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霧氣中隱約傳來密集慌亂的腳步聲,一羣人從街道拐角衝出來,有人在後面尖叫,有人驚恐求救。
“救,救我——”
被樹藤纏住腳踝的人突然倒地,伸手抓住了前面同伴的褲腳,對方回頭看着霧氣中若隱若現的影子,臉色慌亂又恐懼,擡腳踢在那人身上,大聲吼罵道:“放開!你快放開!”
“你不想活,老子還想活命!”
一腳踢開被踹得吐血的同伴,那人立刻慌不擇路的往前衝到岔路口,隨意選擇了一個方向飛快逃離。
還沒來得及跑出巷子後,那人忽然停下來,張口噴出血霧,低頭看向貫穿自己胸口的鐵片,目眥欲裂地想要回頭去尋罪魁禍首,但還沒看到身後的人影,身體已經失去了力氣,撲倒在地上,將臉埋在了塵土裡。
“嗒嗒嗒——”鞋跟踩在石板上發出清晰的聲響,穿着黑色修身牛仔褲,踩着黑色馬丁靴的青年,身上披在菸灰色的格子披肩,從濃重的霧氣中走出來。
穿着暗紅色旗袍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從屋頂輕巧跳下來,攏了攏身上的厚重的皮草,輕嗤道,“你不趁着眼下混亂離開,留在這裡做什麼?”
“殺人。”男子手指貼在褲縫上,殘缺的尾指空蕩蕩,眼神又冷又陰沉。
豆蔓低頭看了眼死透的男人,用腳將人踢翻,終於看清了對方的臉。
“就是他,把你手指切掉的?”
男人抿緊脣角,半張臉都埋在了圍在脖子附近的披肩裡,輕輕嗯了一聲。
“沈言,你還要殺誰?”豆蔓好奇問道。
不怪豆蔓好奇,沈言實在太神秘了。
迄今爲止,依舊沒有人清楚,爲什麼沈言會對所有病毒免疫,就算是喪屍病毒,也沒辦法讓他感染。
如果不是他覺醒了異能,又把實驗室鬧得一團糟,估計早就被那些喪心病狂的研究員切片了。
“方數。”沈言眉頭深深皺起,“找不到他。”
“應該在實驗基地吧,方數一般不會出來,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地下實驗室。”豆蔓幫他分析。
沈言搖頭,聲音略帶嘶啞:“不在。實驗室已經被毀了。”
“華東安全基地的那些人,行動可真夠快的。”豆蔓感慨了一句,摸了摸自己的捲髮,問道,“殺了方數,然後呢?你打算怎麼辦?”
“我要去找我哥。”沈言垂眸道。
“你不怕再有人把你抓起來?”豆蔓眼神複雜,“你的體質非常特殊,一旦被人發現……”
“我知道。”沈言打斷她的話,眸子沉靜又堅定,“但我還是要去,我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
“你們兄弟關係很好?”豆蔓問。
沈言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
他哥沈哲其實算不上一個好的兄長,當兵的,一年到頭都在部隊裡,鮮少回家。
家裡就他和他媽兩個人。
父親是個遊手好閒的混混,後來幫人看管工地,晚上喝多了,從樓上摔下來死了。
是他媽把他和哥哥拉扯大的,他哥高中畢業就沒上學,直接徵兵去了部隊,每個月工資都打回來給他交學費和生活費,還有給母親治病。
他話很少,沈哲話也不多,兩兄弟坐在一起也多是沉默。
但,他其實也挺久沒見到沈哲了。
沈言搖了搖頭:“算不上特別好,但還是想見他,至少要告訴他一些事情。”
比如,母親死了。
但不是被喪屍咬死的,而是被喪屍抓傷後,把自己關在廚房自殺了。
再比如,沈哲的女朋友,那個親戚介紹的對象,末世降臨後就跟着別的男人跑了。
豆蔓沒再問別的:“我打算離開,去其他地方看看。”
“你不去華東基地嗎?”沈言問。
豆蔓搖頭:“不想去,有死對頭在那兒。”
“你一個人走很危險。”沈言說。
豆蔓笑得風情萬種,忽然貼近他面前,伸手勾着他的下巴:“所以……小弟弟你是想跟姐姐一起走嗎?”
沈言拿開她的手,淡淡道:“之前的事謝謝你,我欠你一命,以後會還。”
“算了吧,還能不能遇上都難說。”豆蔓摸了摸他白淨雋秀的臉頰,嬌媚地笑道,“看來你是打算去華東基地了。”
沈言沒否認,他只是相信直覺。
華東基地的軍部體系非常成熟,他之前就是衝着華東基地纔來到蘇城的,沒想到半路會被抓住。
若非豆蔓相助,他即使逃跑也會命喪黃泉。
所以他欠豆蔓一條命。
“走了。”
豆蔓晃了晃細長的手臂,重新將自己裹進皮草裡,踩着高跟鞋跨過地上的屍體,朝着前方霧氣中走去。
沈言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消失不見,擡起手背碰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尚有餘溫,還有那女人手上長留的香氣。
“那邊有人。”
遠處傳來追兵的聲音。
沈言回頭望了一眼,踩着牆壁攀上了屋頂,跳進了一個院子,身影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一牆之隔的外面,幾個穿着騷紅色運動服的喪屍溜達過來,看着地上的屍體,奇怪道:“我明明感覺到這裡有人的,怎麼突然就死了?”
“估計是之前有吧,你剛剛喊得那麼大聲,對方肯定早就跑了啊!”
年紀看起來大一些的喪喪一巴掌拍在對方後腦勺,將對方拍了個趔趄。
“哇,對不起,我錯了!”
“行了行了,別鬧了,繼續趕人吧,再往前看看,把跑散的人都趕到東邊去,城主大人在那邊等着他們呢!”
腳步聲漸遠,沈言從屋頂上跳下來,轉身往回走。
沒走兩步,就被面前幾隻喪屍擋住了去路。
“嘿嘿,我就說吧,他肯定躲在附近。”一隻喪屍激動地搖擺,邀功般炫耀道。
他果然是隻聰明的喪!
人類真是太太太狡猾了。
沈言戒備地看着他們,不確定這幾隻喪屍什麼等級,但已經能開口人類語言……總歸不會是什麼隨隨便便就能應付的炮灰。
“我想見你們城主。”沈言開口道。
幾隻唧唧喳喳的喪屍突然停下了交談,那隻炫耀智商的喪喪率先開口:“你說見就讓你見,那我們多沒面子。”
沈言:“……”這又不是面子問題。
這羣喪屍真的智商沒問題嗎?
看起來傻乎乎的。
“我和蘇城基地的那些人不是一夥的。”沈言試圖講明身份。
“不要被他給騙了!他們人類說謊不打草稿!”
“對,狡猾!”
“奸詐!”
“虛僞!”
一道道斥責劈在沈言臉上,成功讓他黑了臉。
“我真不是。”沈言有些頭疼,他不想和這些喪屍交手,之前他就碰到過,這些喪屍奇奇怪怪的,但不會讓他覺得太方案,好像和他之前遇到的那些喪屍都不太一樣。
重新申訴後,對面幾隻喪喪表情變得有些遲疑。
“真不是?”領頭那隻喪喪故作深沉思考了兩秒,然後就收起了掌心的水箭,“行吧,既然不是,我們就帶你去見城主大人。”
沈言瞳孔地震:“……”竟然,信了?!
其他幾隻喪喪也煞有其事地點頭,然後轉頭就領着他往東走。
沈言站在原地,還有種做夢般荒唐的錯覺。
這些喪屍是不是也太好騙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