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單亞冰番外

是否孤獨就是人的天性,我時常會考慮這樣的問題——人們害怕孤獨,所以有了羣聚,有了伴侶,有了家,有了牽掛,這樣就能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我並不是一個人,因爲還有人願意準備好飯菜等我回家,很幸福。

父親是個忙綠的人,很少有時間回來,母親是個只懂得享受的人,她的大部分時間都花在化妝和逛街上,所以我至今也沒有等到一個願意準備好飯菜等我回家的親人,很遺憾。

如果說這個家還有什麼值得牽掛的,那只有我的弟弟單天佑,他是個活潑開朗的傢伙。假如我是陰暗、抑制、內斂的黑夜,那他就是光明,萌動、外向的白晝,我們就像一個對立面,這樣的我跟他竟然會是雙生子,很諷刺。

有時候看到他就像看到另一個自己,這個‘自己’擁有許多我所沒有的美好品質,純淨得就像一張白紙,將我襯得更加不堪,也讓我能夠更清晰地認識自己。

也許是因爲他太過美好,所以我每天都在擔心他什麼時候會崩壞或是被人搶走,於是我像個盡職盡責的好哥哥那樣保護他,教導他,看着他按照我想要的方向一步步成長着,還有他眼裡越發深刻的眷戀景仰,彷彿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我漸漸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就像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我不再覺得孤獨。

但是這種感覺在天佑離開之後也隨之離開了,這種得到又失去的感覺,讓我變得更加孤獨了,同時有種解脫感油然而生,因爲他終於還是壞掉了,我不用再時刻緊繃神經,提心吊膽了,爲什麼心還是會感覺到痛苦悲傷呢?

那本日記是他留給我的最後一樣東西,如我所料,他知道了那女人的真面目,特意過來提醒我不要走,這種連他都能發現的事我又怎會不知道,我早就做好跟她撕破臉皮的準備了。

但我永遠猜不到結局,他竟然會傻到替我坐上那輛車,替我去死!爲什麼?因爲我連下地獄都不配麼!

是呢,我死了就證明他的選擇是錯誤的,愚蠢的,他的犧牲是徒勞的,可笑的,我還得揹負着他年輕的生命,我沒有死的資格,只能帶着這個驅殼繼續活下去……那麼,就讓這個世界陪我一起墮落吧。

我變得更加沉默,沉默能讓我更好的看清世界,看清周圍人的嘴臉,再沒有人用天佑那樣誠摯的眼神看過我了。

父親眼裡是對我的滿意,或是驚喜,訝然,唯獨沒有驕傲,彷彿我只是一件用來繼承家業的工具,那女人就更不用說了,她對我從來只有厭惡,正如我對她只有恨意一樣。

我開始不斷尋找新的玩具,希望可以從他們身上找到哪怕一絲天佑的影子,回到那段沒有空虛和寂寞的日子,但是狂歡之後,剩下的是更深刻的孤獨,我的心已經被寂寞腐蝕殆盡。

或許孤獨真的是人的天性吧?我終於體會到它的可怕。

人生就是這麼奇妙,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當時的我也不知道,後來我還會再遇到人生中另一個重要的人。

如果說我用二十年的時間學會了恨,卻用餘生的時間學會了愛……

他很安靜,逆來順受,乖巧得似乎沒有一點脾氣,幾乎讓人忽視他的存在,待在他身邊簡直跟一個人沒什麼區別,我需要的是熱鬧、喧囂、嘈雜的環境來麻痹我的神經,所以我跟他註定不是一路人,當時的我是這樣認爲的。

直到天佑祭日的那一天,再喧鬧的環境也讓我覺得索然無味,於是我提前退場了,買了花回到宿舍,從枕頭底下拿出天佑第一次送我的禮物,那是一隻精緻的懷錶,它的時間永遠停在零點。

正要出門,不經意的回眸讓我驚住了。

原來這個一直被自己忽視的男孩,其實有着這樣精緻漂亮的輪廓,沐浴後的花香,一直藏在鏡片後的茶色眼眸原來竟如此美麗,純淨得不含一絲雜質,比同齡男孩眼睛要大一些,彷彿溪水般溫柔的,寧靜的,注視着人的時候會讓人有種被全心依賴的錯覺,跟天佑的眼神那樣相似!

我突然無法抑制住自己顫抖的心,無法抑制住想要上前擁抱他的衝動,無法抑制住自己眼角早已乾涸的淚水,那種感覺我至今無法忘記。

我開始接近他,從細節着手,偶爾關心一下他的學習和生活,或者在節日的時候送他一些小東西,細心地編織一張細密的大網,直至最後完全滲入他的生活。

然而越接觸他越發現他和天佑的相似,他的單純,善良,溫暖,寬容,和善……不同的在於天佑是活潑的,而他是安靜的,彷彿不食人間煙火,於是他漸漸與記憶中的弟弟重合了。

我將他帶回家,將他當成天佑來對待,照顧他,把最好的讓給他,連天佑的房間也收拾好讓他住了,而他只要每天待在家裡,讓我每天都能看見他,這樣不好嗎?我明明已經對他很好了,他爲什麼還想離開我?

他不用工作,不用辛苦,不用做任何事,只要每天陪在我身邊,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這樣不好嗎?!

原本我並不想傷害他,但是他一再逃離的行爲激怒了我。

我將他當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珍惜,而他卻不屑一顧,這種一廂情願的滋味並不好受。

既然不愛,那就恨吧,恨我吧,然後狠狠地,將我烙印在記憶深處,陪我一起墮落吧!

我開始折磨他,從*到精神,我期待看見他墮入深淵那一刻的模樣,那種感覺,想想都讓人興奮。

然而跟我預料的完全不同,他的眼神依舊是這麼清明,絲毫沒有被絕望所破壞的跡象,無論我再怎麼刺激,甚至在我爲快要成功而得意的時候,他哭過痛過,卻不曾怕過,更不曾墮落,那雙水洗過的茶色眼眸,比之前更加璀璨和堅定,似乎無堅不摧,沒有比這更讓我覺得侮辱和諷刺的。

終於有一天,他逃離了單家,逃離了我身邊,那段時間我的心情一直沉在谷底,似乎每當我觸碰到光明的時候,又會跌回地獄,並且摔得更痛更慘烈,他的離開比天佑離開時讓我更痛!

沒有特意讓人去找他,也許我需要靜一靜,在這段時間內,我在孤兒院收養了一個叫藍的男孩。

公司的發展也逐漸進入軌道,等我站在人生的最高點的時候,再俯身回首往事,也許這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畢竟我最終的目標還是要讓那個女人身敗名裂。

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與他相逢,來得讓人措手不及。

老爺子又在打電話催我找對象了,這些人總是這麼無聊,自以爲是地認爲一個女人就能捆住我的心,呵呵。

當助理將一疊婚介所資料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說了句,把名字叫秦宇的挑出來,男女不限。

難道我還想着他?腦海深處浮現出那人單薄的身影。

從最後篩選出來的資料中找出其中一份,資料介紹年齡二十剛出頭,有素質,本科畢業,身高一米七以上,長相不錯的男孩。

沒想到我真的見到他了,那個逃離了我一年多的人,竟然在這種情況下再遇見他,世界真是太小了。

這次可是他自己送上門的,那我就不客氣了。

讓我更震驚的還在後面,沒想到他竟然不記得我了!

憤怒,氣悶,苦澀,失望……各種情緒在心裡翻江倒海。

我甚至不怕讓他恨我,但是他怎麼可以忘了我!?連同我帶給他的傷害也能一併原諒麼,他的心真的可以這麼硬麼!

也許我應該做些更深刻的事情讓他無法忘記,比如說——得到他。

我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因爲那雙眼睛,那雙溫柔的茶色眼睛淡淡地注視着我,依舊不含一絲陰霾,沒有愛也沒有恨,乾淨又溫暖,一如初見。

我人生中第一次輸得如此徹底,一敗塗地。

他再次跟我回到了單家,這次他的表現很平靜,而我每天也必須忙着公司的事情,還有老爺子安排的各種活動,幾乎很少有機會回家,只能通過攝像頭來觀察他的日常生活。

從他睡覺,吃飯,畫畫,看書,跟藍鬥嘴,隨處走動,甚至洗澡,那精緻的鎖骨,白皙的肌膚,纖細的腰肢,漂亮的人魚線,修長的雙腿……讓我產生強烈的渴望,下腹緊繃得難受,眼睛卻着了魔似的無法從他身上移開,這種該死的感覺,只能說我自作自受吧,卻又甘之如飴。

作爲對手,那女人的一切計劃我都必須瞭如指掌,秦宇的出現讓她感覺到了阻礙,於是她想借王媽的手將他弄走,我在她們動手的那天晚上回到了單家,但我沒想到,最後發現那個秘密的人,會是他。

那本日記,他看了那本日記。

那瞬間我有種被欺騙的感覺,原來他藏得這麼深,原來他一直都不簡單,原來他還是想要離開我,原來他對我從沒有半分感情……

我確實想到要殺了他,甚至拿槍對着他,將我隱藏了十多年的秘密告訴他,而他也從驚訝到慌亂,最後平靜下來。

他並沒有露出憐憫或是同情的神色,而是淡淡的心疼,一定是我看錯了吧。

他說不想笑的話就別笑了吧。

他說你就像生活在黑夜中的人,他是你唯一的光亮,他太過美好,所以當你失去他的那一刻,你的世界又墮入了黑暗。

他說這樣墮落,破壞,撕裂,真的是你想要的嗎?這樣做就正確了嗎?你快樂嗎?這樣一路走到底的話,你到底還剩什麼,就算留著這軀殼活下來,你還是你嗎?

他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根刺刺進我心底最黑暗的地方,卻讓我無法反駁,以最殘忍的方式告訴我事實,撕掉了我自欺欺人的僞裝。

我的心在鈍痛的同時忍不住悸動,他就是我一直渴望的救贖,在我最黑暗的時候能夠伸手拉我一把的人,我決定給他,也給自己一次機會,一次放手的機會。

他離開後的兩年時間內,我花費巨大心血製作出的《秘密樂園》在全球發行,希望大家能感受到失去時的珍惜,和再次擁有時的喜悅,像我這樣。

單家破產了,那女人現在是條見人就罵的瘋狗,我不介意,她越憤怒我就越高興,我甚至故意露出勝利的笑容,她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猙獰地就要撲上來,被保鏢架住,只得罵罵咧咧地每天酗酒,剩下的我也沒興趣知道了,因爲我掛念着那個人。

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思念無比煎熬,我將以前的錄像翻出來反覆觀看,藉以安慰,這才發現自己是這樣喜歡他。

那麼,是時候去找他了吧?

好久不見了,他還記得我麼?

以前的事,他能原諒我麼?

表白的話,他會接受麼?

無數個問題在我腦海中反覆盤旋着,直到見到他的那一刻,什麼問題都拋到腦後了,因爲他的眼神,告訴我一切。

所以說啊……

寶貝兒,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明智的投資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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