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伶陰沉着臉,手裡握着一把刀,一下一下地揮着。
他得揮三百下。
南關侯抱臂,立在一旁。
高大英俊,雖然年近不惑,可是看起來卻很英武。
很強壯的樣子。
白曦就坐在一旁,託着雪白的下顎,笑容滿面地看着這高大英俊的中年與孤冷英俊的少年。
她突然覺得,容伶比南關侯英俊多了。
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了。
只是她時不時去偷看南關侯,就令景王殿下的臉色越發陰沉。
他垂頭看了看自己消瘦的身材,又看了看南關侯那充滿了力量的身軀。
景王殿下今天晚上決定多吃飯。
雖然心裡懷揣着各種的心事,只是容伶手中的刀卻始終未停。他並不因自己如今得到皇帝的寵愛就變得懈怠,反而越發認真地想要將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哪怕當手臂痠痛幾乎都已經握不住手中的刀,他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卻並未想要停下來歇一歇。南關侯本就專注地看着他,見到容伶這樣努力,眼裡忍不住露出幾分驚奇,之後看向容伶的目光不再如同之前一般那樣冷淡。
他勾了勾嘴角,棱角分明的臉上緩和了幾分。
系統:“他真帥。”
白曦:“還是阿伶更帥。”
系統:“成熟男子的魅力,狸貓怎麼會懂。”
白曦再一次,鄭重地,將花癡系統拉進黑名單。
正在和在小黑屋跳腳的系統拌嘴,白曦就嗅到自己的身側傳來了熟悉的香氣,上好的薰香,就算是在宮中,也只有元和長公主纔有。
一道華貴赤金的裙襬迤邐在白曦的眼前,她急忙擡頭看去,就見元和長公主嘴角含着慈愛的笑意,正垂頭溫柔地看着自己。她本是明豔奪目,驕傲高貴的美人,天生的傲氣,可是在看着自己唯一的女兒的時候,卻柔軟得不像話。白曦下意識地擡手,抱住元和長公主的腰。
“母親!”
“你就知道與母親撒嬌。”見白曦的臉色好了很多,至少多了幾分血色,元和長公主就決定……
繼續把女兒放在宮裡,好好兒吃大戶。
她伸手摸了摸女兒的發頂。
“殿下來跟我學習如何在戰場上殺敵禦敵。”南關侯突然對容伶說道。
玄衣少年收刀,汗水從頭上發間一滴一滴地落下,詫異地看着這位統領大人。
他當然希望能夠更快地修煉強大。
只是說好了的要他揮刀三百次,要踏實基礎才學真正的武技呢?
“先叫殿下看看清楚,日後,殿下才好修煉。”南關侯頂着一張英武正直的臉,見容伶點頭,伸手從一旁的兵器架上取下了一把漆黑的重劍。
都說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他信手幾劍,攜着赫赫威勢與雷霆一般的強勢,劍鋒所到之處,將一切都掃蕩殆盡,氣勢逼人,這一瞬間,這面前的教武場之中,只有他一人強勢的身影。
重劍所在,成碾壓之勢,凌厲剛猛。
總之特別帥。
白曦從元和長公主的懷裡探頭,就見南關侯這般氣勢,幾乎碾壓了這天地的一切。
“母親,您看。”她懷着自己的一點壞主意,就推了推元和長公主。
元和長公主一雙眼只落在女兒的身上,漫不經心,美眸掃過正將重劍的刀鋒掃蕩了整個教武場的南關侯,就忍不住露出幾分瞭然的笑意說道,“還是和當年一樣。”她瀲灩的美眸之中閃過淡淡的懷念,白曦一聽就覺得這其中有戲,不由亮了一雙杏眼,仰頭興致勃勃地問道,“南關侯大人與母親莫非還是故人不成?”
她最近一直住在宮中觀察南關侯的人品,就發現……
人品什麼的倒是其次,這位剛剛回京成爲宮中禁衛統領的南關侯大人十分擅長一件事。
擅長出現在元和長公主在場的各個角落。
因元和長公主喜歡陪伴女兒,因此南關侯在場的時候,白曦也是在的。
也是因此,景王殿下就覺得南關侯這傢伙彷彿十分喜歡在白曦的面前露面。
元和長公主垂頭,見白曦臉色紅潤,一雙眼亮晶晶的,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心中一軟。
她聽說今日容譽入宮,就唯恐愛女又爲了容譽傷心,被容譽傷害,因此匆匆入宮而來。
白家之事,元和長公主都聽說了。
她並不會爲白家求情,也對白家如今正面臨巨大的危機無動於衷。
當年駙馬之事,白家傷了她的心,她一生都不願再和白家有任何關係。
也不願白曦再和那個無恥的家族有半分聯絡。
若白家將白曦放在眼中,又怎麼會示威一般將白婉兒給接回承恩公府肆意疼愛?
既然自己要作死,如今死了,也與元和長公主沒有什麼關係。
仔細端詳女兒的臉色,見她眉眼之間帶着與從前沒有被容譽傷害時的神采飛揚與驕傲,元和長公主忍不住側頭飛快地看了容伶一眼,這才笑吟吟地收回目光,也不在意自己身上穿着的是何等貴重的宮裝,坐在白曦的身邊露出幾分懷念來笑着說道,“自然是舊識。他也是勳貴子弟,想當年是你舅舅身邊的侍衛,與我也是常見的。”
只是記憶裡的南關侯,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
他總是無聲地護衛在自己與皇帝的身後。
無聲,沉默,卻令人感到安心。
“那個時候有他在,我和你舅舅都覺得他是個可以被放心信任的人。”只可惜之後,他被皇帝任命出任邊關守將,一去多年。而元和長公主也到了花期,被皇帝做媒嫁去了自己的外祖家中,就此斷了聯絡。
元和長公主並不是很喜歡回憶從前的舊事,可是對於她來說,南關侯的存在卻是自己記憶裡的一點無聲卻並不沉悶的亮色。他還是如同如今一樣,喜歡遠遠地看着守着,依舊彷彿當年的那個可以被人交託後背的青年。
大概也是因此,皇帝纔會將南關侯給召回京中,命他做了宮中禁衛統領。
“這麼說,南關侯大人是一位會令人信任的男子麼?”白曦就急忙問道。
元和長公主公允地笑着點頭。
“確實是這樣。”
“那他真好。”皇帝當年眼瘸到什麼份兒上。
把個小白臉兒當成好人,卻不知南關侯看起來比白曦的親爹靠譜兒多了。
“有他護衛宮中,我與你舅舅都放心。”
皇帝是個多疑的人。
特別是當如今,皇子們都開始陸續地長大,這後宮有皇子傍身,外又有家族支撐的嬪妃們異動連連。
他唯一信任的,不過是自己唯一的妹妹元和長公主。願意去真正疼愛的,也只有一個白曦。
餘下的皇子與公主,皇帝已經分不清那些寵愛與孺慕裡,還糾纏着多少更多複雜的東西。
元和長公主就輕嘆了一聲。
她擡手摸了摸白曦的頭,柔聲說道,“日後,曦兒也可以信任他。若是當真發生什麼,就去與大人求救,他總是會庇護你的。”白曦在皇帝的面前得寵,招了多少的嫉妒與怨恨,元和長公主自己只怕都說不清。
也是因爲這樣,哪怕知道容譽不是個東西,可是想當初白曦心悅容譽的時候,元和長公主卻並未阻攔。因皇帝看重容譽,他們兄妹兩個都將容譽當做未來的帝王,那麼白曦嫁給容譽,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這個身份,是可以庇護白曦一生的。
只有做了皇后,白曦纔可以繼續這樣驕傲地活下去,而不是在他們兄妹亡故之後,被嫉妒的妃嬪與公主們給踩進泥裡去。
若是那樣的日子,元和長公主想想都覺得痛苦。
“阿伶會保護我的。”白曦就認真地說道,“不必去問南關侯大人求助,因爲我有阿伶在。”
“是不是,阿伶?”
她轉頭就去問不知何時立在自己身邊的少年。
仰頭一笑,笑若春花。
這樣天光明媚的午後,容伶看着這少女對自己燦爛一笑,只覺得身邊一切嘈雜都寂靜下來。
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之後又摸了摸不知何時勾起的嘴角。
“對。我會保護阿曦。”他用同樣認真的表情說道。
元和長公主一愣,之後落在少年那雙專注地落在白曦笑靨中的眼睛上,許久,就勾了勾嘴角。
“那姑母就把曦兒交給你了,小十。”
她的女兒,一定是要做皇后才能維繫後半生的安穩與尊榮。
可是誰也沒有說,下一個皇帝,不能換一個是不是?
她美豔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又下意識地看向那無聲地持劍看來的南關侯。
白曦也同樣看去。
容伶的目光一閃,帶着薄繭的手,飛快地捧住了少女雪白嬌嫩的臉頰。
入手的細膩,令他的心絃一顫。
此刻那少女歪了歪頭,茫然又天真。
少年的耳尖兒紅了,側目不着痕跡地掃過那英俊高大的中年武將,心裡哼了一聲,垂頭。
“流汗了。”他對白曦輕聲說道,“給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