了他一眼。
那雙眼眸中沒有厲色,沒有惱怒,只留下平平靜靜的,甚至堪稱溫柔的複雜神色。
她聲音平淡:“坐。”
說着拿起酒壺,爲他倒了杯酒。
君醉看着她笑了笑,沒有說話,只安靜的坐了下來。
小皇帝看着頭頂的桂花,深深的吸了口氣。
“其實……我以前只想能好好活下來。”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隨風飄落的金色花瓣。
金色的桂花看上去宛如黃袍的顏色,小皇帝垂下眸,看着手裡的花瓣:“你沒救我的時候,我只是不想死而已。你救我的時候,我真的很感激你。”
君醉聽着,沒有插話。
小皇帝自己自言自語:“剛當皇帝的時候我特別開心,覺得自己有了好多以前沒有過的東西,也沒人打我了,也不用擔心會被拉出去砍頭,那時候我也很感激你。”
“後來你找了老師教我禮義廉恥,我那時候纔想過要當個什麼樣的人。”小皇帝勾起脣笑了笑:“最開始我也沒想過當個好皇帝,但是我以爲你想讓我做個好皇帝,我才拼命想要當個明君給你看。可是現在我才突然發現,君醉。”
她看着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悵惘:“我現在,知道我想做什麼人了。”
“我想做千古明君,想我的國家盛世太平,子民安居樂業。內無天災人禍,外無戰亂紛憂。”
她舉起杯來飲盡杯中酒,對着君醉示意一下。
君醉便也端起杯子,在她的注視下頓了頓,隨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看着他喝下這杯酒,不肯在他面前落淚的帝王紅了眼眶。
有淚水從眼角滾落,她臉上帶着堪稱淒涼的笑容:“可是你爲什麼……要拿我的百姓來逼我呢?”
你要爭權,要欺我辱我,我其實也……從未對你動過殺心。
再恨你的時候,我都不希望你死。
可我是帝王,天下黎民的性命都在我身上,你爲何,要拿他們來逼我?
我若對得起你,如何對得起天下人?
教我怎麼做一個帝王的是你,可你爲何卻做了不忠不義的小人?
君醉看着她,輕聲問道:“酒中有毒?”
小皇帝呼吸一頓,脣緊緊抿起。
君醉笑了。
他伸出手來將她的淚水擦拭乾淨:“那臣這個將死之人,可否問皇上一個問題?”
小皇帝擡起眸來:“你問。”
君醉眼眸緊緊的盯住她:“皇上……喜歡過臣嗎?”
聽見這個問題,小皇帝眼中淚水決堤而出。
如何沒喜歡過?
她喜歡到連帝王之尊都不要了,千里迢迢去固縣找他。
喜歡到恨他的時候自己心口卻先疼起來,午夜夢迴時候全是他的影子。
倔強的小皇帝死死攥住袖中藏着的一枚羊脂玉佩。
那是他唯一送過她的東西,她其實一直都帶着。
可眼前的人,卻從來沒注意過。
君醉等着她的回答,但只看見眼前的人淚水翻涌,卻始終等不到她點頭或者搖頭。
這個問題對你,就這般困難嗎?
君醉拿過桌上的杯子,又給自己倒了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