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靜了。
只有偶爾的晚風輕輕撫來,裹挾着一絲絲燥熱,吹得竹葉嘩嘩作響。
周遭死死趴在地的孤魂野鬼們,等了許久,纔敢堪堪擡起頭,看一看那恐怖的人,究竟有沒有走遠-
一夜無夢,鳯兮緩緩掀開眸子,睏倦的打了個哈欠,眼睫掛着一滴淚珠,欲落不落。
室內昏暗的光線與怪異的場景令她眉心一跳,恍然清醒過來。
耳畔忽然響起一道熟悉的沙啞嗓音,“醒了?”
“崔畔?!”鳯兮訝然,“怎麼是你?我……”
她剛要坐起身,忽覺察到不對,又用力掙了掙手腕,耳邊嘩啦啦作響,是玄鐵相互碰撞所發出的聲音。
手腕被束縛,她不過坐起一半兒身子,便狼狽的跌倒下去。腦袋在磕到牀柱之前,被崔畔輕輕接住,將她穩穩的放回牀。
身下被褥與周遭散發的濃郁的曇花香氣,其裹挾了若有似無的血腥氣,無一不在向鳯兮昭告。
這裡,是誰的寢殿!
鳯兮眼睫顫了顫,抿脣,輕聲問:“崔畔,你要做什麼?”心內恍然,她是何時被崔畔帶回冥界的?她竟絲毫沒有察覺,而且,戚弱水呢?
她如此想,也這麼問了。
聽到從她那雙豐潤的脣瓣裡吐出戚弱水三個字,他那雙噙着笑的鳳眼驟然沉了,眼底像醞釀了無數狂風暴雨,足以將任何撞進他身邊的人絞成碎片。
他緋紅的脣微微笑着,話卻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溫柔的嚇人,“鳯兮,你說什麼?問的是誰,男人麼?”
“崔畔,你……”鳯兮眸光略閃,她側頭越過崔畔望向殿內,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崔畔的寢殿,還是以這種不堪的形式。裡頭的佈置令她心驚,周遭一片觸目驚心的紅,紅色的幔帳,紅色的宮燈散發了幽幽的亮度。“你見過他了,對吧?”
“對,”崔畔不否認,修長蒼白的指腹劃過她的臉頰,帶來一股徹骨的涼意,他伏在她耳畔,輕咬着她耳垂,輕笑着道:“我將他殺了,現在,只怕已經灰飛煙滅,成了客棧後那片竹林的肥料了呢。”
鳯兮心口一痛,她自是信崔畔的話的,也從未將他當過善類,即便他往日待她再溫和。
然除了這層假象,他還是冥界豐都裡鬼神敬畏的崔判官,鬼王之子,四大判官之首!
日後要繼承鬼王之位的人,怎會是善類?
她閉了閉眼,恢復了往日的從容,脣角亦帶了三分笑意,崔畔卻只看到了無盡的薄涼。
鳯兮說,“那又怎麼樣呢崔畔,你把我綁回冥界,是想做什麼呢?要我報恩也不必如此吧?你這麼着急?”
崔畔聽得手指發涼,面卻笑得燦如桃花,五官越發出彩,“鳯兮,你慣會揣着明白裝糊塗,我也一向是看透不說透,慣着你的,罷,你既然想裝,那便繼續裝着吧,我沒關係。”他冰涼的指尖越發向下,劃過流暢的下頜線,落在她細白的脖頸處繞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