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動作遲緩地跟着蓮子去了後院。
兩排屋子之間的空地很大,曬着草藥,氣味很好聞。後排的屋子如蓮子所說,有好幾間。蓮子忙忙碌碌地帶洛凌參觀每間空屋,裡面的家居擺設一應俱全。
“你們來了這裡後,沒有再看到官兵嗎?”洛凌問道。
照理來說,他們長時間呆着的地方應該是事故發生當天的仁心堂,那些官兵的虛影會出現,重複那天的事故。
“原來有。後來我說怕,師父就帶我們到這裡來了。”蓮子笑嘻嘻地說道,一臉自豪。
洛凌腳步一頓。
“這邊就是空屋子。”蓮子帶着洛凌到了最後一間屋。
門一開,就一股黴味撲面而來,還能看到陽光下的細小灰塵在不停飛舞。
“這邊一直空着,我們進來前人就沒住滿,本來要當倉庫的,又沒那麼多東西。”蓮子解釋着,吐吐舌頭,“我和師兄偷懶,就沒有常打掃。”
洛凌擡頭看着房子正中掛着的牌匾,那上面是端端正正的四個字:妙手仁心。再低頭,就見地磚上蒙着一層灰,看不出蹊蹺來。
“你要住哪一間?”蓮子眼睛撲閃撲閃地盯着洛凌。
“我能住這間嗎?”洛凌指了指面前的空屋。
“啊?”蓮子驚訝,“這間屋裡面什麼東西都沒有呢,還要收拾、要搬東西……”他扳着手指頭,嘟嘟囔囔。
“不用那麼麻煩,我只是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洛凌說道。
蓮子仔細瞧了瞧洛凌的臉,“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和師兄都不會醫……要不,你在我師父房間躺一會兒吧。我給你點安神香,你睡一覺,等師父回來了給你看。”
洛凌剛想拒絕,蓮子已經轉身跑了,邊跑邊叫他的師兄。
蓮心聽聞蓮子的話,對洛凌笑了笑,就帶着蓮子去了正屋。蓮子扒在門框上衝洛凌用力招手,見洛凌不動,他又蹬蹬蹬地跑到洛凌面前,仰着小臉問:“你走不動嗎?我扶着你吧!”
洛凌只得跟着蓮子去了正屋。
正屋的家居擺件更多,還有一書櫃的書。洛凌注意到,那些書有古籍、有現代印刷書籍,還有兩卷竹簡。她心頭一跳,去了裡屋,就見蓮心已經鋪好了牀,用的是新被褥,正在點那什麼安神香。
“你好好休息一會兒,師父回來我就讓他給你看看。”蓮子還在絮絮叨叨。
蓮心將點燃的安神香插在香爐中,放在牀頭的小几上。
洛凌對兩人道謝,在牀上躺下。
師兄弟二人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洛凌屏住呼吸等了一會兒,伸手掐滅了那根香。香灰粘在指腹上,滑膩溫熱。洛凌怔怔出神。
她要怎麼才能不動聲色地去調查一下那個地窖呢?蓮子和蓮心知不知道地窖的存在?他們口中的師父到底是何方神聖,居然能帶着他們另外開闢一個“據點”?
各種想法紛至沓來,洛凌靜靜思索着,忽然心念一動,運用起【道法(速成)】。此時,她修煉起來速度和外面一般無二。洛凌有些驚喜,這地方果然有些古怪!她顧不得多想,連忙抓緊時間,練了好一會兒。
夕陽西下,一天就要過去了。
洛凌聽到開門聲,以爲是蓮子和蓮心,趕緊弄爛了那根安神香,做出剛睡醒的樣子。
“師父,她正歇着呢。”是蓮子的聲音。
洛凌坐了起來,盯着屏風。
“我知道了。你們自去休息吧。”老者的聲音回答。
蓮子和蓮心恭敬應是。
門被關上。
屏風後轉出來一個人,白髮白鬚,一身老年人常穿的夾克衫,在這古意盎然的屋子中十分違和。
“是你。”洛凌吐出兩個字。
老者微笑,“你早就知道我不是康南了?”
老者正是自稱康南的那位老中醫!
“我撿到了康南的病例。”洛凌淡淡說道。
“哦,那可真是不巧。我發現他的時候,他沒病沒傷的。”連信然搖搖頭,脫掉了身上的夾克和襯衫,從衣櫃裡拿出了自己的衣袍。
他沒有遮掩的意思,脫光了衣服,露出了皮包骨頭的消瘦身形。
洛凌看到他胸腹處皮膚猙獰凸起,臉上勃然變色。
那是個嬰孩!
連信然將一個嬰孩縫在了自己身上!
“這就是你們這兒的死嬰?”洛凌忍不住問道。
連信然沒有絲毫停頓地點頭,“是我最小的弟子呢,被官兵給活活摔死了,你這樣看不到,他後腦殼其實破了個大洞,整個大腦都流了出來。”連信然在那個嬰孩身上比劃。
洛凌沉默,“但怨念不是由你產生的。”
連信然笑了笑。
“是你那個大徒弟嗎?”洛凌問道。
連信然已經換好了衣服,如同一個古代老大夫,又如道骨仙風的隱士高人,“你還聽說了我大徒弟的事情?”
“順子見過。他到的第一間屋子就是你們那個時間點,看到了你大徒弟的……身體。”
那時候,連信然的大徒弟應該沒死,而是在臨界點,即使被挖出了心肝脾肺腎,按照這個異空間的規則,他也還活着,只是不能動彈。所以順子開了地窖的門,沒有移動到教堂,因爲當時房間內不止他一個人。等到順子在地窖內開第二扇門,才移動了。
“你比那個冼胡人厲害多了。”連信然讚歎道。
他說的冼胡人自然不是伊內斯,而是萊茲希爾。
洛凌心頭一緊。
連信然很淡定,從脫下的夾克口袋裡摸出了兩枚鋼釘。
洛凌挑眉,想到了什麼,脫口問道:“你把司俊怎麼了?”
“嘿嘿……”連信然笑而不答,捏着鋼釘往外走。
洛凌忍不住跟了上去,就見連信然從博物架上拿下一個木箱,打開後將鋼釘扔了進去。洛凌瞄了一眼,那裡面已經有不少鋼釘鋼板了。
“你做了些什麼?”洛凌難以置信。
“學習而已。”連信然無所謂地說道,在太師椅上坐下,手指在空中比劃了握手術刀切的動作,“我那時候,雖然見過冼胡人,卻看不到他們的醫生是如何治病救人的,問他們買些西藥都難,就是買幾個玻璃瓶子,也花了不少錢。”他笑了起來,“來到這裡,我就不用愁這些事情了。”
洛凌背脊生寒,“那滿地窖的屍體都是你的實驗品?”
“是啊,靠一個人一點點摸索,真的很困難。”連信然沒有絲毫羞慚愧疚,“光是徒弟,我就收了四十二個呢。”