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着自己的夫君。
等啊等。
一天一天,
一年又一年。
宿主等了薛平貴足足十八年。
十八年的時間,她從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孩變成了一個老嫗。
她從一個滿懷春心的女子變成了一心盼着自己的夫君歸來的望夫石。
十八年,她因爲****以淚洗面,她因爲每日刺繡度日,眼睛都快瞎了。
她的丈夫薛平貴終於歸來了。
可他不是用風風光光的方式回來的。
他喬裝着,用另一種方式回來試探她調/戲她,他裝作那些輕浮的富家子弟朝她許諾:只要她跟他在一起,他就給她無數的榮華富貴。
宿主以爲這是登徒子,她拿剪刀去刺他不成,乾脆要以死捍衛自己的清白。
他突然抱住她,說他是她的男人,說他是薛平貴,說他是他的夫君。
她的手觸在他臉上,身體顫抖着,聽着他說起他們的過往。
她的這個夫君已經是西涼國的國王了,他還娶了一位公主爲王后。
這一次他回京是來與大唐議和,也已把他的那位新妻帶來。
宿主淚眼模糊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榮華無雙,看着他身邊的女子貌美尊貴。
她再低頭,看着自己因爲凍瘡而傷痕累累的雙手,心底卻一時不知是喜是悲。
她一直都知道,她沒有選錯男人,她的男人也一直對她說,說他會榮耀歸來,令她風光無限。
無數次熬不下去要死的時候,她幻想着她的男人回來。
她幻想了無數次,想了無數次男人回來以後他們會幸福快樂在一起的日子們,可從來沒想到,她的男人會以這種方式歸來。
他接她回他口中的家,他要立她爲西涼皇后,他要她和王家徹底斷絕關係,他要她發誓,不管王家最後什麼樣,她決不能救她的父親。
她依他意思立了誓言,違背誓言便五馬分屍!
她的父親因爲錯用小人而被連累,步步緊逼之下不得不舉兵造反,她的夫君帶人將父親拿下。
造反之罪,是要被誅九族斬立決的。
她跪下哀哀乞求他使得父親免於一死,他準了她的乞求,並說這是爲了補償他十八年來欠她的情。
十八年他欠她的情,便這般一筆勾銷。
他念舊情,她能用十八年自己所受的那些罪換父親的生,她該高興。
是啊,該高興。
她的父親被流放偏遠之地,她則跟着他回西涼他的國。
臨行之際,她看着滿頭白髮蒼老無比的父親以及憔悴又絕望的母親,想到這十年多的時間,她從不曾在自己的父母親身邊盡孝一天,想到她爲了自己這個榮耀歸來的夫君連她自己的父母親都不曾相認,想到自己父親若不是因爲她的事情受了刺激,也不會做出這種造反之事兒。
宿主的心底便滿滿的都是羞愧與後悔。
陌生的西涼王宮中,她看着曾對她說過無數誓言的夫君與那位尊貴美麗的公主牽手,時而低頭私語、時而相互一笑,她站在他們身邊,顯得是那麼的突兀而又刺眼。
她聽着宮中那些宮人們對她的議論,說她真是懶蛤蟆吃天鵝肉,又老又醜的,竟然還妄想他們西涼勇猛無雙的王。
她們議論着也只有王和公主這樣寬容大方的人才能容忍她的存在。
西涼宮中十八天的時間。
每天都在看着自己的夫君和另外一個女人秀恩愛。
他給了她風光無限的身份,可是他從來沒有再進入她的房間,他看向她眼中的時候已經沒有了****。
不,她的夫君甚至都不願意看向她。
是了,她如今又老又醜,她的存在就是時刻在提醒着他曾經有多麼落魄狼狽,她是他的一個黑點,是他的一個黑歷史。
那位尊貴的與自己夫君攜手的公主,她待宿主亦是溫柔周到,可她在望向她的時候,眼中只有憐憫與不屑。
宿主在西涼的王宮中活了十八天就去世了。
她死了,世間諸人都在傳頌着她給自己的夫君堅守十八年的美德和堅韌,都在歌頌讚美她。
可只有她知道,她的一生有多麼窩囊。
她對不起自己,更對不起養育她的父母親。
她沒有怨氣,她只有悔。
或許悔意太大了,她一直不曾投胎而去。
她聽着那些大街小巷裡關於她和她的那位夫君的傳說。
她看着那些人們在她住了十八年的寒窯外又是題詞又是立貞潔碑。
她聽着無數人都在傳唱若當女子就該學她。
她聽着各處都在傳唱她的傳奇,都在歌頌她的一生,她心底真是無盡的諷刺又難過。
她好想大聲尖叫,好想對世間女子們說:不要學她,女孩子們,千萬不能學她!
融合了宿主的記憶,明歌嘆了口氣。
這一次的位面,她其實在現代位面裡的電視劇以及戲曲中看過很多次宿主的事蹟。
不過就算如此,明歌還是將主位面的劇情也融合了。
主位面裡的主角自然就是迎娶了白富美走向了人生巔峰的薛平貴。
女主便是那位最終嫁給薛平貴的代戰公主。
因爲將宿主奉爲了王后,因爲稱呼宿主爲姐姐,代戰公主的美名亦是流芳千古。
當然,最出名的要數男主薛平貴。
他從一無所有到最後成爲西涼之王,他的一生都是傳奇。
可他的這種傳奇,說到底,其實就是因爲娶了兩個女人才得到的一切。
他娶了宿主,也就是宰相之女,因而從一個籍籍無名之輩變成了PK掉那些想娶宿主的王公貴族們的草莽英雄。
是了,在他的那些同伴們面前,他能娶宰相之女,簡直太了不得。
這也使得他在同伴中成爲了領頭羊。
後來他娶了代戰公主,由一介小兵變成西涼的駙馬,又由駙馬一躍成爲西涼的國王。
他每一次都能夠完美的把握住讓自己飛黃騰達的機會。
不得不說,這個男人,他能從一貧如洗走到一國之王,不是因爲他有善良真誠或者團結友愛的美德,是因爲他太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麼。
在他的那些兄弟下屬中,他有情有義是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